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牧野聞歌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聽清那名面容憔悴的少年郎口中之言,南淮笙一顆心髒怦怦跳,心想這鬥詩會的時間果然選得妙極,竟真替他吸引來一位大佬。

少年郎強忍住喉頭的幹癢低聲咳嗽,他心中正懊惱萬分為何自己來遲一步以至于錯過詩會,就見一名如詩如畫的無雙佳公子款步朝他走來,只見那公子朝他展眉一笑,一時間少年郎只覺中空之月都仿佛失了顏色。

他只聽那位公子朝他問道:“不知小兄弟因何事苦惱?”

少年郎這才回過神,面色憂愁地說:“這位公子有所不知,今日此處有鬥詩賽且獎酬豐厚,我本打算前來一試,若有幸取得獎酬也好未春闱上京湊些盤纏,誰知我竟來遲一步錯過了詩會。”

“原來如此,那确實可惜,”南淮笙說,“我觀你面色憔悴,可是身體有恙才因此來遲的?”

少年郎愁眉不展地解釋:“我前幾日參加秋闱時在考院裏染了風寒,昨日出考場後便卧床難起,”說着他嘆息一聲,搖頭道,“時也命也,合該我錯過詩會。”

南淮笙弄清楚其中緣由,安慰說:“塞翁失馬安知非福,小兄弟雖然錯過這回詩會,說不得鄉試卻出類拔萃,我便在此提前道一聲恭喜。”

少年郎聽南淮笙如此言語也不由露出笑意,蒼白的病容瞧着都紅潤了一分,他拱手道:“多謝這位公子寬慰,征便借公子吉言,”他又說,“在下元征,敢問公子姓名?”

南淮笙心裏一喜,元征啊元征,果然是撞上大佬了。

他說:“在下南淮笙,今日是随友人來看詩會,有一友正好也要參加明年春闱,不如我介紹你二人認識一番,明年兩位或可一同上京,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元征聽得歡喜,立刻說:“求之不得,有勞南兄引薦一二。”

正巧杜浦和李太玄從看臺那邊過來,南淮笙當即便将元征引薦給李杜二人,四人相談甚歡,直至月上中天才散去。

當夜三人回了同知府,李太玄尋南淮笙談話。

南淮笙:“世伯這麽晚了來找我,可是有要事?”

李太玄點點頭,說:“算了算時間我等已在洛陽逗留多日,不如明日便繼續南下?”

南淮笙沒想到李太玄這就打算離開洛陽了,不過哪日出發他都無所謂,當即便同意下來。

待李太玄離開後,南淮笙叫來蘇馳,問道:“今天那小乞兒可是秦王派來的聯絡之人?”他說的是和他相撞的那個小孩兒。

蘇馳撓撓頭,說:“我帶他去安頓時試探過一番,那小乞兒确實只是個普通小孩兒,當只是負責聯絡的人找他幫忙給公子送消息而已。”

南淮笙心下了然,難怪當時蘇馳幾人在那小孩過來時沒主動攔住,想必早就看出其中緣由。

他又問道:“既然那邊已經能送消息過來,想必負責聯絡之人就在附近,你可能替我遞封信過去?”

蘇馳點頭說:“按例明日當會有人主動聯系。”

南淮笙得了準信,好心情地将離京這段時間攢下的信紙裝封交到蘇馳手上,他又低聲交代一番啓程準備事宜,說:“這麽晚了,有勞你再往車馬坊跑一趟。”

蘇馳立刻領命出了同知府往車馬坊去。

第二日一早便來了個夥計通知南淮笙啓程時間:“少東家,崔管事說今日午後便可登船。”

南淮笙問道:“這回是坐商船還是客船?”

夥計說:“正好今日四方商行要往南邊發船,所以坐的是商行的商船。”

感情他家還有船運業務,南淮笙再次被自家的豪橫震驚到。

夥計離開不久,南淮笙的房門又被輕輕扣響,他開門一看竟是杜浦。

南淮笙見他神色肅穆,連忙将他讓了進來,小聲問道:“杜兄可是有事是?”

杜浦微微颔首,從大袖遮掩下取出一只加了封條的粗糙木匣交給南淮笙,說:“姑父托我将此物交給賢弟,想借賢弟之手将此物遞給那位。”

南淮笙當即便明白這東西是杜浦的姑父打算送到秦寒之那處去的,他遲疑片刻,問道:“裴同知何不直接送往京城?”

杜浦面露難色,說:“洛陽這邊勢力繁雜,姑父因為是蘇尚書的弟子所以一直被吳氏盯得緊,此物幹系重大,若走明路恐怕出不了洛陽便要落入敵手。”

南淮笙恍然大悟,這匣子裏裝的是裴同知收集的證物,他接過木匣,說:“我定将此事辦好。”

杜浦鄭重朝他一禮,說:“子陵在此謝過。”

待杜浦離開後,南淮笙立刻喚了蘇馳來,他将事情原委告知蘇馳,又把木匣交到他手中,說:“我尚且不知其中為何物,想來你們自有核查的法子,便勞你将此物也遞出去了。”

蘇馳自無不應,若真能從洛陽這邊拿到些對秦王有利的東西,京中局勢說不得都能被影響。

午後,崔二駕着馬車來接南淮笙和李太玄登船。

南淮笙坐在馬車上,他打開車簾朝崔二問道:“二叔,昨晚托你的事可成了?”

