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第37章
第 37 章
韓棠深深地吸了口氣,平複了好了心情。他剛才放倒人的動靜小,外面的保镖不知道裏頭的情況,一時半會不會進來,他找到陸衍随身攜帶的柯爾特M45,七發子彈滿滿當當,随手揣到後腰,才小心地将陸衍扶起來,架在自己肩膀上,朝着陸崇胥一行人離開的那個安全出口走去。
陸崇胥留了兩個人在那裏等,見他出來,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便要上來幫忙。
韓棠面對外人時,一貫是不近人情的冰冷模樣,連客套都懶得,一邊側身躲開,一邊抛出一句: “帶路。”
兩個人領着他進了地下車庫,那裏停着一輛車。韓棠低着頭把陸衍放到後座上,漫不經心般地問: “現在去哪”
“這個你不必知道,只要跟我們……”
說話的人聲音忽然頓住了,就在剛剛,韓棠忽然轉身,以肉眼根本沒法看清的速度劈在他後頸上,力氣之大,幾乎能将頸骨生生砍斷,那人根本來不及反應,瞬間就倒下去。
旁邊站着的那個立刻掏槍,他的手剛摸到槍托,鎖骨就挨了一拳,不誇張地說,那感覺簡直像被一記鐵球砸中,半邊肩膀當場就麻了,緊接着就連人帶槍被踹飛出去。
這個明明一臉蒼白病态,看起來柔弱的像菟絲花一樣的年輕人慢慢走到他面前,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槍,擡腳踩在他胸口。
“操。”那人疼得罵了一聲,生嘔出一口血。
韓棠大半個人都站在陰影裏,昏暗的光線在他眼底融成一團墨色: “聯系陸崇胥。”
那人像是還要說什麽,韓棠微一用力,傳來一陣令人齒寒的骨裂聲,那人疼得渾身抽搐,顫抖着摸出一部電話遞給他。
韓棠沒接: “撥通,按免提。”
嘟。嘟。嘟。
電話接通時,韓棠幹脆利落地将礙事的人徹底放倒,徑自上了車。
陸崇胥聽清聲音後像是一怔,聯絡者不是自己人,他稍一思索就猜到了這邊的情況,但聲音還保持着溫和: “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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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棠時不時透過後視鏡看向陸衍,語氣有點心不在焉: “之前有些事情沒問清楚。”
“你說。”
“如果你的目的只是我……只是陸衍,想辦法把人抓回去就可以了,你在他身邊安插了眼線,想下黑手未必做不到,但至今為止,你們連試都沒試過,為什麽”
陸崇胥大概只思索了幾秒鐘,就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笑,這笑容裏的嘲諷意味非常明顯。
“我把話說得再明白一點,除了陸衍這個人,你還想要什麽”
車子開出地下車庫,陽光斜射過來,照見韓棠異常蒼白的面孔,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仔細看時,能看到還未褪盡的幾分瘋狂。
陸崇胥輕嘆了一聲: “我打算重啓研究所,當年陸衍把我的心血毀了個七七八八,但一些重要資料,還有那些我高價請來的專家都還在,他設置了很多安保手段,一旦某個環節出現錯誤,所有東西都會徹底消失,我不能冒這個險。”
韓棠握着方向盤的手骨節攥得發白: “現在就能了”
電話那頭,陸崇胥也針鋒相對般笑了笑: “現在當然也不算保險,如果可以,我會等到他把你變成他想要的人,然後再說服你跟我合作,那才算攥住他真正的弱點。”
“一個人不管再怎麽強勢,被拿住了弱點,就只能任人擺布。可惜,你我的時間都不多了,不能繼續等下去,好在你雖然只是個替身,但他在意你,那你勉強也可以成為一個突破的口子。”
