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昔三十二 山莊塌陷

第37章 昔三十二 山莊塌陷

沈盟不知他的話是真是假,注視他片刻便問:“那你和那孩子是什麽關系?”

李鳳迤道:“他死前拜托我,要我把這件事查出來,我不過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罷了。”

李鳳迤的話依舊令人辨別不出真假,可他口中的“義父”沈盟卻是知道的,殺死義子這種事,那個人是絕對做得出來的,因而李鳳迤這句話沈盟可以信至少一半。

“你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托你将這件事查出來,但恐怕不是那麽簡單吧?”沈盟道。

李鳳迤沒有否認,“的确。”

“那還有一件是什麽?”沈盟不禁問。

“殺死他的義父。”李鳳迤面無表情地道。

“你這麽說,那麽顯然他的義父還沒死,那枚戒指,自然還在他義父的手上。”沈盟道。

“不錯。”李鳳迤吐出兩個字來。

“難怪你要找我,你是想跟我連手,殺死他的義父,是嗎?”

“你要戒指,我要人,就那麽簡單。”李鳳迤道。

沈盟沒想到原來是如此,原本不合情理的事,一旦李鳳迤吐露出這些,似乎又合乎情理起來,只因若是如此,那麽李鳳迤所知道的這一切都是可能的,也只有那個人才能掌握如此多旁人所不知道的秘密,那便是他們五人的大師兄,也是最有智慧最有手段的那個人,也只有他的戒指自己還沒有得手。

沈盟思量片刻,便答應道:“好,我跟你連手。”

誰料他話音剛落,身後就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沈莊主,果然幕後兇手是你。”

沈盟在專屬他的暗道裏忽然聽見第三個人的聲音時冷不丁一怔,而且他居然沒有發現對方的氣息更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他驀然回頭,就看見黑暗之中忽地慢慢多出幾分亮光來,讓他驚異不止的是那亮光所照射到的人竟然不止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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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通常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們早在他進入之前就暗中藏身在此,他們将呼吸調整到微乎其微,只在他和李鳳迤對話的時候才稍稍吐氣,當然這必須是內力達到一定的程度之下才能做得到的事,比如步如雲,比如木成舟,這兩人此刻都在,還有唐廷居然也在,沈盟的瞳孔驀然收縮,他從不知道唐廷的內力原來也已經到達了這種程度。

剛才開口的人是步如雲,此刻,他人已經完全走出了暗道,站在距離沈盟七步之遙的位置。

沈盟頓時轉向李鳳迤,瞪着他卻又不知該說什麽,擺明了這又是從一開頭就被李鳳迤擺了一道,但李鳳迤的一些話卻又不是完全作假,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李鳳迤的确都知道,所以就算步如雲不出現,沈盟原本也已經放棄了殺他的念頭,只不過現在的問題卻不是殺不殺,而是在于自保。

他跟前是李鳳迤,背後是步如雲、木成舟和唐廷,沈盟暗中思忖,口中卻冷笑一聲道:“縱然我是幕後兇手,那又如何,你們根本不可能知道我是誰。”

“不需要知道你是誰,只需要證明你是花百裏,一切便能迎刃而解。”步如雲道。

“哈哈哈,花百裏,步捕頭,你要如何證明我就是花百裏?”沈盟仿佛聽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那樣,忽地大笑出聲道。

步如雲注視沈盟卻道:“這也多虧了李公子點破迷津,腸鬼子草只是毒草,并非毒藥,解藥雖能化解一部分毒素,但剩下的腸鬼子草就會一直粘附于腸壁之上,一般對人毫無影響,只有一種情況例外,就是風信子,将風信子加入茶水之中飲入,此草便會在體內重新生長起來,至于生長的結果,恐怕莊主應該不陌生。”

沈盟聞言臉色一變,便聽步如雲又道:“縱然有解藥,仍會先經歷腹痛之症,例如……寒疝。”

“那又如何?”沈盟開口的時候,隐約已感覺腹部有些不适,他心下驚異,轉頭盯着李鳳迤,忽地意識到恐怕從一開始進入暗道,李鳳迤的目的就什麽都不是,而是暗中将風信子帶進了暗道,然後一直在跟他講話,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等他體內的毒草毒性發作,正如步如雲所說,腸鬼子草只是毒草,所以當年他用了這種特殊的草設計了一出看似中毒卻非真正中毒的假死之計,他以為天衣無縫,本來就是天衣無縫,哪裏知道最終隐伏在自己體內的毒草會成為最關鍵的證據,不過……

“哈哈哈哈……”沈盟忽然間縱聲大笑起來,笑聲震動了整個地底下,他一面笑一面盯着李鳳迤道:“你好!你真好!李鳳迤,如果我沒猜錯,恐怕你真的就是當年的那個孩子,你算計起來滴水不漏,比起他來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我一直找不到他,說!是不是你已經殺了他?是不是?是不是?你說!”

