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黃紙上的線索
黃紙上的線索
來者約莫六十歲,身着素花衣褲,手持鏽跡斑斑的柴刀,正站在距離安逸三步外,并以刀尖指着其腦袋,大聲叫嚣着。
“瓜婆娘,你作甚吶。”見村婦兇神惡煞的模樣,村長連忙起身,擋在其跟前。
“蠢老頭,你曉得這娃子住在哪不喃?”說着,村婦順勢側身,将刀尖指向村長鼻子。
“哎喲,你莫這樣嘞,我已經勸這個娃子趕緊走,莫留在村子吶。”村長竭力安撫着村婦,可眼瞅着其不但沒有消停,反而破口大罵起來。
“你個蠢老頭,這娃子沾了張寡婦家的晦氣喃,要不剛才有人專門跑田裏給我說,這屋子都要染上晦氣嘞。”村婦猛然望向安逸,咬牙切齒道,“滾出去,不然我馬上弄死你娃。”
“誤會,大娘,你一定是誤會了。”安逸嗖地從凳子上跳起,連聲解釋道。
“老子數到三,你娃還不走,就莫怪老子的刀不長眼睛嘞。”村婦一邊說着,一邊朝安逸靠近。
“夠了,你個瓜婆娘莫鬧咧。”村長将安逸護在身後,并扭頭朝其叮囑道,“娃子,趕緊走,莫在村子裏晃悠嘞。”
安逸雖心有不甘,但礙于這村婦情緒近乎失控,随時可能做出越格舉動,遂向村長道謝後,拔腿跑出院落。
如今行蹤暴露,前腳村民發現安逸住在傻子家,後腳便向村長家屬通風報信,這一來二去,恐怕整個村子都會格外關注這異鄉人。
安逸不禁給自己來了個大嘴巴,其反思着,為何不多加考量再來尋求村長幫助。如今非但沒有收獲,反而成為村民的焦點,接下來的路,恐怕舉步維艱。
“豁出去了,兩天之內,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珍妮。”安逸一咬牙,念着既已暴露,幹脆快刀斬亂麻,自個兒挨家挨戶去詢問。
半日過去,安逸頂着饑餓走訪了大半院落,然而面對這異鄉人,整個下下村的村民或是閉門不見,或是穢語相向,更有甚至,抄着農具暴力驅逐。
屋漏偏逢連夜雨,安逸精疲力盡之際,胃痛不請自來,其下意識倚靠着矮坡,并從口袋裏掏出瓶胃藥,怎料開瓶傾倒時,一個紙團率先掉了出來。
安逸忍着苦澀,将胃藥幹嚼後咽了下去,随即打開這奇怪的紙團。
“邱三爺家,主屋床下。”
褶皺的黃紙上,以纖細筆觸赫然寫着八個字,待安逸默念後,其後背不禁隐隐發涼。
安逸兜裏這瓶胃藥,除了服用外,一直貼身攜帶,為何現下莫名冒出張紙條,而且這上面的信息無頭無尾,難道是在暗示珍妮的位置。
局勢發展太過蹊跷,迫使安逸不得不相信有鬼神作祟,其将紙條塞進兜裏,迅速趕回傻子家,試圖獲取他們娘倆的幫助。
縱使村長反複叮囑,張寡婦和張家小子被灰仙上身,随時可能再度作亂,但直覺告訴安逸,整個村子唯二可信賴的人,便只有他們娘倆。
奮力快跑,安逸氣喘籲籲地沖進院子,此時傻子娘并未回家,只有傻子一人坐在門檻上,從背簍裏挑選着藥材。
“兄弟,大娘回來了嗎?”安逸稍許平複氣息後,朝着傻子詢問道。
傻子并未留意到安逸進了院子,遂被其吓了一跳,随後興奮地回應道:
“安大哥,我娘又去摘野菜喃。咱家田少,她怕給你們吃不飽嘞,所以去找些好東西。”
聽傻子這番話,安逸頓生愧疚,猜忌讓自己對傻子娘心生芥蒂,但人家卻不辭辛勞,為了讓餐食豐富些,竟又去山裏找野菜。
“安大哥,你快進來坐一會嘞,我娘出發前把午飯放在水缸裏鎮着,我馬上替你熱一熱吶。”說着,傻子招呼安逸進屋,自己則朝廚房方向走去。
霎時間,安逸萌生前所未有的想法,若傻子娘倆真是怪物,恐怕也是心腸好的怪物罷。可作為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其仍無法說服自己,打心底接受這般異想天開。
等待期間,安逸獨自前往東側房,瞧見厲浦仍在昏睡,但其體溫和心跳頻率已恢複正常,而相較前日,這家夥臉色也紅潤了不少。
如今棘手事情不斷,安逸只能将厲浦托付于傻子娘倆照料,而自己則需在最短時間內找回珍妮,随即帶着兩人離開下下村。
十來分鐘後,堂屋飯桌上,安逸一邊扒拉着飯菜,一邊緊緊盯着傻子。
