第24章 “現在有我”

第24章 “現在有我”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該把這一切歸結到傅勻身上。

是他帶我來的警局,在我已經表示過拒絕的情況下;也是他把我一個人留在警局待客室,讓我意外知道了殷柳原來十多年前就被殺害的事實。

我知道不應該的,我知道他什麽錯都沒有。

可我……那個時候已經頭痛到什麽都不想思考了。有的時候,突如其來的情緒會将人殺死,我本來一直不相信這種說法,直到它帶動生理上的特殊反應,止不住的眼淚,動不了的四肢和幾乎被棉花堵住的幹涸的喉嚨。

我有些反胃。

模糊之中,十二年前的光景如隕石一般墜落至我身邊,帶着極強的沖擊力,像是非要把那段記憶從我腦袋裏炸出來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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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喬,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東西啊,剛好今天周五,要不放學之後我去外面的蛋糕店買個小蛋糕吧,剛好叔叔阿姨肯定也給你做了一大桌子菜……”

黎小梨趁着下課時間跑到我的教室,隔着窗戶興奮地跟我比劃。對于這種事情,黎小梨總是比常人多了十二分的激動勁兒,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總之熱情每次都把我淹沒。

我收拾好桌面上僅剩的課本,頭也沒擡地回他:“今天晚上我有事,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

窗邊的人沒有吱聲。

片刻後,我擡起頭看見黎小梨正套着過長的袖子揪自己的頭發,漂亮的小臉上滿是憂愁。

“喬喬,可是你今天十八歲诶——”

還沒放學,我提起書包站起來,手一撐便越過窗臺站到了黎小梨身邊。擡手習慣性揉了揉他頭頂的柔軟發絲,我有條不紊地往樓梯間走去。

“黎小梨,今天這麽冷還穿內搭只穿短袖,小心感冒。另外要上課了,趕緊回去。”我背對着他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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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黎小梨的習慣,他肯定是要跟上來的,但很巧的是此時預備鈴響起,黎小梨的高三班主任是個極其嚴格的小個子老師,他是萬萬不敢在班主任的課上随便翹掉的。

兩難了幾秒之後,他噠噠噠地往自己的教室跑回去了,我心下松了口氣。

從升入高三來,我很多事情都會避免直接帶上黎小梨,一方面是他得準備考試,另一方面……哪怕是我,也不清楚來往人群的底細。

用老師的話來說,我目前已經是個跌入塵埃、不可能救起來的廢掉的人,我從不否認,但與人交往,我還是會稍微留個心眼,不為別的,只是不想被卷進麻煩正中央。

我更喜歡做的,還是站在一邊看他們厮殺,搶人也好,Alpha或者Omega之間的競争也好。

那種腎上腺素突然上湧的感覺,能讓人獲得短暫的興奮和刺激。

結果在距離校門口還有十幾米距離時,我遇見了我們班學習委員,是一個平時不愛說話的Omega女生,我記得很清楚,在她耳下脖間的位置,有一個柳枝模樣的胎記,曾經還被誤會過是不是做了什麽紋身。

殷柳見到我時愣了一下,那雙微微上挑的眼睛把我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陣後她開口問我:“你請假了嗎?”連聲音都和她的長相一般,格外清冷。

我條件反射一般微微一笑,做出一個略帶不好意思的表情,“請假了,那我先離開?”

殷柳的眼睛像是能看穿人心一樣,她一動不動盯着我看了許久,正當我嘆氣以為她看穿了我這拙劣的謊言時,這位女士終于大發慈悲點了點頭。

“喬淺,”殷柳轉身看向我,風拂起她的發絲,她很自然地擡手将發絲壓下別到耳邊,眼神透過眼鏡帶着不甚明顯的笑意,“下次要記得來上晚自習。”

這還是我第一次和這個傳說中不太好相處的學習委員打照面,當時覺得這人也沒傳聞中那麽犀利不好相處,相反,我覺得她是個好人。

但這種想法僅僅只在腦袋裏停留了兩三秒就被我抛到了腦後,我得先回家換掉這身校服。

葉女士對于我的早退表示很詫異,當時她正在一邊看書一邊照看我弟弟,喬先生還有半個小時才下班。

“淺淺,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葉女士迅速收好手上的書,我一眼過去就瞥到了封面上的花花綠綠,已經習以為常心裏沒有多大感覺。