陸崇胥說到這裏頓了頓,隔着電話,韓棠看不到他臉上已經不耐煩到極點的神情: “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經告訴你了,你要是還有其他問題,就帶着他當面來問我。”
車子開進一處隧道,一時間電話兩端都只能聽見呼嘯的風聲。
“我可以把他交給你,但交易地點得我來定。”
“……你想定在哪”
“就定在那艘郵輪上吧。”韓棠語氣淡淡的,那些明明暗暗地光落在他臉上,最後定格成了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絕意味。
陸崇胥顯然沒想到他會提這個要求,在遠離自己勢力範圍的公海進行交易,風險是顯而易見的,何況那游輪上都是陸衍的人,萬一韓棠反水,後果不堪設想。
陸崇胥立刻起了疑心: “為什麽要選在那裏你不會是想幫着陸衍把我引過去吧我別忘了,我死了,你就徹底失去活下來的機會,你最好別耍花招。”
“他的性格你最清楚,我騙了他,又打暈他跑來跟你合作,就算我想跟他打配合,他也不相信。”韓棠頓了頓: “我選在那裏,不過是想報複陸衍,我要讓他親眼看着希望一點點消失。你要是擔心,大可先讓你的人過去控制住局面,到時候我再帶着他跟你交易。”
片刻之後,陸崇胥道: “給我一點時間。”
韓棠道: “兩天,搞不定就不用合作了。”
他挂了電話,看了一眼M發來的定位,徑自将車子開到臨近海港的一座空倉庫裏。
M屈着一條腿坐在一張簡易升降桌前,桌上的電腦屏幕被切分成了十幾個畫面,從不同方向監視着倉庫周圍,一旦有可疑人員進入檢測區,警報就會立刻響起。
韓棠沖他點了下頭當打招呼,彎腰從後座把陸衍弄出來。陸衍是受過抗藥訓練的,但麻醉劑似乎經過了特殊配比,直到現在他還沒有要清醒過來的意思。
“要幫忙麽” M問。
韓棠沒吱聲,半背半抱地把陸衍往倉庫一側帶,那裏鋪了個簡易單人床。韓棠把人放上去,轉頭又去找手铐。
M難得展現出好奇,蹬着那把旋轉座椅滑行過去。他第一次面對面打量陸衍,稍稍看得久點。
韓棠走過來,把他推到一邊: “地方找到了麽”
M報出一個坐标: “應該在這片海域附近,更詳細的地址還需要繼續找。”
韓棠也不是很上心的樣子,半跪在陸衍身邊,把人翻過來,将手結結實實拷在背後,嘴上道: “知道了。”
M看他小心地将陸衍的衣袖翻了幾圈,墊在手铐下面,防止磨傷皮膚,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 “他總是要醒的,你想好怎麽跟他解釋了麽”
韓棠頭也不擡: “解釋什麽”
M說: “從他的立場來看,這次怎麽說都是你幫着陸崇胥一起坑了他,愛人跟仇人攪合到一起,你不想好說辭,就算他再喜歡你,可能都很難原諒。”
韓棠背對着人,看不見表情,只聽見他在沉默片刻後,近乎冷酷的聲音: “那就別原諒。”
M還要說話,韓棠已經從搶先一步開了口: “這地方不安全,要不了多久就會有人找過來,你去準備一下,我們該走了。”
M點點頭。
韓棠維持着那一動不動的凝望姿勢,直到他走出倉庫,才伸出手,輕輕撫摸着他陸衍的臉頰。可能是不舒服的緣故,陸衍一直皺着眉頭,韓棠撫了幾次,都沒能把撫開。
他嘴唇動了動,剛想要說什麽,但胸口忽然迸發的疼痛感生生扼住了他,他用拳頭堵住嘴,扭頭将劇烈的咳嗽聲咽了下去。
其實這種遮掩沒什麽必要,陸衍依舊睡得無知無覺。
韓棠緩過勁來,才重新轉過頭。注視良久,他忽的笑笑,擡手在陸衍嘴唇邊碰了碰,留下自己指尖一點濕潤的血漬,像是在留下什麽印記。
韓棠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我不會跟你道歉的,你盡管恨我好了。”
