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如果不是盧觀昭先前真的撞到了齊王的好事, 那麽齊王的詢問聽起來确實很正常。
然而看着齊王微笑的模樣,盧觀昭心中便警鈴大作,打起精神應付。
面對着她的詢問, 她表現得十分淡然道:“并未多久, 不過是從嘉于淨房更衣有些耽擱了, 帶路的黃門也等候了片刻,這恰好便遇到殿下。”
能在宮裏當差的黃門也不是傻子, 她從盧觀昭的話語裏聽出來了一些暗示,加上盧觀昭又沒有把她中途離開的事情說出去, 小黃門自然也要一起把這個謊給圓了。
小黃門在一旁一臉惶恐道:“世女殿下略有不勝酒力, 奴婢在旁随侍, 大約是奴婢笨手笨腳的,才耽擱了世女殿下的時間。”
齊王瞥了一眼開口插話的小黃門,神情似乎微變,盧觀昭見了, 便開口接過小黃門的話頭。
“大約也是如此,便能在此和殿下碰見。”
齊王聞言,注意力重新落回她身上, 笑道:“想來這是本王與世女的緣分。”
在廁所見到這算是什麽緣分?
每天上廁所的人這麽多,那每個都和你是緣分嗎?
屎分吧。
盧觀昭在心裏口吐芬芳, 然而面上也未曾表現分毫,聽到了齊王有些輕佻的言論, 也只是笑笑。
她能很明顯感覺到此地非久留之地, 就打算想離開,卻不曾想齊王似乎是看出了她內心的想法, 又再一次開口。
“本王剛剛雖有事離席,卻也聽說了榮成縣主的大膽之舉, 沒想到世女在京中的美名也傳到膠東,真是令人嘆服羨慕。”齊王露出了女人都懂的笑容,“聽聞縣主也頗有姿色,世女有福了。”
盧觀昭手微緊,齊王這麽說也就意味着她很早就離席了,看來她在這宮裏确實是出入于無人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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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觀昭面不改色,她并沒有接齊王帶着暗示性的話頭,只是道:“縣主孩童之言,又怎可當真?”
齊王眉微挑,她看着面前這個滴水不漏的英國公世女,心中的興味也越來越濃。
當初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邀請對方,卻屢屢遭至拒絕,齊王本身是有些不滿的。
她為天之驕女,出生便是享盡權力與富貴帶來的便利,從未有人這樣下過她的臉面,就算英國公府也不曾和裕王交好,卻竟然連一點面子都不給她。
齊王頗為惱火,不過之後因為一些事情,她便一時間沒再有機會去找英國公世女的麻煩。
如今與裕王鬥争中獲得階段性的勝利,她頗為自得,自覺得愚蠢狂妄的裕王絲毫不是自己的對手,十分意氣風發。
今日席上,她喝了些酒,遠遠看着英國公世女的臉,不由得起了興致,見聖人注意力都在膠東王上,便找了個由頭離席,命自己的侍衛尋來面貌嬌美的小童纾解自己的興致。
如今雖然也稍稍纾解,但機緣巧合下又見到英國公世女,內心的蠢蠢欲動又再一次被勾起。
身着公侯吉服的英國公世女顯得端方而雅正,高高在上讓人難以接近,帶着距離感的客氣微笑只讓人希望更靠近她一些,見到她另外的模樣。
世女看來也喝了些酒,潔白如玉的臉龐沾染上了幾分潋滟的風姿,鮮眉亮眼的美人,又是和小童相比不同的味道。
齊王本身就喝了不少酒,如今更是因為接連在朝堂中的勝利而有些飄飄然,便也不在乎起對面的女子不是任人可欺的寒門子弟,而是京中十分有名望的貴族公侯。
齊王靠近了世女一些,她目光有些放肆地打量着對方:“世女怎可妄自菲薄?從嘉豔麗如花,是京中難得的絕色,想必是那位榮成縣主見從嘉微醺後的天姿國色便動了心,才行如此膽大之色。”
這家夥竟然這樣放肆直白地調戲她!
