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牧野聞歌
◎“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南淮笙在這邊為杜慕之和楊延和的身份心急火燎,秦寒之卻在那邊優哉游哉地做課業,南淮笙一次又一次朝他投去期待的視線,結果這家夥就是不肯直接告訴他。
該不會是他剛才不小心說漏了秦寒之被留級事,這家夥現在還在生悶氣,所以故意不告訴他吧?
南淮笙心裏正琢磨着,忽然就聽秦寒之淡淡開口:“你自去問。”
秦寒之果然是在生他的悶氣!
南淮笙自覺勘破天機,他索性挪動席位趴在秦寒之的桌案上,一側臉頰枕在小臂上歪頭看着秦寒之,他彎起一雙小眼,小聲央求說:“王爺就告訴我呗,方才杜慕之一句話就幫我把那小孩兒給得罪了,我這會兒哪好意思去找人家搭讪。”
任誰被美人如此央求都是無法視而不見的,秦寒之也不例外,他手中毛筆一頓,挑眉問道:“你就不怕得罪我?”
南淮笙掩蓋在大袖下的手指動了動,笑嘻嘻戳了戳秦寒之的手臂,說:“你我可是百年後要合葬的關系,寒之又豈會同我置氣。”
秦寒之本來也沒生氣,方才之所以不說,只是想讓南淮笙去與那二人結交一二,順帶逗一逗他罷了,只是此刻這句無比親昵的話從南淮笙口中說出,秦寒之頓覺心中舒暢無比。
他反倒越發氣定神閑起來,口中卻得理不饒人:“因為關系親密,所以淮笙便随意拿我尋開心?”
南淮笙心想,這家夥果然心思敏感,且看他怎麽把人哄回來。
“我這不是見你整天板着一張臉,所以想逗你開心麽。”南淮笙說着得寸進尺起來,玉白的指尖輕輕在秦寒之臉頰上戳了戳,在秦王英俊的側臉上按出個梨渦來,他略帶幾分委屈地垂下眼睫,又說,“你若不喜歡,我日後不逗你了。”嚯——整個廂房裏的監生頓時全部屏住呼吸,紛紛偷摸用餘光朝南淮笙和秦寒之這處瞥來。
這位南公子當真是好生大膽,光天化日竟然就敢調戲秦王。
衆人心裏頓時為南淮笙捏了一把冷汗,只等着看秦王如何收拾這個動手動腳的新同窗,結果就見秦寒之只是将南淮笙的指尖攥進手心裏,既無苛責也無呵止。
杜慕之:“!”
他悄悄朝李玉生問道:“你在雅集中那兩句詩該不會是說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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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生眉頭一擰,顯然是覺得有被冒犯到,他反駁說:“我豈是胡言亂語之輩。”
要知道那日他可是親眼見着秦王為了護住南公子而主動往地上摔的,二人之間一颦一蹙,一對視一回眸,無不透着千絲萬縷的綿綿情意,若非互生愛意之人,定然不能如此!
李玉生對自己的發現十分篤定,這下杜慕之不得不相信秦王和這位新同窗确實有情況了。
被兩人選擇性忽略的楊延和撓了撓小腦瓜子,問道:“什麽真的?”
李玉生連忙捂住這小孩兒的眼睛,口中喋喋不休:“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南淮笙使盡渾身解數,好不容易将人哄好了,這才聽秦寒之慢悠悠地說:“杜慕之是已故首輔杜右之孫,其父乃兵部員外郎杜從玉,李玉生是他一位唐兄的表弟。”
沒想到這杜慕之不僅如此有來頭,竟然還真和李玉生有些親戚關系,南淮笙心中激動不已,他可記得那兩位大佬有“小李杜”之稱啊。
南淮笙正心思飛轉,就聽那小少年高呼道:“杜慕,你放開我!”
南淮笙:“!”
他扭頭一看,就見杜慕之拎起楊延和的後領要把他往別處丢,還嬉笑道:“小小年紀不好好讀書,來摻和大人的事作甚。”
南淮笙身子一歪就靠在秦寒之的肩膀上,他悄悄問道:“這杜慕之可是名慕,字慕之?”
秦寒之垂眸看着身邊人毛茸茸的腦袋輕輕嗯了一聲。
南淮笙深吸一口氣,又問道:“那小孩兒呢?”
秦寒之:“楊延和是今年剛入監的舉貢。”
“舉貢?”南淮笙立刻坐直了身體,他不太确定地問道,“以舉人身份入國子監的監生?”
秦寒之點點頭。
南淮笙:“他才幾歲?”
秦寒之:“十三。”
南淮笙頓時噎得再說不出一句話,當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他這都加冠了才交了個高價進入國子監,人家十三歲卻已經考中舉人成了老爺。
“原來我就是個湊數的。”南淮笙沒滋沒味地嘟囔着。
秦寒之笑了笑,說:“世人皆有其所短,亦有其所長,淮笙不知己所長?”
南淮笙眼珠一轉,知道秦寒之這是要誇他了,于是問道:“何為我之所長?”
