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第12章 12
見李逢春還跟個木樁子似的杵在門口，蔣凝冬笑嘻嘻的過去把他拽了進來，按着他的肩膀讓他坐下，“咋的？你這是不想我來啊？”
“……”李逢春抿了抿嘴唇，好半天才紅着個臉嘟囔了一句：“……我是沒想到是你。”
蔣凝冬一屁股坐回凳子上，盛了一碗米飯給李逢春，“那是想還是不想啊？”
“……”李逢春拿起筷子只顧低頭扒飯，覺得蔣凝冬這個問題太無聊，他不想回答。
“哈哈！”蔣凝冬樂了，這孩子臉都憋成猴屁股了，咋嘴巴還是梆硬呢！
突然的，蔣凝冬有了逗逗他的惡趣味，“那以後我不來了？”
“想！”李逢春把筷子插在碗裏，力道之大差點兒沒把碗撞飛。
“哈哈！”蔣凝冬更樂了，趕忙點頭，“好好，知道了，快吃飯吧，估計你都餓了！”
接下來，李逢春只管埋頭幹飯，時不時豎起耳朵聽一下老爸和蔣凝冬的談話。
他們說的，無非就是關于他李逢春的，什麽學習，什麽生活，什麽心理方面的，面面俱到。
午飯結束後，李寶山又帶着蔣凝冬到李逢春的卧室裏，給他展示兒子從小學到初中獲得的所有獎狀。
蔣凝冬驚詫的發現，李逢春從小到大都是年級第一，堪稱神童。
在那些獎狀旁邊，還挂着一個大相框。
蔣凝冬朝照片走過去，看見上面除了眉開眼笑着的小時候的李逢春，還有一男一女，男人是年輕時期的李寶山，顯然這是一張全家福。
李逢春被抱在女人的懷裏，而那個女人的臉部，被人為的撕掉了。
“這是小春的媽媽。”李寶山這時走到蔣凝冬身邊，尴尬的笑了笑，又繼續解釋：“小春小時候不懂事，亂撕照片，結果就變成這樣了。”
蔣凝冬皺起眉頭，他不是沒聽說過李逢春媽媽的事情，顯然，李寶山還在努力維持着李逢春的形象。
可一個孩子不會無緣無故的對自己的母親恨之入骨，蔣凝冬覺得還是有必要從李寶山口中了解到更多，這樣才有利于他幫助李逢春走出來。
“李爸爸，你直接告訴我吧，小春和他媽媽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蔣凝冬誠懇的看向李寶山，“我是真心想幫助小春的，請您不要對我有所隐瞞。”
李寶山望着蔣凝冬愣了半響後，居然擡手開始抹起了眼淚，很明顯他也很痛苦。
“其實我們家從前也不算窮的，一切都是因為小春的媽媽。”李寶山邊抹淚邊開始娓娓道來：“十幾年前，她剛一生完小春，就着急進城打工，還哄騙我拿錢做什麽投資。我就一種了一輩子莊稼的農民，沒啥文化，拿出了所有積蓄，結果她轉眼就攜着錢跟別的男人跑了。後來我才知道她早就出軌了，而且攜錢私奔就是那男人教唆她的。”
“有這種事？？”蔣凝冬驚的嘴巴都長大了，這兩人也太狠了吧？尤其是那個狗男人，簡直太可惡了！
“不過她跟那男人跑路的時候出了車禍。”李寶山抽泣了一會兒，緩的差不多了又補充道：“那男人當場身亡，小春媽媽……她受了驚吓成了精神病，我放不下她，送她去病院治療，可我沒錢，我沒辦法，賣了莊稼地，又借了貸款，一直到現在……這麽多年來，我最對不起的就是小春，沒讓他過過一天好日子。他還因為這事兒飽受村裏人的嘲笑……”
……
蔣凝冬聽到這裏，腦子裏飛速運轉，怪不得李逢春總是一臉怨天尤人，這要放他自己身上，說不定他早崩潰了！
“這哪能怪您呢？”蔣凝冬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掏出衛生紙遞過去，“您做的已經很好了，小春的心理疏導功課，就交給我來做吧……”
正安慰李寶山時，卧室門被從外推開。
蔣凝冬吓了一跳，朝那邊看去，就見李逢春正黑着一張臉看着他，“家訪完了，你還不走？”
蔣凝冬被他盯得不由發怵，趕忙拍了拍李寶山的肩膀，說了句告別的話就往出走。
出了大院後，蔣凝冬發現李逢春還跟着他。
“你不回去嗎？”蔣凝冬奇怪。
“送你到村口坐車。”李逢春沒有任何表情。
蔣凝冬覺得他好像有些生氣，是因為剛才他多嘴問了他媽媽的事情嗎？
算了，反正總有一天他會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的。
蔣凝冬也不再說話，默默的看向前方走路。
路上，村裏有幾個小孩見了李逢春，開始跟着他倆屁股後面轉悠。
嘴上還笑嘻嘻的說着些什麽“大傻春有個傻爸爸，瘋媽媽水性楊花。”的順口溜。
蔣凝冬看見李逢春的眉頭跳動了一下，但他本人卻沒有作出任何反應。
“這你能忍？”蔣凝冬驚呆了，這可不像李逢春。
“有什麽不能忍？”李逢春惡狠狠的瞪了那幾個熊孩子一眼，又看向蔣凝冬，“又不是沒揍過他們，結果被他們家長訛了醫藥費不說，我爸還上人家家裏登門道歉，得不償失！”
