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此次宴席只是晉朝女子間的尋常游樂,六皇女之前跟她提過,只是席上有不少不認識的人,盧觀昭沒興趣,本來是不打算來的。

只是六皇女和東平侯一再邀請,加上她确實好久都沒有參與好友的玩樂活動,她想着待在府上也只是被她那老母親天天念叨抓學習,于是就來了。

好在宴席也并沒有持續得太晚,六皇女還沒有出宮分府,因此也需要在宮門落鎖前回宮。

散席之後,僅有盧觀昭和紀溫儀陪在六皇女身側,另外走專為達官顯貴開辟的離開通道。

盧觀昭表示就是VIP。

正聽紀溫儀喋喋不休,安靜聽着的六皇女忽然開口,“從嘉,今日席上,你覺得孫正明如何?”

盧觀昭愣了一下,随後回憶了一下才知道六皇女說的誰。

“是個安靜的性子。”盧觀昭想到剛剛在席上,坐在人群中沒講過幾句話,也不和一旁清秀的少年調情的女子。

如果不是六皇女忽然開口問,她都快忘了這號人物。

紀溫儀問道:“懷瑾為何突然問起個寒門士子?”

盧觀昭看六皇女神情像是不過随口一問,随後六皇女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也回望了過來。

六皇女微微一笑。

盧觀昭挑了挑眉,替六皇女回答了紀溫儀:“想來是這位孫娘子有什麽蹊跷。”

六皇女也笑,她道:“知我者,從嘉也。”

紀溫儀看她們倆這樣,忍不住每個人都捶了一拳,“行了,我也知道!不就是孫娘子向來不是攀龍附鳳之人,今日忽然答應我們這樣玩樂的宴席,定是有不同尋常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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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觀昭假裝被打得很痛,然後求饒道:“好姐姐,輕一些。”

六皇女身旁的侍衛們也知道是這群發小的玩樂,并沒露出緊張寒厲之色。

六皇女也學着盧觀昭的模樣假裝疼痛求饒,最終紀溫儀也忍不住笑。

她們三人也都沒有明說,這孫正明今日忽然前來,想來背後有人指使。

思來想去,也就六皇女值得引人窺探。

無非也就是背後那兩位皇女之一。

紀溫儀拍了拍六皇女的肩,并未言語。

盧觀昭也沒再多說,齊王裕王的皇位之争雖然還未凸顯,但在這些小事細節上,已然開始露出端倪。

就算是還未封王的妹妹也早早關注,

最終還是六皇女不甚在意地笑道:“且不說這些,下月初一便是娿神節,子彥、從嘉,你們可是好好準備準備了。”

紀溫儀一聽,就有些跳腳:“懷瑾,你怎麽跟我父親似的,天天念叨着這些,咱仨還是你年長些,你才是要好好準備。”

盧觀昭看到六皇女促狹的目光就移開眼,心裏也很贊同紀溫儀的話。

好好的講話催什麽婚啊,她還是個十六歲的孩子。

為什麽說六皇女提到娿神節就是催婚,是因為娿神是晉朝傳統神話中的一位專管男女之事的神明。

娿神又稱為生命女神,女神娿賜予女性孕育生命的軀體與使命,賜予男性供給生命的力量,協助孕育生命的母體繁衍生息。

因此娿神節又漸漸從敬神祭拜日,到如七夕一般,是男女相看的節日,一般宮中也會舉辦宴會,為世家大族的男男女女們提供一個互相碰個面的機會。

很多訂了婚的,面都沒見過的小年輕可以通過這個娿神宴來看看對方。

六皇女看着盧觀昭和紀溫儀二人逃避的模樣便想笑,她想到了一件事,便又開口說道:“此次娿神宴,想來恒武将軍也會參與,前些日子陪伴母皇用膳,便察覺母皇有意為恒武将軍選妻主,二位娘子年輕才俊,有望入選啊。”

“若是選,應當也選不上我。”紀溫儀一聽便迅速道。

和紀溫儀快速的反應不同,盧觀昭愣了一下才想起六皇女說的恒武将軍是誰。

很明顯六皇女是刻意地調侃用的恒武将軍的稱呼,而大家所熟知的還是恒陽郡主。

要說到恒陽郡主,那是大晉朝無人不知不人不曉的存在。

畢竟作為晉朝唯一一位男将軍,他從被皇帝冊封的那一刻開始就備受議論。

恒武将軍,也就是恒陽郡主,母親為長風候,自北境狼煙起便遠赴邊疆,于北境大捷後加封北岺都護府都護。

然而三年前北境蠻奴忽然南下進攻,以奸計使長風候娘子遇刺不治而亡,長風侯世女戰死沙場。

緊要關頭之時,恒陽郡主男扮女裝,帶兵出征,苦戰三月,等到朝廷兵糧趕到後成功抵禦蠻族,并帶三千騎兵深入敵營,将敵首斬于馬下。

蠻族帶兵而來的正是族首領,首領身死,蠻族四下分裂,再無最初氣勢。

帝聞邊疆長風候與世女身亡噩耗,又聞恒陽郡主壯舉,最終特冊恒武将軍一職,命恒陽郡主暫管北境,直到朝廷新派武将接手。

盧觀昭有些好奇這位晉朝版“花木蘭”,問道:“也就是說恒武将軍要回京了?”