我馬不停蹄走進自己的房間,路上分神看了一眼我的弟弟,他正睜着一雙圓溜溜的黑眼睛盯着我,小孩子臉上的表情雖然好懂,但架不住他眼睛都不眨盯着你。

會讓人有一種被看穿的不适感,尤其是當我可能還做了虧心事的時候。

我移開目光,不打算再看。

“我有些事,一會兒就會離開,今晚不用準備我的飯。”

“诶,但——”回應葉女士的只是一聲不大的關門聲。

換好衣服随便帶了個帽子,我坐在床上玩了會兒手機,時間差不多到了之後才從卧室裏出去,我媽好像有些緊張,看見我的一瞬間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眼神有些閃躲。

“……怎麽了,媽?”我擡頭皺眉不解發問。

“淺淺,今天是你十八歲生日……”

我關卧室門的手一頓,這段時間我弟弟有些生病,她和父親為了這件事忙得焦頭爛額的,也從來沒有提起我快生日這件事,我原以為他們會順勢忘記的。

“我和你爸爸,還約了飯店的位置,本來想等你回來就帶你一起去的。”

現在的葉女士和幾年前的風風火火說一不二比起來,氣勢上不知道弱了多少倍,連說話都帶着一種道不明的小心翼翼,要說實話,我其實一點都不習慣這樣的她。

那段時間我不喜歡我的弟弟,不知道除了他是天生的Alpha讓我嫉妒這個原因外,是不是還有葉女士為他放棄了工作這個原因。

伴随關門聲輕輕響起,我輕輕吐出一口氣。我現在不敢轉身,我不想看到我媽抱歉的模樣,也不想過多展示自己的心情。

這個家庭的關系早在二胎不清不楚到來的時候,不可避免地發生了一些改變。

我們都知道的。

“沒事的媽媽,今晚朋友約了我出去玩,可能晚上會回來的比較晚,如果定了飯店,你和爸爸出去約會吧。”說完這句話我便迅速往玄關處走,恰巧遇上下班回來的喬先生。

條件反射一般沖他一笑,我穿好鞋往目的地趕去。

從哪一天變成這樣的我不清楚,他們也不清楚。有些時候我媽會自責是她疏忽了我,是她沒有注意到我的感受,越是這種愧疚心理讓她對我的行為更不敢過于多問,而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是在家裏大哭大鬧,控訴着他們對我不好還是該怎樣?

我是個Beta這早就是大家的共識,我弟弟的出生也變得無法逆轉,甚至……我的家人對我并不算差。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我,我最好安靜,平靜且帶着高興地接受着一切。

酒吧裏魚龍混雜,我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卡座裏坐滿了人,各種污穢不堪的言論灌入耳朵,我皺眉有些不悅地按了按太陽穴的位置。那畢竟是十二年前,酒吧的存在被打上了各種各樣的标簽,而我只是初出茅廬、看什麽都不爽的問題少年。

朋友将我拉到了位置上,面前的小桌上擺了一個已經被啃了一半,奶油跟狗啃一樣的蛋糕。裝飾花邊在昏暗七彩的光線照耀下帶着格外的詭異和令人不适。

這個蛋糕還是朋友找我要的錢去買的,說是過生日必須要有蛋糕——不知道是哪個活得不耐煩的人透露了我的生日日期,又恰巧被這群整天無所事事的人知道了。

來酒吧過生日是假,說白了只是他們想向家裏讨錢來酒吧玩,我的生日恰巧變成了一個絕佳的借口。

但生日成為別人的借口,當事人自己卻不能參與這種事實在是有些太慘了,所以我幹脆也跟着來了,我很想看看,這群人在酒吧又能掀起什麽風浪。

如果現實能夠按照想象的軌跡發展,人或許終其一生都只能經歷一場接着一場的幻想騙局。

我永遠無法忘記那群五大三粗的Alpha靠近我們的座位時身上飄來的令人不适的酒臭味。

那絕對是Alpha信息素最具象化的表現。

他們推攘着我們的同伴,說喝一瓶酒給多少錢,面上的調笑糟糕得不像話。人有些時候很奇怪,即便別人已經明确地拒絕了,還是堅信自己的話是不能抗拒的命令,笑着說自己多大方,手上摁人的力度就有多大。