盧觀昭眉頭狠狠皺起,心中升騰起熊熊怒火,現在恨不得就立刻讓人把齊王拉下去給她一個教訓,她收起了笑容,冷冷道:“齊王殿下,你醉了。”
“我醉沒醉,從嘉是如此清楚嗎?”齊王笑得有些暧昧,放肆的眼神從她的臉滑落到她的身體,盧觀昭只覺得自己像被人用眼睛強X了一樣。
好惡心!和你很熟嗎?竟然還擅自喊她的字來拉近距離。
無論哪個世界都不缺這些油人。
她真的很想揍這個猥瑣的家夥一頓。
盧觀昭直接後退了一步,雖然內心火燒得旺盛,但是她也知道決不能落下任何話柄,躬身敷衍地行了個禮便打算離開。
“如今從嘉離席已久,既然殿下沒事,從嘉告退。”
然而齊王似乎是酒意上頭,或者本身就是個尋求刺激的人,竟然直接拉住了她!
盧觀昭手被拉住的那一刻頭皮都炸了!
她睜大眼睛就要甩開,然而齊王卻似乎是預料到了她的動作,攥緊了不少,甚至自己還靠了過來。
不要過來啊啊啊!!
齊王臉上已然帶上了幾分邪氣,她笑眯眯道:“從嘉生氣也有另種風情……!”
下一秒齊王放肆的神情驀然一僵,随後變成痛苦的呻/吟彎下了腰。
看她憤怒的直拳一擊!盧觀昭狠狠地朝她肚子打了一拳!
在出手的瞬間盧觀昭還能告誡自己一定要打到她不能光明正大哪來言說的地方,絕不給她任何機會做文章。
用着十成十的力道,看到齊王痛苦地不由得蹲下,盧觀昭覺得稍稍解氣了一些。
真當老娘是外面那些柔柔弱弱的男人啊?該出手時就出手,盧觀昭也絕對不會委屈自己。
她都這身份地位了,這時候了還要顧忌來顧忌去的,她自己都嫌憋屈。
應激後的盧觀昭猛然甩開了齊王的拉扯,只覺得自己手都髒了,回去一定用艾草洗它三百遍去黴味。
随後盧觀昭故作慌張步伐混亂地走了幾步,又狠狠踩了齊王撐在地上的手一腳。
要是高跟鞋還能把她的手給踩穿了。
“盧觀昭你放肆!”齊王捂着肚子,怒火中燒擡頭看她,“王新,你就這樣看着嗎?!還不趕緊給本王收拾她!”
忍住想要再踹對方一腳的沖動,盧觀昭也不再為了維持自己的教養而對她客套禮貌,盧觀昭冰冷道:“你敢?!”
一旁聽從命令就要上前的王新就這樣被她的眼神震懾住。
“我乃英國公世女,又是你可以随意欺辱的?!”盧觀昭面色冷若冰霜,“本世女倒要讓聖上看看,究竟是誰占着理!”
齊王內心頓時一驚,被盧觀昭的話沖醒了不少昏熏的腦袋,她也意識到剛剛的事情絕對是于她百害而無一利,也意識到面前的女子并不是她之前能夠随意打發的對象。
然而對于現在春風得意的齊王來說,一個公侯世女也不是特別難纏的問題。
盧觀昭下手不輕,是實打實的力道,齊王倒吸一口氣直起身子,內心也十分惱怒,只覺得英國公世女不識好歹。
她被侍從扶了起來,陰冷地盯着盧觀昭道:“世女殿下是打算與本王交惡了?”齊王意有所指,“先前和裕王鬧出的事來,本王可也是聽說過。”
很明顯齊王就是在提醒盧觀昭,你兩邊都得罪,恐怕将來吃不了好了。
然而盧觀昭根本不在怕的,她也知道現在還不能暴露六皇女,因此盧觀昭只是從另外的一方面帶着幾分厭惡開口。
“盧家有訓,忠君愛國,只尊聖首。”盧觀昭諷刺道,“若等齊王殿下得償所願,本世女再行大禮。”
她微微一笑,只是眼中冷意森寒:“且英國公府世代功勳,太祖時便為大晉江山立下汗馬功勞,代代謹遵太祖母教誨,從不做下任何欺君之事,為國效忠,又豈是他人能随意羞辱。”
盧觀昭的話語明顯是在暗示是齊王随意羞辱在先,她沒有什麽錯,全是齊王的錯,要怪也就怪她自己。
随後盧觀昭便不再和她糾纏,轉身拂袖而去。
走了兩步,意識到了什麽,她微微轉過身,對着一旁目瞪口呆且驚恐萬分而發抖的小黃門道:“你,給本世女帶路。”
小黃門眼中迸發出感激而如重獲新生般的目光,她的步伐有一瞬間都不穩,連忙走到世女前方。
身後齊王陰冷的目光如有實質,然而盧觀昭卻絲毫不在意。
她不找事也不怕事。
盧觀昭也篤定,齊王這個時候也根本不敢攔她,也怕她将此事鬧大。
X的!盧觀昭內心難得爆了粗口,真把英國公府當軟柿子捏啊?!齊王飄久了,恐怕已經忘了朝堂瞬息萬變,不是她一時春風得意就能永遠春風得意。
和盧觀昭內心的憤怒不同,小黃門心中仍然惶惶,不過過了一個拐角,便猛然跪在世女腳下。
“還請世女殿下救命,殿下救救奴婢!”
