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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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忘機解釋道:“古室為雲深不知處的藏寶閣。避塵劍和忘機琴,皆由古室名匠打造。”
魏無羨道:“所以,藍湛你是要帶我去古室,給我尋一件法寶?”
藍忘機道:“嗯,送你。”
魏無羨突然就不好意思起來:“藍湛,你看咱們倆重逢之後,都是你一直在送我東西,又是抹額又是法寶的,最重要的是,如今就連我的生死大事,也完全需要你來費心。可惜我如今,沒有能回贈你的東西。就算我之前求學的時候,說想邀請你去雲夢摘蓮蓬打山雞,如今恐怕也暫時沒有蓮蓬給你摘啦。”
說到最後,魏無羨面露一絲懷念,并努力把生前所見蓮花塢之血色飄湖、火光漫天的場景,從腦海中剝離出去。
如今蓮花塢被岐山溫氏的人占領,池塘中的蓮蓬怕是早就被毀的一棵不剩。
盡管最近發生了太多事,魏無羨也不願再在藍忘機面前,表露太多的傷痛和脆弱,他捏了捏藍忘機的手,道:“算了藍湛,不說這個啦!咱們還是先去古室好了!”
藍忘機握緊魏無羨的手道:“好。”然後他又道,“魏嬰,我無需你特意回贈什麽,你我之間,不說這個。”
魏無羨道:“藍湛,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等以後我們把蓮花塢奪回來,重新在蓮塘種滿荷花之後,我想,我還是能帶着你去劃船和采蓮蓬的!”
藍忘機鄭重其事回應道:“好,屆時,我陪你去。”
藍忘機右手牽着魏無羨,帶着一分緊張和小心,左手推開了靜室大門。
如今午時雖過,但頭頂的太陽依舊熱烈,開門的一瞬間,陽光照在魏無羨晶瑩剔透的臉上,藍忘機目不轉睛地盯着魏無羨,小心道:“魏嬰,你可還好?”
魏無羨點點頭,轉臉看向藍忘機笑道:“一切正常,好得很!藍湛,我剛才在想,你這樣牽着我,我還能照到陽光,別說,這讓我覺得和之前沒什麽兩樣,诶,不過,仔細想想,之前咱倆的關系,遠沒有現在這般親密。對了!我突然又想起一件事,等下我若就這樣和你往外走,會被你家門生看見吧?若他們見到之前來求學的魏無羨,如今變成了一副透明的魂體模樣,如果被吓到,豈不是我的過錯?”
藍忘機道:“無妨,雲深不知處如今雖仍在重建,但此刻為午休時間,你跟着我,我們走偏路,不會被旁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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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無羨捏了捏藍忘機的手,笑道:“好!”
偏路總歸是偏路,魏無羨跟着藍忘機,就見路旁原本理應是白牆白瓦的建築上,都染上了一層去不掉的黑灰色,一看就是被火燒之後留下的,路邊原本漂亮且裁剪整齊的行道樹,也惟餘枯枝殘葉,明明馬上就要步入盛夏時節,這十幾棵行道樹,卻連枝桠都沒有發出來一顆。
顧慮着大聲講話,可能會引來姑蘇藍氏的門生,魏無羨小聲嘆道:“唉,好可惜啊。”
藍忘機道:“哪裏可惜?”
魏無羨道:“你們家啊,雲深不知處這麽美的地方,卻被岐山溫氏糟蹋成這個樣子。之前我來求學的時候,大概也走過這條偏路,那時候白牆映襯着綠樹,長條枝桠随風舞,看着特別賞心悅目,我當時,哈哈哈哈哈,說起來也不怕你笑,應該怕被你發現,所以才躲着從這裏走。”
藍忘機道:“哦?”
只一眼,魏無羨就發現藍忘機這看似波瀾不驚的疑問眼神裏,帶上了幾分可惜和委屈的小情緒,魏無羨見此調笑道:“怎麽?現在你覺得可惜啦?是可惜抓不到我?還是在可惜我當時躲着你走?嘿藍湛,這可不能全都怪我,你那時可不像現在這樣,對我百般放縱千般包容,難道不是時刻盯着我,生怕我觸犯姑蘇藍氏的家規?”
藍忘機對于魏無羨的話沒有否認,道:“嗯。”
魏無羨道:“你看吧,不過我敢說,當時的我只想着能趕緊結束這枯燥的求學,趕緊回家去,你呢又覺得我特別聒噪,行為性格都同姑蘇藍氏格格不入,哪成想今日我是心甘情願被你牽着在這條小路上走?所以啊,”
利用魂體的優勢,魏無羨轉了個身,用雙手捧住藍忘機的臉,道:“藍湛,我現在不就陪着你一起走了嘛?所以,你也別總是遺憾過去的事了,既然有那個術法在,這說明未來總有希望的,嗯?”
藍忘機不知魏無羨竟何時,如同兄長一般,能通過他的微表情變化,來揣測出他的心思。
老實說從今日午時,藍忘機偶然以琴音問靈,将魏無羨從亂葬崗上問出并帶回來,每每藍忘機再看向魏無羨,再從魏無羨的口中聽到他如何懷念過去時的閑聊,內心只餘深重的鈍痛。
藍忘機不願魏無羨擔心,因而除卻在最開始,見到帶着身體的魂體魏無羨,突然出現在他面前時,他紅着眼睛,未能維持住自己的情緒,其他時候,藍忘機總是不願再魏無羨的面前表露出太多的痛悔和心疼。
卻不成想,魏無羨早就看到了,并總是在以自己的方法安慰着他。
明明這個少年,如今不得不停留在十七歲,連及冠禮都沒有辦的年齡...