M回來時,就看見他還對着陸衍發呆,像是不舍得一樣。他等了片刻,見對方還沒有回過神的意思,才出聲提醒: “可以走了。”
韓棠閉上眼睛,片刻後站起身,接過他弄來的輪椅,将陸衍安置到上面,便急匆匆往外走。
倉庫外停着一輛改裝車,幾個全副武裝的雇傭兵正站在車門邊閑聊,領頭的是個高大精悍的中年人,他夾着根煙站在邊上,雖然看似懶洋洋的,但神情和肌肉狀态無不顯示他始終在備戰狀态。
在M帶着他走過去時,這個中年人已經拍了拍身邊的兄弟,示意他們開工了。
M帶着人走過去,簡短道: “這是你們要保護的雇主。”
領頭的叼着煙打量了韓棠一會兒,跟他們以往的雇主相比,眼前這個年輕人實在矜貴漂亮的過了頭,分明是個豪門嬌養大的小少爺,光是站在這個魚龍混雜的港口,就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幾個隊員大概也有類似的想法,但首領不發話,他們也只敢放肆地盯着看一看。
韓棠沒理會那些算不得善意的目光,把陸衍推到他們面前: “你們只需要看着他,事情結束後,會有人來把他帶走。”
領頭的中年人點點頭,示意手下把人接過來。一個高大魁壯的雇傭兵走過來,他拉了一下,居然沒拉動,輪椅生了根似的定在那裏。
“這個人很重要,保護好他,事情結束後我會多付你們兩倍的酬勞,但你們要是讓他受傷……”韓棠頓了頓: “哪怕一點點,我都會找你們讨回來。”
雇傭兵們不約而同地朝他望去,所有目光落在韓棠面前,都像是投進一片黑沉沉的深海,激不起半點漣漪。
領頭的那個叫阿索,多年來跟人打交道的經歷讓他養出了格外警醒的直覺,他敏銳覺察出眼前這個看似病弱的年輕人不一般。
擡手把煙丢到地上碾滅,他推開手下走過去: “知道了,我親自照看他。”
韓棠看了他好幾秒,慢慢放開手。
阿索推着輪椅上了泊在港口的游輪。韓棠看着陸衍的身影消失,才轉身看向M。
要下雨了,天色陰沉的厲害,斑駁的光映照過來,照見韓棠深邃的眉眼: “接下來的事就拜托你了。”
M臉上晃過了少見的複雜神色: “……真不用我再找人去接你”
韓棠搖搖頭,笑了一下。這個輕松的笑容出現在他蒼白病弱的臉上,其實有點突兀,但M莫名從裏面看出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不用了,之後的事情我都已經安排好了,等一切結束後,你就離開這裏,不要再回來了。”
他轉身揮了揮手,沒有說再見,只拖着長長的影子,快步走進上游輪。
雇傭兵們已經檢查好了船上的武器和裝備,阿索過來跟韓棠再次确認了目的地: “設備沒問題,我的人已經去控制艙待命了,到了那片公海附近可以坐小船或者轉乘直升機,可能會有點風險,到時候您等我消息”
韓棠說: “不用,我跟你們一起去。”
“好吧,到那裏還早,您先去休息。”
韓棠點了點頭,轉身朝船艙走去。陸衍已經被安置好了,門口站着兩個雇傭兵,正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看見雇主,稍微站直了點。韓棠沒顧上搭理他們,徑自走進去關上房門。
房間裏只開了一盞廊燈,越往裏走光線越暗,到了床邊,幾乎只剩下一絲光亮。陸衍被綁着手,只能側身躺着,但睡得還很沉。韓棠蹲在床邊看了一會兒,從口袋裏摸出一根噴管,朝他臉上噴了一下,才解開手铐,揉揉他手腕上的壓痕,讓他舒舒服服地平躺在床上。
做完這一切,韓棠才掏出之前搜出來的陸衍的手機。剛一開機,無數條未接電話和短信都冒了出來,震了足足一兩分鐘。
韓棠大概掃了一眼,幾乎全都是他的手下。從時間判斷,自己帶陸衍離開不到半小時,外頭的人就發現了不對勁,大概慌亂了一陣子,好在他們有一整套緊急預案,密集聯絡沒消息,會動用別的辦法。
按照他們一貫的效率,就算自己不主動找他們,最多四五天,他們也會找到線索,他要做的就是利用好這段時間差。
