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十八
十八
其實沒能認出狄岡來，這件事真不怪桃子。
雖然之前曾窺得一點男人的樣貌，但那畢竟是在大晚上，而且路燈昏暗，印在桃子眼中的那張一閃而逝的臉，幾乎與夢幻一樣不真實。
此刻站在陽光下的男人，就好像是另外一個人，散去了那份神秘莫測，惟獨冰冷一如既往。
淩風很不給面子的就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桃子有些尴尬，看着面無表情的狄岡道歉，“抱歉……我……我”
狄岡卻是沒理會他，徑直上前去打開房門，走出房門幾步，才回頭看他，那眼神仿佛在說——還不跟上來？磨蹭什麽？
桃子趕緊提起書包追了上去。
客廳大門重新關上，姻雪坐在餐桌邊頗有些好奇，“狄岡實體化了？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的本來面目。”
淩風顯然是曾經就見過一次了，只是聳肩，“他不太喜歡用本來面目示人，可能在黑暗裏待慣了，所以下意識的排斥陽光。”
姻雪遙遙問，“那為什麽又原意離開那身鬥篷了？”
淩風笑的意義不明，“誰知道呢？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
姻雪“唔”了一聲，好看的鳳目微挑，手指撐着下颚，“沒想到狄岡真面目長這樣，我一直以為他臉上是不是有什麽不能見人的地方，原來長得很好看啊。”
淩風眯了眯眼睛，笑容不像剛才那般從容了，“你覺得那樣子的好看？”
“好看啊。”姻雪仿佛陷入什麽遙遠的回憶，淡淡道，“在那個年代，應該會是當之無愧的第一美男子吧？”
淩風哼一聲，“就他那不近人情的樣子？說你沒見識呢還不信，真要說絕世美男，達納特斯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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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麽？”姻雪有點好奇，“傳聞死神之首不是長得很可怕的麽？”
“從某個意義上來說，是很可怕。”淩風摸摸下巴，“達納特斯是笑裏藏刀的可怕。”
姻雪大概懂了，站起身收拾碗筷，往廚房走。
淩風半路拉住他，“我來。”
說着不容拒絕的去接對方手裏的碗盤。
“為什麽？”姻雪皺眉，“我住在這裏，也可以幫忙……”
“你如果想摔碎廚房裏所有的碗盤的話……”淩風挑眉，“那我就不跟你搶功勞了。”
“……”姻雪不甘心的動了動嘴角，半響才憋出一句，“不想我惹麻煩的話，那就放我走啊。”
“那也不行。”
淩風痞氣的笑起來，“好不容易逮住你，怎麽能輕易放你走？”
下次再要找到這人，是不是又得追個一百年？
他的耐性在這場漫長的追逐中，已經消磨的所剩無幾了。
……
地鐵上，狄岡以人類的樣子頻頻惹來高昂的回頭率。
人們不知道這附近何時出了一個長相如此出類拔萃的人，就好像是從gg牌上走下來的模特，即便滿臉的冷漠，也絲毫影響不了人們好奇的視線。
桃子突然有些懷念狄岡死神時的樣子了，至少他不會如此引人注意，也不會讓那些好奇的視線更加充滿趣味的落在自己身上。
在周圍好奇的讨論中，桃子覺得自己簡直無處可躲，恨不得拿書包擋住臉。
他不經意的挪開一步腳，安靜了一下，又挪開一步。
狄岡對少年努力想和自己拉開距離，裝作不認識的态度毫無反應，任由他将兩人的距離扯開5米，地鐵站臺邊黃色的安全線內，只是5米的距離，就足夠讓其他人加入其中。
有幾個穿着校服的女生臉紅紅的擠到桃子身邊，填滿兩人之間的空隙。
因為擠的人有點多，桃子又被撞開了一些。
地鐵站臺裏的廣播聲機械的播報起來，桃子不易察覺的松口氣，卻又沒來由的有些失落。