秦寒之但笑不語,卻是不再開口。
南淮笙急了,這哪有人誇人只誇半句的,讓他聽個完整的高興高興不好麽。
他擡手戳了戳秦寒之的胳膊,這人卻淡定自若地繼續寫起課業來,顯然是不打算再說半個字。
南淮笙無計可施,最後只能起身尋李玉生三人說話去。
他來到李玉生三人席位前,朝李玉生笑道:“玉生,快為我引薦引薦兩位同窗。”
李玉生當即丢開杜慕之,介紹道:“這位是去年入監的杜慕之,”他又摸了摸楊延和的腦袋,說,“他叫楊延和,是今年與我一起入的監。”
杜慕之和楊延和顯然早就聽過他的大名,一大一小一起朝他拱了拱手,杜慕之笑道:“前幾日就聽去過雅集的同窗說南公子是個神仙人物,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南淮笙擺了擺手,說:“杜兄謬贊,喚我名字即可。”他又低頭朝李玉生旁邊的小孩笑了笑,說,“小學弟恐怕是這監中最年幼的監生,日後前途定然遠大。”
誰知這小孩兒雙手負在身後,朝南淮笙擡了擡下巴,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說:“按理說我比淮笙先入監,淮笙當喚我學兄才是。”
南淮笙一噎:“……”好吧,是他大意了。
杜慕之被這兩人逗得捧腹大笑,李玉生連忙尴尬地想制止這位表哥,結果杜慕之反而笑得更大聲了。
南淮笙當場就想掩面離去,今天這人未免丢得也忒大,他就不該在這裏,好好當他的大乾文盲,每日只管吃吃喝喝再結交二三文人難道不惬意麽,他是為何要想不開來這國子監與一群大才子做對照。
他回頭幽怨地看向秦寒之,期待這人能讀懂他的尴尬帶他早點離去,結果就見這家夥隐隐勾着唇角,顯然也在笑話他。
秦寒之感受到南淮笙幾乎快凝成實質的視線,他輕咳一聲收斂住笑意,朝南淮笙說:“随我去尋祭酒。”
南淮笙:“!”
終于可以脫離苦海了,南淮笙心中當即雀躍起來,他與李玉生三人告罪一聲後立刻回席位收拾東西。
李玉生問道:“南兄不去齋舍?”
不等南淮笙回答,秦寒之便說:“他情況特殊,不宜留宿監中。”
李玉生雖然遺憾日後不能在齋舍中為南淮笙答疑解惑,但他也是知道南淮笙從前的特殊之處的,當即不再多問。
楊延和卻羨慕地說:“不住齋舍,豈非不用日日在監中會食?”
李玉生連忙捂住他的嘴,緊張地小聲說:“當心監丞聽見可要罰你。”
聽到“監丞”二字,楊延和連連乖順地點頭,他雖然覺得監中日日所食無甚至花樣,但還不至于為此想挨罰,要知道監生妄言監中膳食可是要被監丞拿去問話的。
南淮笙正要和秦寒之離開,見狀在書籃裏翻找片刻,取出秦寒之讓人放在裏面的一匣點心塞進楊延和懷裏,打趣道:“秦王給的,小學兄可不能餓着。”
楊延和打開匣子一看,裏面竟是一匣精致的南邊酥點,其中就有李玉生上回送他嘗過的荷花酥。
小孩兒一雙眼睛亮晶晶地抱緊懷裏的木匣,他決定看在這匣點心的份上不追究南淮笙在“學兄”前加的那個“小”字。
“多謝秦王!”楊延和說完又喜滋滋地看向南淮笙,老氣橫秋地說,“學弟有心了。”
南淮笙:“……”這匣酥點他能收回來麽。
待南淮笙随秦寒之離去,杜慕之垂眸看向楊延和手中的點心匣,惹得小孩兒連忙抱緊匣子護食,片刻後楊延和又才萬分不舍地說:“你若也想吃,大不了我分你一塊……不,半塊!”
杜慕之卻啧了一聲,感嘆道:“當真是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啊。”
他指着那點心匣說,“這裏面每一樣可都是有名的秦淮點心,那位南公子便是秦淮人士,我在京中還未曾見過幾個膳夫能将秦淮點心做的如此地道,想來是秦王為博美人一笑特地請了秦淮的膳夫做的,”他說着彈了一下楊延和的額頭,“你小子且偷着樂吧。”
聽到這點心竟如此珍貴,楊延和不服氣地辯解道:“明明玉生上回就給我吃過。”
杜慕之眉峰一挑,看向李玉生,結果李玉生卻驚嘆道:“好詩,好詩!”說完便提筆在紙上将杜慕之方才吟詠的兩句詩寫下。
杜慕之:“?”
李玉生發現杜慕之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他幹咳一聲,連忙解釋道:“我觀南兄醉心于收錄詩詞,表兄這兩句又實在是妙,便想着先替南兄記下。”
南淮笙要是在這兒定然大為感動,如此體貼的大神上哪兒找啊。
兩人出了學堂正往祭酒處走,秦寒之忽然取出一疊落滿字跡的紙張在南淮笙面前晃了晃,南淮笙不解,結果接過一看頓時心花怒放。
竟然是祭酒今日布置的課業,而且還是他的筆跡。
南淮笙美滋滋地将課業收進書籃裏,樂道:“有寒之這等心善的美男子做同席當真是我三生有幸。”
正來接兩人下學的王成瞧見自家秦王雙耳泛紅,一陣抓心撓肝地想知道未過門的王妃到底對王爺說了什麽。
【作者有話說】
杜牧,字牧之。
杜牧《過華清宮絕句三首》: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楊廷和,字介夫,號石齋,十二歲中舉,明內閣首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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