說完，李逢春就拉住蔣凝冬的手腕加快了腳步，“被狗咬一口而已，沒必要反咬回去。”
在這一刻，蔣凝冬承認，他被李逢春能屈能伸的精神所折服。
像他這個年齡段的孩子，能忍讓到此種地步實屬不易了。
不過他不想教訓那幾個熊孩子，不代表蔣凝冬不想教訓。
蔣凝冬從李逢春手裏掙脫，幾大步跑到幾個小孩面前，“你們知道人死後會去哪嗎？”
“喂！”李逢春有些慌張，他可不想因為蔣凝冬得罪了熊孩子而買單。
蔣凝冬轉頭朝李逢春笑了笑，給他個沒問題你放心的意思，接着又轉回來看向幾個小孩。
“有些人死後會去天堂，吃好的，玩好的。”
幾個小孩聽的一頭霧水，待他說起吃好的玩好的一下子來了興致，“那我們肯定是去天堂！”
“不對！”蔣凝冬搖了搖頭，笑意逐漸陰森起來：“你們這種說人壞話的壞小孩，是會去地獄的，在那裏接受割舌頭的酷刑！那些妖魔鬼怪會把手伸進你們的嘴裏，将你們的舌頭連根拔起！把腸子、胃、肝什麽的都拽出來，直到把肚子掏空為止！”
幾個小孩哪聽說過這樣的鬼故事，立馬就被吓得哇哇大哭起來，作勢就要跑。
蔣凝冬眼疾手快的抓住年齡最大的那個，“鑒于你們還小，還有改正的機會，如果想去天堂吃好吃的，往後應該怎麽做？”
那小屁孩眼淚鼻涕流了一臉，又被蔣凝冬拽着不讓跑，邊哭邊喊：“我們以後不說大傻春的壞話了！”
蔣凝冬眉頭挑了挑，這招還挺管用，趁熱打鐵又問：“怎麽稱呼人家的？人家叫什麽名字？”
“嗚嗚……”小孩抖成篩子了都，“……李……李逢春！”
“這就對了！”蔣凝冬松開了手，小孩們一溜煙兒全跑了。
看到這一幕的李逢春早就笑歡了，蹲在地上都站不起來，“哎喲喂！你居然還有這樣的一面！真沒想到！”
“那你以為？”蔣凝冬轉身朝他走過來，還得意的朝他笑，“小孩子嘛！打不成就吓唬吓唬！看他們以後誰還敢笑話你！”
李逢春愣了下，随即站了起來，臉又紅了紅，“謝謝你。”
蔣凝冬也愣了，今天李逢春臉紅的頻率也太高了！不過也正好，他此刻貌似并不再生他多嘴的氣了。
蔣凝冬輕輕咳嗽一聲，打算就在這氣氛正好的時候，向李逢春發出邀請。
“那個……你要不要上我家補課？”
李逢春的笑容頓住，他沒明白蔣凝冬什麽意思。
“我是說等你高二開學……”蔣凝冬不确定李逢春會不會答應自己，只能盡可能的說的更好聽些：“你這麽聰明，這次考試交白卷真的可惜，不過雖然你錯過了高二進入火箭班的機會，還有高三的機會不是？我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抓緊高二的功課，然後高三考上火箭班，以後考個好大學……”
蔣凝冬還在源源不斷的輸出，都沒看見李逢春越來越黑的臉。
“你是想私下找我爸要補課費是嗎？”
“啊？”蔣凝冬被他問懵了。
“你跟那些老師沒什麽區別！”李逢春瞪了他一眼，就要往回走。
“喂！”蔣凝冬被他氣懵了，費用什麽的，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我沒你想的那麽奸詐！”
吼完這一句，李逢春依舊沒理會他。
蔣凝冬被他氣的要死，趕忙追上他，“你能不能不要總把人想的那麽壞！”
“我想的壞？”李逢春這下停住了，他轉過身看向蔣凝冬，“如果你從小到大接受的全是身邊人的惡意！你又會把人想的有多美好？”
“……”蔣凝冬啞口無言。
他看似和李逢春像，都是單親家庭，可細細講來，李逢春是活在煉獄，他卻不愁吃不愁穿，還是被老媽放在心尖上寵的寶貝，身邊接觸的那些高素質人群沒有一個人拿他的單親家庭開過玩笑。
他和李逢春之間，其實相差的很多。
“算了，我不想跟你做多餘的解釋。”蔣凝冬覺得，這已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的清的，他拿出印有自己手機號的名片，“等你哪天想清楚了，打電話給我。”
說完，他将名片塞進李逢春的手裏。
李逢春還是老樣子，一張沒有表情的冰山臉，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蔣凝冬上了大巴，趕忙跑到窗口，就看見李逢春捏着名片往垃圾桶走過去。
蔣凝冬急了，趕忙拉開車窗，腦袋都伸出去了，他朝李逢春拼命的招手，“我會一直在，等你！”
夕陽餘晖下，蔣凝冬的笑臉特別的好看。
李逢春愣在原地，竟有些看癡了。
待大巴車沒了影子後，他才如夢初醒。
而後他自嘲的笑了笑，将名片塞進褲兜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