韓棠還在思索,一條新信息又蹦了出來,他只看了一眼,眉心便輕輕一跳——是萊爾發來的。
“模型又重組了,再有兩三天會跑完第一遍數據,這次成功概率很大,你要來看看麽”
手機裏沒有保留之前的信息,如果不是從陸崇胥口中知道情況,就算這段話擺在面前,韓棠也摸不清頭緒。
不過這樣一來,很多事情就省事多了。
韓棠扯了扯嘴角,像是笑了笑,但慘淡的熒光照在他臉上,露出一張比哭還要難過的臉。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一會兒,把手機丢到床上,拿過床頭櫃上的煙盒,抽了根煙,點燃了。
黑暗中,船身随着海水一下下晃蕩,他手中那點星光也顫抖般微微起伏着,像是夾着煙的人在抽泣。
良久,韓棠用手指碾滅了煙頭,微微的痛感讓他平靜了一點,他動作很慢地回道: “好。”
過不多時,那邊發了個坐标過來,又說: “這次這麽痛快不用在家陪弟弟了”
韓棠沒回複,直接關了機。像是塵埃落定般,他長長地舒了口氣。望向床上的陸衍時,沉甸甸的酸澀感覺重新湧了上來。
“原來就算我不做這些,留給我們的時間也不多了。”
韓棠努力控制着情緒,拿起陸衍的手,想塞進被子下面。但握住以後,放開就變得很艱難。他把掌心跟陸衍的貼在一起,感受皮膚下的溫度和細微的脈搏。
“早知道以前就不惹你生氣了,這樣你以後想到我,或許能多一點開心的回憶。”韓棠聲音很慢,心髒一刻不斷的刺痛蔓延到小腹,胃部也開始痙攣。
錄像中那個恐怖可憐的實驗體一心求死的畫面在腦海中晃過。他心髒重重一沉,旋即又強行把這種情緒壓下去。
“等你醒過來,發現我毀了你的心血,一定會恨我吧,說不定還會後悔把我留在身邊。”
黑暗中,海水一下下拍打着船身,夜風時不時撞上舷窗。他像是禁不住冷一般,肩膀微微顫抖着,盡管已經努力克制,盡管不想再暴露出自己脆弱無助的一面,但再開口時,眼淚還是順着臉龐流了下來。
“哥,讓我再任性一次吧,我實在沒辦法接受……”
“我沒有未來了,以後……不會再傷害你……”
天明時分,海面上起了大霧。韓棠站在船邊,對着遠方看不清的海面出神。他臉上的疲倦意味很濃,顯然是一整晚沒睡。
阿索從控制艙裏走出來,順着他的視角掃了一眼,随口道: “最多再有兩三個小時霧就散幹淨了,您不用擔心……”
韓棠打斷道: “我不擔心。”
他轉過身,黑沉沉的眼睛裏果然沒什麽情緒,他本就是輪廓深刻的長相,一旦冷着臉,就生出一股淩厲氣勢: “還有多久能到”
确切的方位他昨天已經發給了阿索,阿索估摸一下了: “最遲明天傍晚就能到了。”
韓棠說: “我趕時間,叫你的人辛苦一點,動作再快點。”
“……我去說。”
韓棠微微颔首道謝,越過他回到關着陸衍的船艙。
陸崇胥的電話是第二天清晨打過來的,彼時韓棠正坐在床邊,陸衍睡了兩天,他就陪了他兩天,大概是知道看一眼少一眼,熬了這麽久居然沒感覺到累。此時正握着陸衍一只手,給他壓打完營養針留下的針孔。
電話那頭很吵,能聽見叫罵聲,間雜着槍響。公海一貫不太平,除了陸衍自己安排的人,還要提防其他勢力趁機撿漏。
想要在短短兩天找到游輪的位置,進而掌控全局,不是件容易的事。
陸崇胥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疲憊——對于他這樣連冷風都受不住的重症病人來說,不眠不休的折騰兩天,幾乎就是在透支生命,以至于他現在說話時,都沒力氣再擺出那副溫和的僞裝。
“我的人已經把這裏控制住了,你什麽時候把陸衍帶過來”
韓棠頓了頓,語氣漫不經心的: “……我盡快。”
海風将本就低沉的聲音撕扯的虛弱無比: “我再提醒你一次,陸衍那條路你已經走死了,現在你跟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活着,你才能活!”
