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想追你”

第28章 “我想追你”

我失眠了。

雖然這是一件很常見的事情。

臨睡前傅勻拿了新的床上套裝給我,一如既往的灰色,沉悶得不像話。我原想問問他家裏還有沒有其它款式的,轉念一想,要是真問出口了,大概會顯得我比較沒有分寸,太缺邊界感。

要是因為這件事讓他對我産生壞的印象,那就是我得不償失了。

我只能沖他一笑,輕輕點頭,一如既往什麽事都沒有一樣走進卧室換好床單。

這裏是傅勻生活的地方,我想,即便一切都是死氣沉沉,總體而言我還是賺了。

淩晨四點,我依舊沒能睡着。

大概一個小時前隔壁書房傳來了關燈的聲音,傅勻應該是在那個時間處理完了他手裏的事,現在應該已經睡熟了。

想了想,我最終還是決定從床上坐起來。

殷柳的事情還是如同導火索一樣,讓那段不堪的回憶盤踞在我的大腦,始終揮之不去。

那件事之後,喬先生第一時間報了警,卻因為一些說不得的原因,所有事都不了了之。然而殷柳的事卻不知怎麽的在街坊鄰居之間傳開,十幾年前,她一個Omega,高中生,不明不白跑去本就風評極差的酒吧。

一時之間,殷柳成為了大街小巷的飯後風雲人物。

重新回到學校之後,我便開始時時注意她的狀态,我一邊擔心那件事給殷柳造成了無法磨滅的傷害,一邊又擔心她會把所有事情推到我的頭上。我想如果是後者倒也好,至少我心裏會好受一些。

但殷柳只會蒼白着一張臉沖我笑,還要反過來安慰我說其實沒什麽。

她一點兒也不覺得那件事會毀掉她,她會興高采烈地拿着物理習題冊給我講題,會用一種略帶悲傷的眼神看着我,然後欣慰地說上一句:“喬淺,你以前考第一名的時候我常注意你,很高興你現在又能好好學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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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尖的墨水幾乎快将紙張浸透。

我當時不知道殷柳的父母是怎麽想的,殷柳本人覺得沒什麽,但她的臉色日漸蒼白,我便也能清楚地知道她在家裏過得并不好。

警察把這件事一拖再拖,始終沒有給出一個好的解決方式。欺負我的那個人是因為家裏有關系所以讨不到結果。葉女士當時氣得快哭了,好幾天都抱着我剛出生還沒多久的弟弟蹲在警局門口,态度強硬地希望他們給一個說法,最後卻以擾亂治安的原因被攆回家。

而殷柳,傷害她的人原本逃脫不了法律制裁,卻因為她父母拉不下面子,最後得到一個悲劇結局。

那段時間我像失去了靈魂一樣,每天看着我媽以淚洗面。

實際上比起殷柳,我并沒有受到什麽實質性的傷害,可最後——受到傷害的人被持續傷害的更深,該受到譴責的人,卻因為父母或者關系的強硬保護什麽事都沒有。

那時我就知道,這個社會所推崇的很多東西,從來都不能覆蓋全部。

即便是警察這種從小到大被人蓋上光環的存在,也會因為不可抗力失去該有的效力。

三個月後,殷柳懷孕的事沒能隐瞞住,她父母不願意她打胎,也不願意再有這個所謂的女兒,于是自作主張把她嫁給了那個犯人。最可悲的是,我從別人的嘴裏知道,沒有婚禮,沒有任何的經濟支持,就那樣,殷柳從一個成績很好的學習委員跌落至塵埃。

從學校退學那天,遠處雲層陰暗,幾秒便下起瓢潑大雨。

殷柳将她所有的筆記都給了我。

她笑着跟我說:“喬淺,永遠不要因為我的事情自責,或許我不得不承認,這就是命運,我只是敗給了命運,作為一個人,我并沒有失敗。另外……”殷柳突然上前擁抱了我一下,聲音剎那間變得哽咽,“如果早一些我能勇敢一點,是不是現在都會不一樣?但那個時候你身邊一直有黎小梨……”

殷柳是笑着跟我揮手離開的。

我至今仍然不知道為什麽我救的那個Beta會給殷柳打電話,也不知道為什麽殷柳就那麽輕易只身一人到了酒吧。

但仔細想想,要不是那天我應別人心不在焉的邀約去了那裏,要不是因為我引起的混亂,也不會有之後發生的事。

說到底,還是我的原因。

.

胃裏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我坐了好幾分鐘才堪堪壓下去這種感覺,腦袋很暈,眼眶說不出的幹澀。

我一向對自己的情緒感知有很好的了解,我知道,它在不合時宜的時間,重新到來了。

我得離開傅勻家。

我想一個人待着。

行李箱孤零零地待在客廳角落,我輕手輕腳地将它拖出來,我沒敢開燈,怕風吹草動就把傅勻吵醒,那個時候想離開大概會變得比較困難。

穿好鞋後,我嘆了口氣,有些不舍地往客廳看了一眼,我才在這裏待了沒幾個小時,此時卻因為自己的原因非要離開。

傅勻早上發現之後,應該會覺得我這個人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或許再也不願意跟我有交集了。

輕輕呼出一口氣,我想着,這樣也好。

任何事情在萌芽前被扼殺,是最不痛苦的一種方式。

然而下一秒,我才剛剛烘托好的氣氛,就在鎖得死死的門把上消失的一點兒不剩。

我不死心,仍舊很努力扳着那個所謂的電子鎖,直到身後傳來傅勻冷淡的聲音。

“你在幹什麽,喬淺?”