偷眼看隔着幾個人的狄岡，男人似乎對周圍的注目禮沒有任何反應，坦然自若的站在那裏，筆直的像是永恒不倒的标志，側臉英挺，光線照在他的臉上，眼簾下投下一點陰影。
濃黑的短發在冬季的風裏張牙舞爪，給那冷漠的氣息上又增添了一些桀骜。
果然是一個很厲害的人……
桃子漫無邊際的想着，此時腦袋裏才慢半拍的打出一個問號，為什麽狄岡突然願意讓別人看見了？
地鐵進站，車廂門打開，人群洶湧而上。
桃子跟在人群身後，他向來沒有競争的意識，只是随波逐流而已，好不容易進了門，被擠的快要貼在車門上，狄岡不知何時又出現在身邊，只和他間隔了一個人的距離。
桃子擡眼，對方也低頭看來，兩廂視線對上，桃子莫名有些尴尬，雖然自己也不知道在尴尬些什麽，可看着狄岡若無其事的站在人群中間，莫名就覺得有些不舒服，好像他們突然變成了兩個世界的人。
一個是即便不說話不用去故意去放低自己，也能受到矚目和崇拜的人。
一個是即便說話，故意放低自己，也不會讓人覺得特別的廢材。
別開頭，桃子看着車門外不停閃過的景色，白和黑交替，伴随着周圍喧嘩的人聲。
狄岡沒有漂浮在自己身邊，自己也不用小心的壓低聲音和他說話。
手指在車門上無意識的敲敲敲，沒有看見透明的車窗玻璃上，倒映着狄岡冷漠的臉，對方正看着他，眼裏有些若有所思。
下一個站臺下的人很多，每次到這裏，桃子總是會被擠得轉來轉去，好幾次差點摔倒，又或者被人群擠出車門外去。
每一次狄岡都是漂浮在半空中，默不作聲的看着。
站臺廣播響起，提醒黃線內的人注意安全，車門打開，上班族洶湧的下車。
桃子在門口，往左躲被撞得一個趔趄，往右躲有女人不耐煩的抱怨說他擋住了路。
尴尬而狼狽，桃子耳朵有些紅，盡量将自己縮小成一團，閃躲着人流。
直到終于讓不過去，被人推着要從門裏下車了，桃子轉身想去拉門口的扶手，卻被另一只手握住了。
不是扶手冰冷的觸感，這只手雖然冷，卻又有一股淡淡的溫暖。
大掌厚實而安全，只是輕輕握住，就将他輕易的拉回了車廂內。
狄岡拉着桃星辰的手沒有松，将他圈在自己的雙臂裏，自己雙手扶在扶手上，用脊背擋去人流，保留出一片安靜的環境。
男人的臉上依然是面無表情，發呆的般的看着地面上的某一點，桃子卻是怔怔的看了男人好半響，直到聽到周圍有女學生好奇的議論小聲的傳進耳朵，他才猛的低頭，臉上燒紅了一片。
心髒在那一刻有瞬間的劇烈跳動，腦子裏又盡是疑惑。
他沒想過狄岡會突然伸手，就好像當初教訓李泉時，他也沒想過狄岡會為自己出頭。
同樣的疑惑在心裏轉圈圈，即便有可能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為女神的關系，但他依舊忍不住湧起一絲期待，有沒有那麽小一點點的可能，只是單純為了自己。
當然，此刻的桃子并沒有把這種情緒想的更深刻一些，期望只是單純的想有人是出自真心和自己做朋友。
桃子覺得自從重新活過來之後，生活中有些東西有了一點改變。
比如以前從不會有人為了安慰自己而将自己抱進懷裏，而如今有了王雲染；比如以前也不會有人願意去自己家玩，甚至是留宿，而如今有淩風和姻雪；比如自己從沒想過有一個這麽帥氣的男人會為自己抵擋喧嘩，現在狄岡卻正在這樣做着……
好像從狄岡出現那一刻，自己以前期望的東西就開始一點一點的成真了。
雖然還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但如果真的能這樣過完最後一年的生命，也許也并不是壞事？
人嘛……總是不能太貪心的。
車廂穩穩向前，就像圈住自己的男人那穩健的臂膀。
等到了目的地時，桃子居然生出一股不想離開的模糊感。
兩人并肩而行，在靠近校門時，已經引來不少學生的注意，桃子到了校門口，才轉頭有些不解道，“你……要跟着我進去麽？”
狄岡挑挑眉頭，顯然認為少年說的是廢話。
桃子一下緊張起來，“等一下，你該不會是想……就這樣進去，跟着我進教室……”
光是想象老師發現自己位置旁邊杵着這麽一個高大男人，就覺得自己冷汗不停的掉。