六皇女的安車已至,手下人撩開赤帷,她道:“想來聖人聖旨已下,若是路上不出狀況,恒武将軍便可于娿神節前歸京了。”

六皇女笑眯眯看向盧觀昭:“從嘉倒是安心模樣,是覺得勢在必得,還是……”

盧觀昭心裏和紀溫儀想得一樣,感覺要選也選不到她頭上,她才16歲,而晉朝結婚大多都是女大男小,男子14便可嫁人,女子娶夫則大約是在16~18歲,而20歲後才到生育年齡。

恒武将軍好像都19歲了,聖人必然不會選她。

于是盧觀昭很放心道:“從嘉尚年幼,且娿神宮宴貴女世男衆多,就算與恒武将軍于宮中相遇,想必将軍也看不上我這乳臭未幹的小孩罷了。”

紀溫儀:……

六皇女:……

紀溫儀無語:“盧從嘉,你說的都是些什麽話,女子十三便能入鄉學參考,農家若是早,十六便早已成家,你這将自己貶低如此,未免也太給那位郡主面子了。”

紀溫儀心裏想的是這世間哪有男子抛頭露面當個打仗的,都是些落魄農子或戴罪黔首才入軍營當個苦力。

世人偏愛飄逸出塵的男子,恒武将軍這樣的大約滿臉橫肉,粗壯無比,就算身有不菲軍功,她盧從嘉也不能這樣說自己啊。

六皇女也搖了搖頭,她踩上馬凳,入車帷前對盧觀昭說道:“知道你自謙,但也莫如此說自己,‘長安名姝’之稱享譽京城,朗朗少年,不必妄自菲薄。”

被好友教育,一直被“長安名姝”這個稱號雷得雞皮疙瘩的盧觀昭硬着頭皮行禮,表示自己知道了。

“聽殿下教誨,臣恭送殿下。”

六皇女被她這番讨饒模樣逗笑,朝着紀溫儀擺擺手,便喚車夫回宮。

盧觀昭直起身子,又被紀溫儀打趣了幾聲,二人回家路不同,上了馬車後便分開了。

一入車廂,跟随的小厮進來服侍。

盧觀昭不在人前便不再維持儀态,癱在舒服的軟墊上,歪着頭問自己的貼身随從。

“卓平,母親回府了嗎?”

卓平是自小都跟在盧觀昭身邊的侍從,很明白盧觀昭和國公娘子的不太對付。

“少主君放心,主君應酬尚未歸府。”

盧觀昭點了點頭,她的老母親最不喜歡她出入平康坊,雖然她自己能去,但是卻不讓孩子去,一手雙标玩得很溜。

不過随着年歲的增長,像盧觀昭這樣年紀的貴家娘子,出入平康坊應酬也都是常事,盧母便不大管了,只是會問得很仔細都和誰去,并附贈一些頗為嚴厲的訓誡。

卓平在一旁為少主君遞水,擔憂道:“少主君今日喝了不少酒,少不得回府後正君會念,您先喝些水,醒醒酒。”

盧觀昭接過,雖然喝不少酒,但是還不至于到醉的地步,只是有些微醺。

她道:“喝水能解什麽酒?回府後若是父親還沒歇息,我還是去請個安罷。”

卓平應聲,接過空的水杯,“是,奴才這便安排。”随後她見少主君神色如常,并無太多醉意,于是便把今日府上一些事告知少主君。

“少主君,今日奴才找不到時機于您言說,如今告訴您,也希望您心裏有底。”卓平壓低聲音道,“主母出門前同正君争吵,二人并未緩和,主母出門前,還召了二小姐與蘇側侍訓斥。”

盧觀昭聽了來勁了,“母親同父親總為些雞毛蒜皮的事吵架我是知道的,但竟然還訓斥了她心尖尖上的側侍,真是少見,訓斥了什麽?”

卓平就知道少主君感興趣,她裝作沒聽見少主君對自己母親的調侃,悄聲繼續道:“是二小姐的事,二小姐應了宋長史的差事,辦好了還好,只是辦砸了,齊王王卿向正君透露此事,後面主母自然便知曉了。”

宋長史,盧觀昭一聽就知道是齊王手下的一個不大不小的官。

她老母親對皇位之争向來是唯恐避之不及,更從不願在聖人面前留下争權奪利的印象,她們英國公府能走到今天也不乏是因為她老娘的謹慎,她的妹妹這樣行事不謹慎,被罵的狗血淋頭情有可原。

盧觀昭剛坐直的身子又重新倒在軟榻上,馬車悠悠,車外已經沒有了她剛出門時那樣的熱鬧。

晉朝宵禁晚,因此現下仍然還有不少行人歸家與商販叫賣。

她撩開車簾向外看去,便看到街道兩旁燈火已點,又是一番長安氣象。

盧觀昭唇角流露笑意,她褐色的眼眸裏是掩飾不住的促狹。

“那一會兒請安,恐怕能多得一碗櫻桃酪解解酒了。”

卓平一聽也笑了。

櫻桃酪乃正君最喜愛的甜品,想必正君知道蘇側侍被訓斥了之後,心情好得會多飲一碗,少不得給少主君也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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