李鳳迤臉上的表情很淡,不知為什麽,總覺得有幾分失了顏色,他并未理會沈盟對他身份的猜測,只是淡淡地道:“沈莊主,事到如今,不如束手就擒,此刻你體內毒草的藥性已經發作,縱然你還能施展六道輪回之招,恐怕也不是我們的對手。”

“那又如何,束手就擒可不是我的沈盟的作風!”沈盟話音一落,掌力便朝着李鳳迤的方向而去,兩頭相較,一邊有三個人,一邊只有一個人,選擇再明顯不過,自然,李鳳迤也料到沈盟必然向他出手,但就像他所說的,六道輪回之招,李鳳迤絲毫不畏懼,而沈盟在一掌揮出之後瞳仁頓時收縮,只因他萬萬沒有料到,李鳳迤身後,居然還跟着一個人。

荊天獄!

原本不過是暗道裏又多出來一個人想要甕中捉鼈罷了,沈盟對自己的武功相當有自信,再加上這裏的布置原本就錯綜複雜,他不需要跟他們打到底,只需要設法逃脫此地就有十足的把握能離開沈家莊,但當沈盟對上荊天獄劃出的那一掌時,就知道自己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只因對方那一招他再熟悉不過,而且,居然是完整的一招——

六道輪回!

“你究竟是誰?”

沈盟只來得及問出這樣一句話,而荊天獄六道輪回的掌勁實在是威力過大,除了沈盟被一招震得碎了內腑之外,整個暗道都開始搖晃起來。

“呵……呵……要死……我們一塊兒死……”沈盟口中吐着鮮血,荊天獄那一招是真正的六道輪回之招,而沈盟所用之招與他的一比較那根本就是天壤之別,更甚者,方才那一掌荊天獄是收住了力的,否則,他的死相恐怕比連慕容還要模糊,但饒是收了力,此時沈盟也已經能感覺到自己的五髒六腑支離破碎,他每說一個字血就會噴薄而出,他也已說不出更多的字來。荊天獄當然不會回答他,但沈盟很清楚,他的六道輪回必然是魔道子親授,絕無第二種可能,那麽,他到底是誰?

他想這終歸是他親建的暗道,無論如何,死也要拖他們幾個下去墊背!

沈盟暗自凝聚最後的功力,再一次攻向荊天獄,他的目的是引荊天獄再次出招,哪知荊天獄卻似是吝惜自己的掌力一樣,沈盟頓時将所有的功力聚集在丹田,就在李鳳迤脫口而出道“不好”的時候,沈盟整個人鼓成了一個巨大的圓球,幾乎塞滿了整條暗道,一眨眼之後,沈盟就猛地炸開了,他不惜用這樣的方式想要玉石俱焚,他的肉身每一個部分此刻都成了武器,分別襲向前後兩撥人,與此同時,整個暗道也因為沈盟催動的功力而隐有崩壞之勢,尤其沈盟發動的這一最後攻勢,将李鳳迤、荊天獄和木成舟、步如雲以及唐廷硬生生隔了開來,不過幸好後一批三人早就埋伏在其中,對來路已是相當熟悉,而李鳳迤來時也已将路認得清清楚楚,現在就只需要“快”便好,于是五人分兩頭往外沖,根本也無法再顧及沈盟的屍體,更何況,那屍體早就不能算是屍體了。

暗道中仿佛地動天搖,已有碎石塊紛紛往下掉落,來時所有的燭火開始一明一滅,随即因為石塊雜落而不斷熄滅,石塊越掉越多,越掉越急,也越掉越大,若是擋住了前路,便立即用掌力震碎,如若不然,就只能由着大石塊将前路堵住并将他們掩埋了。