我渾身上下一僵,左手臂還挂在胸前呢,臉上也是擦傷加紗布,在加上我此刻彎腰奮力和門鎖鬥争的姿勢,整個人可以說是狼狽無比。

比初次見面時的咖啡清香還來得令人天靈蓋通透。

傅勻站在離我兩三米遠的地方,罕見地沒有戴他的金絲框眼鏡。碎發下垂,剛剛好在眼睛上形成一道陰影。

光影從窗外斜斜洩露些許進來,在他周身如同一層化不開的濃墨。

我心虛地移開目光,還得強忍着惡心迅速思考應該怎麽圓掉這件事。

我真的好難——

他怎麽還沒睡啊!誰家好人門鎖從裏面都打不開啊!

我尴尬一笑,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直起身,順便擡手在後腦勺掩飾般撓了兩下,我跟他說:“傅總,就,人有三急,我原本出來找個廁所的,哪裏想到廁所門打不開——”

傅勻長腿一邁,不過幾步便到了我身邊,我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下一秒我的視線轉移,整個人被他強硬地抵在身後門板上。

傅勻的眸色很沉,除去一切裝飾的時候,他似乎也懶得跟我裝出那副禮貌到極致的模樣。

“今天一天,我給過你很多次機會。

“只要你願意說我就會聽,但喬淺,為什麽你總是想着避開呢?”

我別開目光,習慣性想将他這話化為無事狀态,卻沒想到傅勻這次不讓了。

他一手将我空着的右手舉到頭頂,另一手死死鉗制住我的下巴,硬生生将我的頭掰了回來,不得不對上他那堪稱可怕的眼神。

我腦子不清醒,他腦子也不清醒。

他有什麽資格來說我,我們才認識多久。

我皺眉沉沉嘆出一口氣,心裏亂如麻。

“傅總,有些事不跟你說是對你好,你知道那麽多有什麽用?是你經歷的嗎?你要幫我嗎?還是說……你覺得以你的能力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事?”

“只要你說,我會幫——”

“幫我?清醒一點吧!我們不過是因為黎小梨的一個誤會才認識,至今為止能有幾次交流?你以為你足夠了解我所以可以随心所欲地評價我,你有沒有想過,想過為什麽我從來不願意繼續那些話題?我不願意!是,這些事你們都很想知道,覺得只要說出來就肯定能解決,普通人這樣覺得,辛秋也這樣覺得,可你們的解決方法對于我而言,不過是自揭傷疤!

“那些事發生在我的身上,我沒有辦法忘記也沒有辦法釋懷,從我十六歲分化成Beta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了我會承擔這一切!”

我越說越激動,語速越來越快,所有的話絲毫沒有磕絆地從我嘴裏傾訴而出,像是打了十幾年的草稿,有朝一日終于能夠說出來。

然後剛說完我就後悔了。

是啊,我和傅勻才認識多久,他憑什麽要來承受我的脾氣啊。

傅勻微微低頭看着我,我們兩個人都沉默着。

良久之後,我感覺自己平靜了不少,我嘆出一口氣,破罐子破摔一般跟他說:“傅勻,放開我吧。剛剛我說的話,你就當我在放屁,我們之後也別見了吧。”

我口是心非,我心口不一,我從來都是這樣。

然而傅勻卻沒有任何動作,他鉗制我下巴的手松了些勁兒,雖然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大波動,但我卻覺得我在那張無死角的臉上看見了些微的笑意。

……傅勻不會是被我吼傻了吧?

“喬淺,這樣就很好。”

傅勻輕笑了一聲,俯身将唇輕輕貼在我的額頭上,我被他這一舉動搞傻了,七魂六魄恰如飛出去被雷劈了又塞回軀殼裏。

“你,你你——你!——”我語無倫次地看向他,靈魂還在受着雷公鞭笞。

完了,傅總被我吼傻了,他竟然親我了!

“你難過,你委屈,你在想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在我這裏你可以一直是對的,你可以一直不告訴我,但你知道,像我們這種人,不想知道還好,一旦想知道了,總會有各種方式的。”

面前這個人我像是不認識一樣。

好好一個精英Alpha剛剛被我劈頭蓋臉的吼,竟然沒有表現出任何生氣或者不耐煩,那個眼神甚至還可以說得上是溫柔?

要知道,要是梁呈或者顧思無被我這麽一吼,他們可都是巴不得提着四十米的砍刀朝我跑來的。

我眨了眨眼睛。

“我想追你,喬淺。

“你願意嗎?”

作者有話說:

傅總永遠會給喬喬該有的尊重,連追對方都要問意見

除非喬喬硬要撞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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