韓棠嘴角微微勾起,望着陸衍,露出一個很淺的笑容: “你不用多心,我知道的。”
他當然知道。從哄着陸崇胥去公海的那一刻起,他就清楚自己該怎麽做。
——他不會像陸崇胥那樣茍延殘喘的活下來,也不願意像病房裏那個人那樣慘烈的死去,他要用自己的方式終結一切。
這個念頭讓他生出一絲奇異的輕快感。
或許從他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這輩子不會善終,但遇到陸衍,這輩子總算沒白來一場。
就算他眼下已經沒有未來可言了,也要在那一天到來前,将這個會威脅到陸衍的存在,親手結。
他們要比預計的時間還早兩個小時到達。天氣不好,烏雲聚集在上空,陰沉沉不見陽光,韓棠遠遠看見那艘城堡般的巨輪,就叫停了船。
過不多時,那邊派了救生皮筏過來,接應的人都是熟面孔,是那天護送陸崇胥離開的人,這也在韓棠的預料之中。
領頭的朝韓棠身後掃了一眼——七八個人高馬大的雇傭兵抱着槍有恃無恐的站在甲板上,微微抿了抿唇,但沒多說話。只道: “老板等你很久了。”
韓棠大概猜得到他這麽好說話的原因,他比了個手勢,讓自己的人護着陸衍上了皮筏。
等上了那艘巨輪,果然見甲板上站了許多荷槍實彈的保镖,好幾個科研人員模樣的人被五花大綁的丢過來,大概之前挨過打,每個人都挂了點彩。
韓棠看也沒看他們,只用目光不易覺察地掃過周圍。
——自己給的期限太緊,陸崇胥為了在有限的時間裏控制住局面,這次是傾巢而出,把能帶的人都帶過來了。
陸崇胥坐在甲板背風背光的那一側,短短兩天時間,他各方面似乎都透支到了極點,看起來虛弱不少,臉上帶着一層灰色的病氣,雖然還強撐着威嚴氣勢,但顯然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你來了。”
韓棠跳過寒暄,環顧道: “這裏看起來不像是做人體實驗的地方。”
陸崇胥扯了扯嘴角,渾濁的瞳孔跟着微微顫動: “實驗室都在裏面,你要是好奇,等我進了手術室可以慢慢欣賞。”
“萊爾呢”
“那小子反應快,發現不對勁就躲進了實驗室,那扇門材質特殊,沒辦法強行突破,除非連牆一起炸開,但沒必要,裏面有很多珍稀材料和設備,沒有別的物資,要不了幾天他自己就會出來。”
陸崇胥頓了頓,終于露出了明顯的不耐煩: “好了,我答應你的事情都已經做到了,現在你該把陸衍交給我了。”
韓棠按在輪椅上的手不自覺握緊,但很快又松開: “好。”
阿索幫他把輪椅推過去,陸崇胥的人立刻上前接過來,陸崇胥低聲道: “送到手術室做準備。”
韓棠看着他的人推着陸衍進了船艙,目光微微閃動: “怎麽現在就迫不及待要動手”
海風很大,連厚重的烏雲都被吹開了一些,白色的海鳥鳴叫着飛掠而過,在無數雜亂的聲音裏,陸崇胥喘息時胸腔裏的顫抖依舊很明顯。
他笑着錘了錘腿,露出手背上大片凝血障礙産生的淤紫: “老了,等不了,再說我的手術早一天成功,你也能早一點康複不是麽”
大概是自以為大權在握,他恢複了一點和藹的态度,揮了揮手,掉轉輪椅就要跟進去。
“等一下,我還有件事要跟你說。”韓棠追了一步,同時飛快将手背在後面打了個手勢。
陸崇胥回過頭,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怎麽”
就是這一瞬間的放松,韓棠已經沖到他身前不到兩米的位置,與此同時,幾個雇傭兵紛紛開了槍,一通點射過後,陸崇胥近旁的幾個心腹應聲倒地,但很快有人補了上來,推着陸崇胥退到後面。
韓棠擡手就是幾槍,擊中了站在艙門旁邊的的幾個保镖,低吼了一聲: “阿索!”