“轟隆隆”的聲音自沈家莊的地底開始響徹,傳遍了整座沈家莊,沈家莊的下人們連同蘇彩彩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卻在瞬間感到地面不斷搖晃,也就是在頃刻之間,原本好端端的地面驀然間塌陷了一塊,一塊之後又接着一塊,一時間整個山莊的地面全都開始落陷,莊內不斷傳來驚慌失措的尖叫聲和驚呼的聲音,莊外的人聽到動靜都想湊近去看熱鬧,不料塌陷的情況愈發嚴重,一路延伸至了莊外,連着那些想看熱鬧的人也一并跟着跌落,慘叫聲此起彼伏,僥幸沒踩在塌陷之所的人們愣愣地看着眼前這一幕,偌大的一個山莊就這麽不斷往下塌,只覺得裏面飛沙走石,煙霧彌漫,各種聲音紛雜傳來,毫不間斷,卻偏偏又被一陣一陣的轟響壓過,使得此起彼伏的慘叫聲聽起來也沒有那麽寒碜了。

在最後一聲轟響之後,頓時灰飛煙滅,整個沈家莊就這麽坍塌了,前後不過盞茶工夫。

李鳳迤和荊天獄就是在那聲轟響之時沖出來的,實際上,轟響聲大半是他們的掌力所致,只是一旦出了地道,面對眼前的慘狀,兩人還來不及确認木成舟等三人是否安然脫困就先去救那些被壓在大石塊下的下人們,不久後,李鳳迤撞見了一樣在救人的木成舟,一顆心放下大半,問:“步捕頭和唐公子呢?”

木成舟向後瞥了一眼,李鳳迤便見着了在另外一處忙着搬石頭的兩人,便沖着木成舟微一點頭,又忙着救人去了。

這一折騰就折騰到了半夜,沈家莊上上下下将近百人,也多虧救得及時,死了兩人,重傷十人,其他都是小傷,也有幾人幸運得很,毫發無損,被牽連的路人亦有十多人,但幸而都只是小傷。衆人齊心協力,處理完受傷事宜,步如雲還派了捕快們協助将傷者分批安頓,到了天蒙蒙亮之時,步如雲重新回到已經成為廢墟的沈家莊。那裏,李鳳迤等人并未離去,而是在搜尋跟沈盟有關的一切線索,沈家莊這樣一塌陷,沈盟的屍體再也不可能重見天日,是以只能先從眼前的部分着手,但畢竟沈家莊已成廢墟,能找到的東西有限,而且沈盟既然有多重身份,做事必然謹慎小心,幾人忙活了一夜,什麽也沒能發現,其實亦在意料之中。

到了中午時分,步如雲的人接手繼續翻查,同時官府也派了人馬前來清理,這是京城,那麽大的宅子塌陷,不能放任不管,李鳳迤等人一夜未眠,自知再找下去也沒什麽收獲,便各自回去休息,等五人再彙集起來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

比起休息過的李鳳迤、木成舟和荊天獄三人來,步如雲和唐廷皆面帶倦色,前者自是為了查案,後者則忙着處理沈家莊的各種家務事,沈家莊畢竟家大業大,主宅一下子坍塌,除了日常事務,又多出了百來個人要安頓,一時半會兒忙不完,幸好有蘇彩彩在一旁幫襯,不過蘇彩彩還不知道坍塌背後的真相,唐廷半知半解之下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于是只好暫時瞞着,打算等弄清楚之後再說于蘇彩彩知曉。

這一次彙集,就是要把事情一并理清,沈盟雖死,黃金案卻顯然還沒有結束。

五人之中,荊天獄面色冷淡,他的出現,連步如雲都不知道,不過他那一招,卻讓步如雲暗自吃驚,隐約在猜測和六道輪回是否有關聯,不過關于六道輪回之招,步如雲從未見過,是以無論是沈盟還是荊天獄,他們在地道所出之招,步如雲皆不識得,但卻因沈盟與李鳳迤的對話而做了些許猜測,總覺得方才兩人對上的一招,便是六道輪回之招,他這樣想着看了一眼荊天獄,總覺得此人身份似乎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樣簡單。

唐廷也不時看向荊天獄,他依然覺得荊天獄給他的那種熟悉感在令他不安的同時偏又帶有一種奇妙的安心感,不過後者卻絲毫沒有将視線投向他一次,周身亦散發出一股極為冷漠之感。

