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牧野聞歌

◎收藏這只南淮笙◎在家中住了幾日,南淮笙已經不再像剛回來時那般急着想和他爹南九商讨南家未來的出路,因為他發現南家現在幾乎都是南伯文這個長子說一不二。

南淮笙覺得有年輕人話事還挺好,小夥子血氣方剛更有拼勁,雖然他爹和他哥能将這麽大的家業盤活,肯定只是千年老狐貍和初出茅廬小狐貍的區別,但游說起來肯定是容易上頭的小狐貍比穩如老狗的老狐貍更好說動。

不過他的游說計劃實施前遇上了點麻煩事。

這日南淮笙剛用過早飯,正準備偷偷去街上溜達溜達,好避開日日趕早來尋他的兄長,結果這回他還沒踏出小院的月洞門,就見南伯文一手小木梳一手紅頭繩,懷裏還揣了盒香噴噴的胭脂笑眯眯朝他走來。

“笙兒快回屋去,哥給你梳頭!”南伯文一邊說着一邊朝南淮笙展開雙臂揚了揚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趕小鴨子嘞。

南淮笙頓時頭皮一陣發麻,琢磨着他現在就地表演個當場暈倒還會不會被趕鴨子上架。

實在不是他不待見這熱情似火的兄長,而是他前兩日因為一時心軟便“慘遭毒手”,還被李太玄和賀老道二好一通嘲笑。

那李大佬實在離譜,竟然還撺掇賀老道偷摸給他畫了一幅畫來留證,美其名曰《手足情深》,逗得南伯文心花怒放,當即就讓四方書坊雕版刊印發往大乾境內其他分號,勢必要讓整個大乾的人都知道他有一個年畫娃娃一樣惹人喜愛的弟弟。

南淮笙想起這事就渾身神經緊繃,他警惕地盯着南伯文手裏的木梳和紅頭繩,明知故問道:“哥你不去鋪子裏守着,跑我這兒來幹什麽?”

南伯文揚了揚手裏的木梳,理所當然地說:“我估摸着你也該起了,過來給你梳頭啊。”

家裏有個粉雕玉琢傻弟弟,南伯文從小就又當哥哥又當爹,老愛給弟弟梳頭了。

南淮笙不動聲色地碾了碾腳下的小石子,随時準備溜之大吉,他說:“頭發我自己都梳好了,你快去鋪子裏吧,別耽誤了事。”

南伯文不甚在意地說:“鋪子裏有那許多的管事,不差我一個。”

南淮笙十分無情地心想,他這兒也不差。

南伯文見弟弟半天不松口,忽然一幅十分受傷的樣子,憂愁地說:“我知道了,這是弟弟長大了嫌棄哥哥,不樂意再讓哥哥給你梳頭了。”

南淮笙絕倒,他就知道這家夥又要來這招,前兩日他便是因此一時心軟着了南伯文的道,同意了讓這家夥在自己頭上“作威作福”,結果等他對着鏡子一看,才知道他頂了二十來年的大紅臉蛋沖天鬏造型竟是出自南伯文之手。

他又不是哪吒,作甚要沉迷于給他紮沖天鬏!

而且那日李太玄還撺掇賀老道将他化身小哪吒的過程給畫了下來,這會兒那幅畫正在秦淮的四方書坊裏等着匠人雕版呢,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趕着去書坊解救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哪裏願意讓南伯文再對他的腦袋為所欲為。

南伯文不愧是生意上的一把好手,打起感情牌來簡直得心應手,他唉聲嘆氣道:“這才半年不見,弟弟就嫌棄哥哥了。”

南淮笙這兩天可算是磨煉出來了,再也不上他的冤枉當,常言道打蛇要打七寸,南淮笙決定使出絕招一招制敵。

他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從南伯文手裏接過紅頭繩,不等南伯文高興,就十分狠辣地魔鬼低語:“兄長老大也不小了,是該成家立業給我找個嫂子,再給爹娘生幾個大胖乖孫讓他二人含饴弄孫了。”

南伯文聽到這話雙眼睜得滴溜圓,如此可怖的話是他這粉雕玉琢的乖弟弟能說的?!

南淮笙呵呵一笑,再一步得寸進尺:“我在國子監有位同窗,年不過二十,人家已經有一位感情深厚的未婚妻,那位嫂子還是個京中有名的才女,兩家約着等他這次金榜題名就要成婚了嘞。”

南伯文頓時五雷轟頂,腳步踉跄地後退,乖弟弟字字句句看似溫馨,對他這單身人士卻好生歹毒!

南淮笙穩操勝算,再次向前一步,他笑眯眯地說:“兄長可是還沒找到心儀的女子,不如我去信一封,讓同窗找他未婚妻幫你留意留意适齡的姑娘,說不得緣分就來了。”

南伯文聽得心裏一緊,他幹咳一聲說:“那什麽,我突然想起來鋪子裏有點急事要處理,我先走一步!”

他說完便倉皇逃走,生怕南淮笙真往京中去信一封給他說回來一門親事。

此次中門對狙大獲全勝,南淮笙得意地甩了甩袖擺,一路腳下生風到了秦淮河畔的四方書坊,他的形象還等着他去拯救。

“哎喲,小少爺怎麽來了?”書坊掌櫃見南淮笙進來連忙上前聽話。

南淮笙輕嗯一聲,繃着表情點了點頭,說:“昨日府上送來的那幅畫在何處?”

掌櫃連忙笑呵呵說:“小少爺莫急,匠人正雕着呢,不出兩日就能好!”