狄岡哼了一聲，“我是要去你學校裏找個職務。”
桃子一呆，“你要……找工作？”
狄岡點點頭，再不理桃子往校門裏走，桃子傻兮兮的仰着臉追在後面，“你要當老師麽？可是你沒有教師證啊……還是你要當清潔工？”
狄岡唰的停住腳步，“清、潔、工？恩？”
桃子想象了一下狄岡站在走廊裏默默掃地的樣子，猛的覺得滑稽，“不然……不然還能做什麽？”
狄岡眯起狹長的眼睛，似乎有話想說，但最後還是吞了回去，憋了半響，才道，“不關你事，你自己上課去。”
說完，和桃子在樓梯口分道揚镳，竟是朝着校長辦公室的方向去了。
一上午，桃子上課都有些心不在焉，就覺得眼皮直跳，有些心發慌。
下了課，他想出去找找狄岡，卻又被王雲染那群學校裏的小弟截住了。
“啊……”看到這些人，桃子突然想起要問問雲染的事，“雲染哥呢？他來上學了沒？”
“沒來啊。”
那小弟笑嘻嘻的道，“雲染大哥不來學校很正常啦，不過他有叮囑我們好好看着你。”
桃子心裏松口氣，聽上去似乎沒什麽要緊事的樣子。
“他還好麽？”
“好的不能再好啦。”那小弟道，“就是暫時不能來學校，他被停課一星期，在家裏反省。”
桃子點點頭，想必這種懲罰對王雲染來說也只是無足輕重的事情，不過還是覺得有些抱歉。
“拜托你們，見到雲染哥時幫我說聲對不起，我連累了他……”
“不礙事。”小弟哈哈笑，拍了拍桃子的肩膀，力氣大的差點把桃子拍摔下去，“雲染哥早料到你會這麽說了，讓我們告訴你，不要胡思亂想，沒有關系。”
桃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來，既然對方這麽說了，自己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只得應了聲謝謝。
那小弟上下打量桃子，似乎有些驚奇。
他們這群人向來直來直去慣了，彼此之前也不會說什麽“對不起”“謝謝”的，況且好兄弟之間不就是這麽回事情，一邊咒罵對方，一邊又會為了對方被欺負而挽起袖子去幹架。
桃子總是小心翼翼的樣子讓他們覺得新鮮，并且十分好奇王雲染到底是怎麽認識這樣的人的。
到了午休時，桃子總算是窺見空隙，在那群小弟來之前，自己先溜了出去，滿校園的尋找狄岡。
只是找到午休快結束了，也沒看見那個黑色的身影。
桃子有些不解，心說難道已經回去了不成，卻在此時突然聽到周圍人傳來一聲驚叫。
他下意識的回頭，就看見是自己班上的班長，長孫律暈倒在了操場上，他手裏拿着的一疊資料灑了滿地，臉色不自然的潮紅，氣息急促。
“班長？！”
桃子趕緊跑了過去，想将人從地上拉起來，但是長孫律比他高出半個頭去，他費了好大勁才将對方一只手搭到自己肩膀上。
然後再邁步就顯得十分困難了。
還好副班長和學習委員盡快趕到，學習委員是個長得牛高馬大的男生，體力很好，他輕輕松松背起長孫律，三人快步朝醫務室沖去。
學校的醫務室在教學樓的第二層，走廊盡頭的單獨教室裏。
用白色的屏風遮擋出幾個病床位子，窗下擺着辦公桌，和幾個文件櫃。
看樣子像是書架的玻璃櫃裏，放的都是各種藥品。
學習委員率先沖進了門裏，還沒看到醫生，就扯着大嗓門道，“秋醫生！有人暈倒……诶？！”
後半截的話被卡在喉嚨裏，原本醫務室裏的漂亮年輕女醫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架着腿正在翻看手裏的學生病歷本的男人。
那男人看上去冷酷高傲，一臉不會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的樣子，他穿着黑色的皮夾克，外面套了一件白色的大褂，厚底的黑色皮靴對着門口，聽到聲音，從病歷本裏擡起頭來。
最後一個氣喘籲籲進門的桃子，在看見男人的瞬間就愣住了。
狄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