怕魏無羨擔心,藍忘機只能努力壓下心中的情緒,魏無羨說得對,過去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他應該往好處想的。
至少,藍忘機在魏無羨形魂離體的瞬間,把魏無羨從亂葬崗召喚回來了。
至少,姑蘇藍氏的禁書室裏,藏有這樣一本能使人起死回生的書,
至少,如今的魏無羨明白并接受了藍忘機的心意。
比起魏無羨之前數月的下落不明,老天能給予藍忘機這樣的結局,已是十分仁慈了。
見魏無羨一直在看藍忘機的臉,藍忘機道:“魏嬰,你說的對。”
魏無羨笑道:“是吧是吧!所以藍湛,我還沒去過古室呢,你快帶我過去呗?”
出乎魏無羨的意料,古室大門竟對外敞着,這實在是不太符合魏無羨之前對姑蘇藍氏的印象,藍忘機牽着魏無羨,進了大門,恭敬喚道:“三叔。”
被藍忘機稱作三叔的長者緩緩起身,魏無羨就見這位老先生,雖然留着一副比藍啓仁更長更厚的胡子,但人瞧着可是比藍啓仁和藹可親多了,正當他猶豫,要不要先開口同這位三叔打招呼,畢竟,魏無羨如今可不敢确定,除了藍忘機之外的其他人,能否看得到魏無羨。
老先生道:“忘機來啦,還有魏公子,真是許久未見。岐山溫氏,真是造孽啊....”
魏無羨愣住,然後道:“藍...老先生,您,能看得到我?”
老先生笑道:“自然是可以的,魏公子背後所系的發帶,用的可是忘機的抹額?”
魏無羨道:“是。”
老先生道:“這就是了,看來忘機已經對你實施了回魂術法,看魏公子這反應,應是有所不知,姑蘇藍氏本家子弟,都可看得到被實施回魂術法的魂體。”
魏無羨松了一口氣,道:“原來是這樣,可藍湛,之前你從禁書室裏拿的那本書上,并沒有這麽寫啊?”
老先生解釋道:“那本古籍,年代久遠,又許久不為人所用,自有一些疏漏。不過魏公子放心,啓仁都和我說了,你們二人,可在這自行挑選想要的趁手法器,然後交由我再仔細打磨一日,就可直接使用。好啦,我也就不打擾你們了。”
說完老先生揮手解開一處結界陣法,魏無羨才看到,原來他方才看到的古室的布置,只是結界造物,結界裏才真正擺放着各種大小形狀各異的東西。
藍忘機道:“魏嬰,你可以慢慢看,不必心急。”
魏無羨點點頭,簡單看了看,發現這裏有不少都是藍白色為主的玉飾,畢竟姑蘇藍氏的家紋為藍,校服為白,也是無可厚非。
只不過...
他突然想到什麽,向着藍先生的方向詢問道:“老先生,您還記不記得,藍湛的那把琴,是由什麽材料做出來的?這裏可有法器,所用的是相似的造材?”
老先生突然現身在結界裏,道:“魏公子,靠北邊牆面的一排,都是同當年忘機琴一批的木材,若我沒記錯,如今只剩下一管黑木橫笛了。但你別看這笛造木久遠,其材質卻十分堅硬,防水防火,也能抵禦一般刀劍的砍刺。”
魏無羨飄了過去,就見架子上果然放着一支漆黑光亮的黑木橫笛,他剛伸出手,卻又不知能不能碰得到,因而将手微微縮了回去。
是啊,剛才在靜室裏,因為魏無羨和藍忘機心意相通,魂體又由藍忘機親自施行了回魂術法,這才能夠摸得到靜室空間裏的所有東西。
可魏無羨如今出了靜室的大門,又如何能保證碰得到呢?
老先生看出了魏無羨的顧慮,道:“魏公子,盡管随意試用,回魂術法的涵蓋範圍,不僅僅只系在忘機一人身上,至少如今,魏公子在整個雲深不知處的生活,應與你當年求學之時毫無差距。”
魏無羨道了謝,這才将黑木橫笛拿起,他把玩了一陣,但沒有吹,藍忘機道:“魏嬰,你不試一試?”
魏無羨拿着笛子,道:“沒關系,藍湛,就它了!對了老先生,我見您這古室裏的法器佩劍,都沒有鑿刻名字,是想讓使用者們自己來取嗎?”
老先生笑道:“正是如此。”
魏無羨思索了一會,突然道:“藍湛,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名字。”
“不如就叫它,陳情吧。”
老先生贊道:“好名字,好名字!魏公子真不愧是雲夢首徒,六藝俱全的風雅之士,不過,在你拿走陳情之前,我需要用法術,确認每一個笛孔的開孔程度,并将其打磨一日,屆時打磨完畢,我會親自派人送去靜室。”
魏無羨沒想到,他居然還能有這個待遇,連忙道謝:“那就,有勞藍老先生了!”
老先生擺擺手,幾人又寒暄了一些當年求學時的事,老先生還和魏無羨說了之前藍忘機小時候的趣事,最後為了不打擾他午休,藍忘機和魏無羨,也只是陪老先生閑聊了十幾分鐘,就行禮離開了古室。
魏無羨走出古室大門,剛準備松了一口氣,就見一個姑蘇藍氏的門生,緩步走到藍忘機面前,道:“二公子,魏公子,先生說若魏公子選好了法器,就速去蘭室見他。”
藍忘機感覺到自己的衣袖驟然被拽住,先是向那門生點了點頭,待門生離去後,對魏無羨道:“魏嬰,別擔心。叔父不會責怪你,他此次召我們前去,或許是想到了,能助你早日回魂的辦法。”
魏無羨的魂體局促不安地在半空飄蕩來飄蕩去,惴惴不安道:“藍湛,你話雖然這麽說,但我還是很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