盧觀昭停下因為憤怒而加快的的腳步,內心的怒火和厭惡也冷卻了不少。
她稍稍冷靜下來,也理解為什麽這個小黃門突然跪下懇求。
剛剛齊王的舉動,對于任何宮人來說都是會被滅口的皇家醜聞。
齊王控制不住自己,卻要害得他人性命!也還害了她!
盧觀昭閉了閉眼睛,努力壓抑自己胸口的怒氣,她制止了小黃門的不停磕頭,頓了頓讓自己的語調溫和一些。
“抱歉,都是本世女連累了你。”
小黃門不願起身,她先是沒想到世女會這樣誠懇的道歉,随後便是如落水者抓住生的浮木一般,懇求地看向世女。
“奴婢知曉此事不管世女殿下的事,奴婢若是能活下來,此生便為世女肝腦塗地,絕不背叛。”
盧觀昭拉不起她,見小黃門一臉後怕凄凄,更加厭惡起齊王,覺得那家夥簡直就是大寫的SB。
盧觀昭只能先安撫這個小黃門,畢竟确實也是因為她而受到連累。
盧觀昭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黃門道:“奴婢名為趙柏。”
盧觀昭微微一頓,她怎麽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然而現在也沒時間給她思考,她道:“因着我的緣故,讓你無端受牽連,本世女定會保你性命無憂,只是今日之事,不能再從你口中讓其他人知曉,你可知道?”
趙柏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她又給盧觀昭狠狠磕了個頭:“奴婢知曉,向女娲娘娘起誓,絕不将此事外傳,也絕對不牽連世女,從此之後,趙柏這條命便是世女的了。”
“我要你的命做什麽?”盧觀昭搖頭,怎麽這些人的臺詞都是這樣,随随便便就拿性命說事。
見她死活就是不起來磕頭,盧觀昭只能轉移話題:“先趕緊起來罷,人來人往,不要再起事端。”
說到底趙柏就是很無辜,本來被清場就是逃過一劫了,沒想到最後還是看見齊王發癫。
盧觀昭解下腰間其中一個小玉佩,遞給了趙柏,對她道:“你去找席上位于我位置旁身着灰衣的女子,名卓平,看到這枚玉佩,她便知道是什麽意思了。”
趙柏雙手接過,面色仍然是驚惶,卻也強打精神道謝:“多謝世女殿下。”
盧觀昭道:“現在便去罷,若是一會兒齊王想起來便不好了。”
見趙柏行禮後匆匆離去,盧觀昭站在原地片刻,突然回頭看向不遠處的那片竹林,盯了一會兒見只是風吹竹影搖晃,才轉身離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感覺剛剛有人在看着她。
她很快回到宴席上,在衆多喧鬧的人群中算是放松了不少,擡頭望向皇女席,齊王也還未曾回來。
六皇女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看了過來,盧觀昭只能笑了笑回應,這種場合下什麽都沒法做。
紀溫儀在一旁和其他侯娘子喝酒,盧觀昭難得能自己安靜地待一會兒。
她內心沉沉,大約也知道今日之後,恐怕齊王也會盯上她了。
陰差陽錯之下,齊王和裕王都被她狠狠得罪,盧觀昭只覺得自己無辜。
明明都是她們來找她的麻煩的,她老實待着怎麽就總受牽連。
盧觀昭給自己倒了杯酒,才仰頭喝了一口,餘光掃到什麽,動作一頓。
她目光微凝,看向了對面。
秦聊蒼也不見了。
想到剛才的錯覺,盧觀昭略微皺眉。
會和他有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