雖說這張家小子皮膚黝黑,但五官卻挺端正,加上健壯挺拔的身材,若将其擱在城裏并經由專業公司包裝,即便再不濟,那也是個日入四位數的網絡紅人。
“安大哥,這飯菜不合胃口喃?”瞅着安逸心不在焉的模樣,傻子低聲詢問道。
“兄弟,有點事兒想向你打聽一下。”安逸湊到傻子耳邊,繼續說道,“麻煩透露一點兒,咱村邱三爺的消息。”
當聽到邱三爺的名字後,傻子頓時瞠目結舌,其支吾地朝安逸囑咐道:
“安大哥,邱三爺可不好惹嘞,你千萬別去找他。”
“沒事,我就是打聽一下他的消息。”安逸故作鎮定,不緊不慢道。
“那好,我告訴你。邱三爺是我們村的更夫,脾氣古怪嘞,所以大家都不願去招惹他。加之邱三爺長相怪異,白天睡覺,晚上打更,所以我們都叫他鬼三爺吶。”傻子竭力組織着語言,試圖讓安逸明白自己的意思。
“打更?咱們這兒居然還有打更的習慣。”這陌生的詞彙,不禁讓安逸聯想到古裝劇中的情節。
“是嘞,每天晚上都打更。大家都說這邱三爺奇怪吶,打更幾十年都未間斷過,就像他不會生病嘞。”傻子緩緩點頭道。
“昨夜我睡得很晚,确實沒有聽到打更的聲響。那他家在什麽位置?”安逸追問道。
“西北邊的坡上,家門口有半個石獅子咧,但安大哥千萬別去找他,他家裏住着好些小鬼兒嘞。”傻子剛道出邱三爺家的方位,卻又立馬後悔,遂大聲朝安逸叮囑道。
“此話怎講。”聽到邱三爺如此神秘,安逸頓時起了疑心,故繼續詢問道。
“我聽娘說過吶,早些年曾有村民親眼看着,邱三爺打更時身後跟着小鬼,一路蹦蹦跳跳,可吓人嘞。”傻子做出極為誇張的鬼臉,仿似有意吓唬安逸。
“傻小子,這世上哪有什麽鬼怪,更何況大半夜視野不好,鄉村路草木叢生,村民難免有看錯的時候。”安逸輕笑,并淡然解釋道。
“不吶,很多村民都聽到邱三爺家有小孩哭啼,安大哥一定要相信我嘞。”生怕安逸懷疑自己撒謊,傻子手腳并用,胡亂比畫起來。
“放心,你安大哥自有分寸。”安逸迅速摘下腕表,待遞給傻子後,繼續道,“這支戶外表送你,續航十年不成問題,以後就不用靠打更推斷時間了。”
“我娘說過,若是你們送東西給我,千萬不能收吶。”傻子将表推了回去,并反複搖着腦袋。
僵持許久,安逸無奈從了傻子,将表帶回右手,随後又詢問起那聯名打火機的由來,可傻子除了反複強調橋的那頭外,再未給出其他線索。
殊不知這傻子娘到底是何方神聖,一介普通村婦,既通藥理,又明事理,即使一副不茍言笑的模樣,可行動卻表示出對安逸等人的關切。
整個下午,傻子都陪同安逸守在東側房,在換過一次敷膏後,安逸替厲浦喂了些草藥粥,雖然這家夥仍然迷迷糊糊,但已能輕松吞服些流食。
當晚,傻子娘炒了幾碟野菜,并用清粥拌上昨夜剩的雞湯,略顯寒酸。可就是這簡單的一頓,安逸卻贊不絕口。
誰曾想,平日裏極其吝惜溢美之詞的總監,此時竟像換了個人,口若懸河。
“村長那怎麽說吶?”傻子娘突然放下碗筷,沖安逸詢問道。
“哎,沒什麽線索,恐怕還得我自己去問問村民。”安逸長嘆一聲,搖頭應道。
“那老不死的東西,肯定又說我們娘倆壞話吶。”傻子娘怒斥道。
安逸不知如何回應,只好繼續埋頭吃飯,而一旁的傻子則憨笑起來,毫不忌憚。
氣氛愈加尴尬,安逸找了借口,便打算前往東側房看看厲浦,怎料傻子娘突然将其叫住。
“現在西側房空着喃,不如客人今晚就住過去吧,免得跟莽娃兒去柴房遭罪。”傻子娘向安逸吩咐道,而其語氣頗為強硬,極像是命令。
西側房空出,正是因為珍妮失蹤,可安逸并未從傻子娘的言語中聽出不安,反倒有些不屑一顧。這般狀況,又與其白天的行為大相徑庭,着實讓人費解。
“聽大娘安排就好。”安逸并未回頭,徑直走向東側房。
然而安逸心中卻犯起嘀咕,難不成傻子娘安排自己住西側房,正是打算化身怪物并将自己叼走?但若只是想要性命,又何必這般大費周章。
時至熄燈,安逸看着手表已是晚上十一點,随即悄然起身,直奔院外而去。
按照傻子的線索,安逸輕而易舉便找到邱三爺家,此時屋內燭盞通亮,看來其還未出門打更,故掩身在庭院外。
“咯吱。”
院門驟然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