當時酒吧基本是市內有錢有權的人開的,連警察巡視都要可以避開三分,這種未出人命的小事也只是被當做小打小鬧,草草了事。

我說過,我原本只是想待在一邊看戲,可當他們把手伸向一個身形比我還小上一些的Beta時,我腦袋裏的那根弦終于斷了。

啤酒瓶砸下去的時間只有0.5s,鴉雀無聲卻持續了數十秒。

年少輕狂的當年對力量懸殊從來沒有一個很好的感知,只是覺得這是可以被激素支配的行為舉動。

但我低估了對方作為Alpha天生所占有的優勢。

而Alpha發起狠來,有些饑不擇食的時候是連Beta也不會放過的。大家都跟看戲一樣看着我被其中一個alpha掐着脖子壓在地上,另外還有人來扯我的褲子。

那群不知道在哪裏認識的朋友早就跑得沒影了,只剩下剛剛被我救下的那個Beta,現在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我身上,暫時沒人注意他,他便慌亂地掏出手機聯系了別人。

最後來的人是殷柳。

我一直在想,為什麽那天來的人會是殷柳。

她不清不楚地來到了這裏,在什麽防備都沒有的情況下。

撕心裂肺的慘叫和我發瘋一般地掙紮終于換來了別人的同情。

守在酒吧外的我爸才終于意識到裏面發生了什麽趕緊帶着人沖了進來。

可是一切都晚了。

我知道,一切都晚了。

而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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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拉開接待室的玻璃門,恰巧遇見回來的傅勻,那一刻所有的記憶和情緒爆發終于找到了突破口,我絕望到了極點,顧不得臉上還糊成一片的眼淚和鼻涕,抓住他的衣領,帶着濃重哭腔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為什麽……你為什麽要帶我來警局!為什麽!”

剛剛被我撞倒在地的女警也爬起來追着我到門邊,她看向自己的同事解釋:“剛剛聊天,可能是觸碰到了他的敏感線,我确實也沒想到會這麽巧……”

警察大哥剛想說什麽,就聽見傅勻說:“接下來交給我就好,另外,能不能麻煩你們幫忙關一下待客室的監控?”

警察大哥表情凝重地看我了一眼,最後還是嘆氣點頭,凝重說道:“時間不要太久,另外警局關監控是違規要求,到時候還得麻煩你協助一下報告。”

傅勻點點頭。

兩個警察都退了出去,剛好攔住了看到監控以為有人襲警趕來支援的輔警。

傅勻輕嘆了一口氣,順着這個姿勢将我擁進懷裏。我大腦還發着懵,他已經擁着我又往裏走了幾步。

“喬淺,你剛剛算是在襲警知不知道?如果他們要深究,你今天更走不出警局了。”

平靜永遠是對抗情緒波動的最好武器,每當傅勻好好跟我說話時,我無論多不滿多震驚,都會立刻變回好好思考的狀态,只是表情和生理情況并不能和大腦反應同步進行。

“……殷柳死了,我以為永遠不會……永遠不會。”

傅勻不知道殷柳是誰,但他并沒有在這個節骨眼提起這件事,有些問題就是這樣,說者無意,卻容易讓回答的人再次陷入記憶的死循環。

傅勻只是問我:“那你想做些什麽嗎?雖然那些人指控你先動手,身上的傷是你打的要你賠償,但他們很不巧。

“喬淺,你現在有我,我可以支撐起你想做的任何事。”

他這話說的實在是太過于像哄小孩,讓我無端想發笑。

“傅勻,你這話一說……更像是你要進去一樣。”

作者有話說:

今晚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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