不用他提醒,在他撕出這道缺口的第一時間,阿索已經帶着一個手下,提着槍沖向艙門裏面去找陸衍。更多的人從四面八方圍過來,明處暗處的保镖都聚集到了甲板,分占住重要位置,步步緊逼,對他們形成了包抄之勢。
眼前的局面不可不謂不糟糕,可韓棠看着這些人,卻露出了這些日子來少有的暢快笑容。
所有幫兇都已到場,這才是真正的圖窮匕見!
韓棠這邊人少,硬剛不是上上策,好在他們合作默契,彼此靠在一起且戰且退,直接退到角落裏那個大型工具箱後面。這地方是射擊死角,那邊人再多,一時半會也難以靠近。
陸崇胥的聲音出離憤怒: “你他媽找死!”
韓棠身上穿了防彈衣,但剛才近距離被子彈打中了肩膀,這會兒連帶胸腔都在漲痛,他吐出了一口帶血的唾沫: “老東西,我就算死也會死在你後面!”
陸崇胥衰老的面皮顫動着, “殺”字剛到嘴邊,就聽見陣陣巨響。一架武裝直升機呼嘯而來,帶着熱浪的勁風直撲在人臉上。
坐在控制室的人穿的衣服跟韓棠帶來的那群雇傭兵差不多,顯然是同一幫人。陸崇胥擡頭看了一眼,渾濁的瞳孔猛然收緊,他雙手緊緊按在輪椅扶手上,爆發的嘶吼幾乎破了音: “跑!”
然而已經太晚了。旋轉炮塔下黑洞洞的機槍對準聚集在一起的保镖,下一秒子彈像是狂風暴雨般掃射下來,幾乎要将這群人射成馬蜂窩,這時候人多反而成了麻煩,混亂中被踩傷,病急亂投醫直接選擇跳海的不計其數。
形勢已經到了一面倒的地步,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好幾架直升機出現在天邊,穿過黑壓壓的雲層,朝着這邊駛來。韓棠身邊的人一個激靈: “怎麽回事那邊找來的支援”
韓棠遠遠掃了一眼,低聲道: “是陸家的人。”
接到陸崇胥的電話以後,他通知了陸衍的心腹,告訴他們今天中午過來接應。那邊顯然都快急瘋了,聽見韓棠的聲音多少有點語無倫次。
其實他們私底下裏也懷疑過陸衍的失蹤跟韓棠有關,畢竟小少爺是自己主動跑到陸崇胥老巢,才惹出這麽多事,怎麽想內情都不簡單。但陸衍對這個便宜弟弟在乎到敢玩命,所有人看在眼裏,他不發話,沒人敢多嘴。
心腹把那些疑問在舌尖過了一圈又咽下了下去,挑了重點問: “小少爺,陸總在哪裏方便讓他接個電話麽”
韓棠不帶任何情緒地說: “他受傷了,現在還在昏迷。這段時間我會照顧好他,你們只需要準時過來接應,就不會出亂子。”
說罷就挂了電話。
雖然時間緊迫到連先派人過去摸摸虛實的空檔都沒有,但那邊也不敢有半點耽擱。韓棠抓過身邊一個人的手腕看了看時間——陸衍的人甚至比預計中還早到了一個小時。
陸崇胥看起來非常狼狽,蓋在身上的絨毯浸滿了血,似乎受了傷,被幾個心腹護着逃進船艙裏。
韓棠沒管他,指着直升機對手下道: “掃尾工作交給陸家人,讓他先回去。”說完不等回話,又摸出迷你藍牙對講機挂到耳廓上: “你們現在在哪那邊情況怎麽樣”
阿索的聲音很平穩: “一切平安,我們現在待在手術室,接下來要怎麽做
韓棠握住槍,滿含殺意的眼睛直直注視着陸崇胥消失的方向,嘴上道: “你保護好他,等外頭的事情平息,就把他交到陸家人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