南淮笙聽得眉心一跳,竟然兩日就能雕好,他哪兒能讓這事辦成。

“咳,”南淮笙清了清嗓子,端出一幅恃寵生嬌的纨绔小少爺模樣,朝掌櫃攤開一只手說,“磨磨蹭蹭,拿來吧,我自去處理。”

“啊?”掌櫃這下懵了,連忙說,“這是大少爺交代下來的要事,小人可不敢擅作主張。”

南淮笙瞥了掌櫃一眼,問道:“我和我哥,你聽誰的?”

掌櫃愣了愣,說:“聽大少爺的。”

南淮笙又問:“我和你,我哥聽誰的?”

掌櫃眨了眨眼睛:“聽小少爺的。”整個秦淮有誰不知道南家大少爺對他的傻弟弟寵愛非常。

南淮笙啧了一聲,說:“這不就得了,我哥都聽我的,你直接聽我的把畫給我不就完事了。”

聽完南淮笙這一席話,掌櫃頓時只覺任督二脈被打通,腦瓜子前所未有地靈光,他趕緊叫停正在刻雕版的匠人,小心翼翼将那幅畫取來呈給南淮笙。

東西到手,南淮笙趕緊溜回府裏,生怕東窗事發讓他哥知道畫被他薅走了。

南淮笙悄悄鑽進自己的小院躲進書房裏,他探頭朝外看了看,發現四周沒人才将門窗全部關好。

“還好他真去鋪子上了。”

南淮笙将自己摔進椅子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喝了幾口茶水潤嗓子,随後便從長木匣中取出那幅讓他心驚膽戰的畫卷。

畫卷一展開,只見其上水墨丹青,寥寥幾筆便勾勒出一對親密兄弟形象,為長的哥哥正在細心幫弟弟梳頭紮發髻,當然,如果忽略弟弟已經是個成年男子還被紮兩個沖天鬏畫上個大紅臉的話,那确實還挺友愛。

更可惡的是畫卷左上角的留白處竟然還題了一首打油詩,是李太玄那家夥專門題來調侃他的!

只見其上寫道:戲贈南淮笙南家幼弟世無雙,兄長寵愛亦非常。

把手梳妝沖天髻,試問美人誰可當?

南淮笙越看越氣,兩手一左一右抓住畫卷作勢就要将這幅畫撕成兩半,再加一把火來個毀屍滅跡好讓此物永無超生之地。

他正要用力,手下的動作卻不聽使喚地停下來。

“但這是賀老道的親筆畫,還有李太玄給我的題詩呢……”

南淮笙看着畫卷上的詩名猶豫起來,那詩名中可明晃晃寫着他的大名,難道不比他費勁千辛萬苦才蹭到的編者挂名來得實在。

“賀之章親筆所畫,李太玄親筆所寫,名字如此全乎,落款如此清晰,真跡中的真跡,傳世要素如此齊全,放到後世豈非要炒上天價?”

南淮笙一句句催眠自己,兩手緩緩将畫卷放下,片刻後他忽然又将畫卷一把抓起,連連搖頭說:“不行不行,這玩意兒要是傳到後世,我的一世英名不就全毀了麽!”

他花了那麽多心思結交各路文人墨客,可不就是為了留名青史麽,這東西傳下去只能讓他反複社死,到時候要是讓某個考古專家挖出來,那不得被挂熱搜上讓全國人民反複嘲笑三天三夜。

他都已經能預測到熱搜評論區會冒出什麽奇葩梗了,此物絕對不能留!

好半晌後,南淮笙噌的一下站起身,取來他的鑒藏章蘸上朱砂後,他那雙漂亮的笑眼便死死盯在畫卷上。

南淮笙深吸一口氣又痛苦地閉眼,他的良心正在遭受史無前例的狠辣切割,他的耳邊響起的是魔鬼誘惑的低語。

社死算什麽,他要史上留名!

啪叽一下,赤紅的印章蓋在畫卷上。

南淮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這幅畫卷吧卷吧收進長木匣裏,又啪啪啪貼了二十張“封”字條在匣外這才算完事,要不是一時間找不到黃符,他定要再多加幾道封印才能了。

“一會兒哥問起這話怎麽辦?”南淮笙靜下心來就琢磨起怎麽善後,片刻後他便有了主意。

這畫只要在家裏,怎麽藏都有暴露的可能,唯有送到別處才算安全。

他喚來蘇馳,将手裏的木匣遞過去:“交給你家王爺,”末了南淮笙又反複叮囑道,“讓他千萬別打開,直接找個地兒鎖好。”

蘇馳連連應聲,發誓保證将話帶到。

過了幾日,秦寒之收到一只秦淮來的木匣,他颠了颠手上滿是封條的匣子,立刻便将其中之物猜了個準。

他眼瞳中漾起一抹笑意:“倒要看看你這回淘了什麽字畫,竟如此神神秘秘。”

秦寒之将匣外的封條一一摘下,取出卷軸展開一看,眼中的笑意卻是更盛了,畫中滿臉不情不願的人不正是他心上之人麽。

秦王的私章在另一枚鑒藏章旁落下,畫卷再次被封存入匣珍而重之妥善收好。

【作者有話說】

南淮笙:過分,誰讓你們寫詩作畫嘲笑我[怒]李太白:小友莫惱,此詩可與我無關[聳肩]李太玄:世侄別看我,我只是個破寫詩的,你找那畫畫的去。

賀之章:啊?你說啥?貧道近日恍惚,不知你在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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