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孟灼是第一次參加宮宴,原本他自認為自己在江南已經是數一數二的人家了,什麽場面沒有見過,但是入了長安城,才知道這世間還有如此盛世之景。

盛大宮宴更是讓人不由心生膽怯。

他們車駕走的是專門的內夫通道,比起盧觀昭那邊還有朝臣的擁堵,他們很快就進入了擺宴的玉衡宮。

他陪伴在盧父身側,一起面見了許多英國公府的至交,還有許多豪門貴胄。

“你們年輕人多交流,不必和我們這些年紀大的總待在一起。”

被盧父介紹給了同樣年齡的世家貴男,孟灼也憑借着自己的口才與可愛的性格打入了貴族圈。

孟灼非常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能夠被這些縣主、公侯家的貴男接受,是因為他來自英國公府,因為他的表姐。

“孟弟弟出身江南,聽聞江南長柳如煙,繁華興盛,能給我們說說嗎?”

從最開始身世的打探,到後來十分明顯的——

“孟弟弟是世女殿下的表弟,不知世女殿下今日是否來參加宮宴?”

雖然是明知故問,但是他們語氣中的殷切讓孟灼感受得非常清楚。

這也是孟灼頭一次感受到這些世家貴男們對娿神宮宴的看重。

每個人都精心打扮,身着精致繁複的绫羅綢緞,交談間翠環作響,像是靡靡之音,他們笑着,眼神中卻含着對女席方向的期待與盼望。

他們之間會談論今日赴宴的女郎們,其中談論最多的則是英國公世女,每個人梳妝打扮都似乎帶着強烈的希望,讓英國公世女看到自己。

孟灼從小就知道表姐受衆多人喜愛,在見到表姐後更是一見傾心,如今見到京中衆多郎君都對表姐十分觊觎,內心有着一種居高臨下般的得意,但更多的是一種強烈的危機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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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他貌美、比他家世好的男子實在是太多,他頭一次産生了自卑的情緒。

然而孟灼是絕對不會展現出來的,他和表姐有着無法斬斷的親緣關系,他們才是最親密的人。

他抿着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回答着這些來詢問他和表姐之間關系的人的問題。

“表姐待我極好,孟灼初來乍到長安有諸多不便,還未曾适應長安飲食,表姐十分擔心,便親自上街買江南糕點回來。”

孟灼能十分清楚地看見一些貴男眼中的嫉妒與落寞。

他很享受這種被嫉妒的感覺。

不知道是不是不想聽這種受刺激的事,有人便轉移話題說到了恒陽郡主。

王家公子道:“今日宮宴,北境歸來的恒陽郡主也會參與,只聽聞過他的事跡,還不曾見過真人。”

這個話題很新鮮,一時間都蓋過了衆人對英國公世女的探讨。

馮家最小的郎君覺得恒陽郡主有些粗鄙:“男子帶兵打仗,真是聞所未聞,有損清譽。”

其他人也是同樣觀點。

“那恒陽郡主豈不是常年和那些粗野的女子一起生活?和這麽多女人待在一起,他還算是男人麽?”

“是啊,他倒是厲害,女人的事,他一個男人竟也摻和着,若不是天佑我大晉,恐怕他早已屍骨無存了。”

大多數男子都對恒陽郡主帶兵打仗這種事蘊含着微微的鄙夷,這樣孟灼也好奇起這位恒陽郡主。

孟灼問:“既然赴宴,怎麽還沒見到郡主?”

宋家公子悠然喝了口茶:“想必是頭次參加宮宴,需要好好打扮罷。”語氣中是覺得恒陽郡主膽怯面對他們這些高貴的郎君。

衆人一時間議論紛紛,不知道誰說了一句,“快看,英國公世女和東平侯來了!”

于是所有公子都十分默契地閉上了嘴,他們熱切的目光紛紛投向進來的唯一通道上,炙熱的氛圍似乎連長輩席都感染了。

忠義侯夫郎輕笑了一聲:“都是些孩子。”

一旁的榮家夫郎則是打趣道:“莫說這些孩子,聽到英國公世女進來,我也都想多看兩眼。”

盧父是衆人捧着的焦點,聽到衆人誇獎自己的女兒,揚起的嘴角就沒有下來過,然而嘴上還是謙虛地表示大家過贊了。

一旁的馮叔叔看盧父眉飛色舞的模樣,就知道他現在是十分高興。

因為是可以供給男女相看的宴席,因此男席和女席實際上也只是隔了一個小道,中間擺着曲水流觞,還種植着一些燦爛綻放的花卉,象征性的當做阻隔。

這也方便了男席女席的相互隐晦地打量。

只見女席處入口有些嘈雜,随後便是帶路的黃門恭敬地引入,被郎君們翹首以盼的主角正和友人說笑,踏了進來。

孟灼其實已經在府裏見過盧觀昭了,但此時此刻,不知道是因為周圍氛圍的炙熱,還是因為四周名貴的擺件與各色不符合冬日的美麗花卉,英國公世女俊美得讓人移不開目光。

只見兩位身姿挺拔的女子相互說笑地緩步走入席中,兩人身量相當,笑起時有一種少年人意氣風發的肆意。

而其中英國公世女最為引人注目,肌膚白皙,容貌秀美而清麗,烏色的長發由金冠銀簪束起部分,剩餘的垂在身後及腰,唇紅齒白,笑時燦若朝華。

她似乎早已習慣了這樣的關注,舉手投足間從容不迫,東平侯似乎在她耳旁說了什麽,她便淡然地擡起頭看向男席,目光似乎是在搜尋着,讓衆多年輕的郎君暗自激動不已。

他們端坐挺拔,保持着自己覺得最美的儀态,暗中都希望英國公世女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恨不得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完全展示出來。