崔二一甩鞭子催馬趕路,大剌剌說:“少爺放心罷,一早給你辦好了。”

一行人登船後便再次啓程朝江南而去。

洛陽城中,一處小院內,元征正在屋裏休息養病,忽然聽到他母親進門的聲音。

“阿九,有位小哥說是一位姓南的公子派他來見你。”

姓南的公子,那不就是他昨晚結識的那位南淮笙南公子麽。

元征當即從床上合衣起身,說:“有勞母親,我這就去。”

他剛一出門,就見一名夥計打扮的人朝他見禮,說:“小的見過元公子,”夥計又取出一只信封并手中的食盒一起遞給元征,說,“這是少東家讓交給元公子的。”

元征看見食盒上的标記當即認出是昨晚南淮笙說起過一家點心鋪子,他沒想到今日南淮笙竟派人給他送來了,元征心中一陣感動,連忙結果信封和食盒說:“沒想到南公子還記得這種小事,有勞小哥替我謝過南公子。”

夥計笑道:“少東家今日已經啓程南下了,元公子要謝便自同少東家寫信罷。”

元征微微一愣:“南公子怎生走得如此匆忙?”

夥計說:“今日剛好商行有船要南下,所以少東家順道便走了。”

“原來如此。”

元征送走那名夥計後便将食盒交給他母親,他自己則回房中拆看南淮笙給他的信件,忽然卻見他母親又匆匆進屋。

他母親小聲驚呼道:“阿九,你看這個!”

元征一擡眼就見母親将食盒揭開,又從中取出上層的一盤點心後,露出下層白花花的一封銀子。

“這!”

元征大驚,連忙從信封中取出信紙細看,果然就見南淮笙在信中寫道那銀子是與他上京趕考用的。

他母親焦急地問道:“阿九,可知為何?”

元征這才回神,說:“這銀子是南公子資助我上京趕考的盤纏。”見母親仍舊眉頭緊蹙,他又将昨晚與南淮笙結識的經過告知母親。

他母親感嘆道:“這位南公子果真慷慨仗義之人,阿九切切記下這份恩情,日後好生報答這位南公子。”

元征認真道:“南公子之恩,兒定當牢記于心。”

他幼年喪父,家貧無業,全靠母親平日裏做些刺繡維持生計,昨日之所以想去詩會贏取獎酬便是為了湊集盤纏,不然若是此次能夠中舉,來年進京趕考也是捉襟見肘,是以南淮笙今日所贈對他來說無異于雪中送炭。

四方商行的船只在大河上平穩航行,這日快中午的時候,船只在黃河與大運河交彙處的碼頭靠岸修整。

已經在船上待了整整兩天,南淮笙下船時只感覺腳下地面都在搖擺起伏。

“終于回到地面了,”南淮笙感慨道,“要再多兩天不下船,我都要忘記怎麽走路了。”

崔二哈哈大笑:“這才哪兒到哪兒,”他拍了拍将軍肚,調侃道,“想當年我跟九爺出海做生意,那是整月整月都在海上浪打浪嘞,放眼看去烏泱泱到處都是海水,有一日九爺憋急了渾說要跳下船去洗個澡。”

李太玄好奇地問道:“可當真下海洗澡了?”

“那哪兒能讓他真跳啊!”崔二龇着一排大牙,說,“海裏那大魚可兇着嘞,跳下去豈不是拿他喂魚喽。”

南淮笙笑道:“爹他肯定是想你們面前逞能,別慣着他。”

“那是,”崔二嘿嘿一笑,說,“回來我就把這事兒告訴夫人了,夫人拿他一頓好收拾。”

李太玄聽得有趣,又問道:“聽聞海上有巨魚,諸位當時可曾遇上?”

“呀,”崔二想起當年的事便一陣冷汗,“可別提了,當時我等遇上一群會施法的魚妖,差點一起喂魚喽。”

“啊?”南淮笙眨了眨眼睛,不能夠吧,這大乾還能有妖怪?

“可不是,”崔二信誓旦旦地說,“當時可有足足三頭魚妖圍住我們的船,那些魚妖做法招來水龍險些将船掀翻,還是九爺跪地求饒,非說要去給魚妖做上門女婿才将那些魚妖吓唬走的。”

衆人聽得噗嗤大笑,南淮笙十分尴尬地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那不是魚妖,就是三頭普普通通的大魚呢。”

“那哪兒能!”崔二說什麽都不能信,他兩臂一展,比劃說,“那魚妖比船還大,怎麽能不是妖怪!”

南淮笙:“那是鯨魚,鯨魚不僅會噴水,大的還能有十丈長,海裏多着呢。”

“啊?”崔二撓撓頭,“竟真不是妖怪?”

李太玄聽得興致勃勃,他朝南淮笙問道:“竟有十丈長的魚,莫非真是鲲鵬?”

“自然,”南淮笙從袖中掏出小冊子,又從腰間的筆筒中取出毛筆,唰唰兩下便在紙上畫出一頭歡樂噴水的鯨魚,說,“差不多就長這樣吧。”

李太玄接過一看頓覺有趣,沉吟道:“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依我看只有如此大魚才可化魚為鳥乘風直上九霄。”

南淮笙聞言狡黠一笑,撺掇道:“世伯,你看我這魚畫得可好,不如世伯給題個詩呗。”

“畫得好,便給世侄題詩!”李太玄當即揮墨在那頭歡樂小鯨旁邊題下方才之詩。

又一首千古詠流傳到手,南淮笙正偷偷高興,琢磨着一會兒該寫個什麽備注好,忽然就聽不遠處傳來一聲贊嘆。

“好詩,太玄果真谪仙人!”

南淮笙回頭一看,只見一個道家打扮的老者從另一艘船上載笑而來。

【作者有話說】

嘿嘿,猜猜這回出場的是誰。——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出自李白《上李邕》。

“垂死病中驚坐起,暗風吹雨入寒窗。”出自元稹《聞樂天授江州司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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