唯有李鳳迤和木成舟還是老樣子,經過暗道這番談話,李鳳迤似是知曉許多旁人所不知道的秘密,步如雲自認為查案至今,黃金一案已有大半浮出水面,可昨日聽了那番談話,他才發現原來還有太多事他一無所知,但對于此,木成舟也好,荊天獄也好,似乎并不覺得吃驚,也不知道他們原先就知情,還是對于李鳳迤知道如此多的秘密這種事早已見怪不怪。

“步捕頭,我知道你有太多問題要問,而有些事也已經到了必須要說清楚的地步,尤其沈盟所說的戒指,在座只有我與荊天獄清楚戒指之事,而沈盟雖死,這五枚戒指卻不知下落,不知是沈盟已藏至別處,還是沈盟之死也另有蹊跷。”李鳳迤這樣道。

步如雲聞言微微一怔,頓時皺起眉來,他本以為沈盟已是幕後指使,現下又牽扯出五枚戒指,他們找了一夜也沒有戒指的下落,沈盟又死得徹底,這麽一來,另有幕後指使的可能性就開始增大了。

而他乍一聽荊天獄也知道戒指之事,又是一驚,這時不禁開口問:“到底是什麽戒指?”

“步捕頭聽過尋寶世家沒有?”李鳳迤不答反問。

步如雲微微一愣,點頭道:“倒是聽過,但一直以為是江湖傳聞……莫不是真的有此世家?”

李鳳迤道:“有,不過此事跟尋寶世家的關聯倒也沒有如此深厚,只是恰巧戒指曾被尋寶世家的人發現,但戒指牽連的謎底,我也一無所知,所以眼下還是要尋到戒指才行。”

“那麽李公子方才所言,這裏只有李公子和荊公子知曉戒指之事,又是因何?”

李鳳迤瞥荊天獄一眼,才道:“這跟我們二人的身世相關,簡單來說,就是恰好我的義父與他的師父都是六人之一,另有四人,一人沈盟,亦是花百裏,但我想他過去應還有別的身份在這江湖之中,一人連慕容,還有二人便是一滅大師和靈風道長,不過這二十年間,他們恐怕如沈盟一樣都是用了好幾重的身份,之所以會如此,我想這在于當初六個人雖然得到了戒指,可惜六人不同心,是以都在暗中搶奪戒指,而這六枚戒指的背後藏了什麽,我想他們如此汲汲營營,想必是一件極大的寶藏,且要比當初發現的連慕容所押的那一趟镖還要大,否則,他們也無需動那麽大的心思,暗中設法奪其他人的戒指。”

李鳳迤的話,接着暗道裏他跟沈盟說的話,步如雲也早有了頭緒,他暗自梳理了下,便開口道:“所以說,此事源頭是在二十年前,有六個師兄弟在吳哥犯下大案,逃脫後各自隐姓埋名,但是因為某種緣故,六人私下開始搶奪戒指,似乎只要集齊六枚戒指,就能夠得到什麽,沈盟為得到戒指,舍棄花百裏的身份,相繼殺死連慕容、一滅大師和靈風道長,因而僅差一枚戒指,不過暗道這一毀,沈盟已死,五枚戒指的下落現在也不得而知,是這樣嗎?”

李鳳迤點點頭,道:“大致是不錯,只不過,連慕容并非沈盟單獨殺害,不過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就是五枚戒指如今的下落,和它背後所隐藏的秘密,現在看來,沈盟必然有幫兇,秦玉是一個,另外還有一個,若那人藏在暗處,先我們一步将五枚戒指盜走,那麽他必然會設法尋找最後一枚。”

步如雲眼神一動問:“李公子是想用最後那枚戒指做餌?”

李鳳迤點頭道:“正是。”

步如雲不禁問:“可是,那最後一枚戒指,真的在李公子手中嗎?”

李鳳迤微一點頭道:“在,而且我希望能利用它引出戒指背後所藏的秘密來。”

“那該讓對方如何相信戒指的下落是真,并且前來盜走戒指呢?而且說不定對方早已知道這是陷阱……”

李鳳迤卻道:“就算是陷阱,他也一定會來,因為戒指是真的。”

“那該如何做?”步如雲問。

“請步捕頭放消息出去,就說婆娑教教主荊天獄并沒有死,最後一枚戒指,在他的手裏。”李鳳迤緩緩地道。

而他這句話落下時,唐廷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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