盧觀昭一進入女席場地,就能立刻感覺到投在身上如有實質的目光,有一瞬間她真的是被這樣炙熱的目光烤得吓一跳。

盧觀昭心裏默念,這很正常,這很正常,才壓下內心的幾分不适。

雖然說她确實已經開始習慣了走到哪裏都受到矚目,但是她還是沒辦法接受那些公子仿佛要把她吃了的眼神。

受不了啊受不了。

紀溫儀在她耳旁悄聲說道:“你父親的笑容簡直是有些誇張。”好像偷到雞的黃鼠狼,紀溫儀沒說出來。

盧觀昭聞言便下意識擡起頭看向男席方向,然後被衆多男子或明或暗但無一例外炯炯有神,目不轉睛的目光又一次吓了一跳。

在這種目光中盧觀昭連欣賞漂亮小裙子的心情都消失了。

盧觀昭內心的小人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和盧父的目光對上了之後朝他笑了笑,随後在收回目光的空隙間看到了另外一位眼熟的少年。

冷不丁和孟灼的眼神對上,因為距離過遠,她只見到孟灼猛然綻放的燦爛笑容。

盧觀昭不好假裝沒看到,也只能笑了笑點點頭。

孟灼身旁頓時炸開了鍋。

“世女殿下看過來了!”

“孟弟弟,世女殿下和你打招呼了。”

“孟弟弟,一會兒席間,能不能讓我們也見見世女殿下,一起說說話啊。”

孟灼從最開始盧觀昭的目光落在男席上就一直緊盯着,面上雖然表現得風輕雲淡,但是随着她漸漸要收回的目光,內心也越來越低落,然而等到她望了過來,孟灼的心卻又如火山噴發般炙熱滾燙。

表姐看過來了。

表姐定是也在意我的。

身旁的貴家郎君在殷切地讨好他,孟灼感到甜蜜的同時也有些得意而驕傲。

和孟灼這邊激動的場面不同,盧觀昭和紀溫儀被引到靠前的席桌前坐下,紀溫儀朝她擠眉弄眼。

“不愧是你啊盧從嘉,一個眼神就讓這些郎君們冬日裏春心大動,真是了不得。”

“也有不少公子們看你好嗎?”盧觀昭現在已經對好友的類似調侃完全免疫了,也能淡定地調侃回去,“不知道那位邱家二公子有沒有戴着你給買的鴛鴦發簪。”

“那不是我買的!”紀溫儀聽到就有些炸毛了,“那是我父親非得讓我送東西,我哪裏知道裏面有什麽勞什子鴛鴦樣式的發簪!!我對那個邱家二公子一點意思都沒有好嗎!”

看到紀溫儀恨不得立刻守護自己清白的樣子,盧觀昭哈哈笑起來。

“紀子彥你也有今天,現在你也知道我被調侃後的感受了嗎?”

紀溫儀語塞,她張了張口,最終恨恨道:“是我錯了,但你傷及了我幼小的心靈,一會兒你得罰酒。”傷及幼小的心靈這種話還是紀溫儀學盧觀昭說的,如今覺得這話雖然奇怪,但是卻又十分精辟形象。

盧觀昭剛想再說兩句打趣的話,不少相熟的貴家女子們也進場打招呼了,一時間寒暄往來不絕,直到太監禀報皇上皇後駕到。

熱鬧的宴席頓時安靜了下來,就連一旁行走忙碌的宮人也退到一旁,整個玉衡宮只聽見代表着聖人駕到的甩鞭聲響。

那種皇權巍峨,等級森嚴如座大山的感覺又一次漫上盧觀昭的心頭。

伴随着聖人由遠及近,帶着六皇女與一個青年。

衆人紛紛行禮——晉朝規矩,大朝、祖祭、正宴等極其正式場合才需要對皇帝行跪拜禮,像這種氛圍輕松的宮宴正常行叉手萬福即可。

“不必多禮。”聖人從正殿入內,正于臺階之上,她聲音和藹而溫和,還帶着笑意,“恒陽,到朕這裏來。”

盧觀昭內心有點激動,終于可以見到男版大晉花木蘭了!

盡管腦海裏已經勾勒出了該男子殺豬壯漢般的屠夫形象,但是難得能見到這樣傳奇的名人,盧觀昭表示這樣天大的熱鬧是必須圍觀的。

盧觀昭含着好奇和激動擡頭,看到了臺階上,站在聖人身旁的男子。

霎時間,盧觀昭眼睛都瞪大了一些。

只見身材高大的青年立于威嚴的聖人身側,他并不是尋常世家貴男那般清瘦而飄逸,而是猿臂蜂腰,高挑而健壯。

他比皇後都還要高一些,五官深邃烏濃,眉骨高挺,黑眸明亮,如草原上威風凜凜的黑狼,有一種野性般的俊美。

他也并沒有穿着一般貴家郎君的繁複羅裙,也沒有佩戴精致的頭飾,而是簡單地用碧色的發簪将長發束起,穿着特制又符合地位的暗色常服——像是她們女子平日所穿。

盧觀昭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他的胳膊上,只覺得他擡手能打死一百個孟灼。

盧觀昭:天吶,媽媽快看,是猛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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