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秦聊蒼此人, 有的時候氣勢真的蠻吓人的。
盡管他說這個話的時候用的是尋常語氣,好像在聊天氣怎麽樣,但是盧觀昭還是從他的目光中看出了一絲迸濺出來的洶湧浪濤。
明明豔陽高照, 萬裏無雲, 一旁江水濤濤又帶着好聞的味道。
但是那種之前在小巷裏, 仿佛被野獸盯上的感覺又一次籠罩在盧觀昭身上。
盧觀昭有的時候都覺得不能怪她對秦聊蒼的态度和其他男人不同,他實在是太不一樣了。
盧觀昭也不是說讨厭這個世界的其他男人, 溫順、聽話、乖巧,這樣的人在哪都會被喜歡。
但是這只是不是盧觀昭喜歡的類型而已。
比起說更有挑戰性的類型, 盧觀昭只是喜歡有個性的男人而已。
而這種類型剛好在這個世界非常少, 至少至今為止, 她只見到過秦聊蒼一個。
無論是他的身材,他的體格,還是他的個性。
盧觀昭告誡過自己要離對方遠一點,但是在他陷入困境的時候, 總會忍不住施以援手。
坐在一旁高大的棕紅色駿馬的秦聊蒼看起來和剛才那群消瘦柔弱的男人有着很大的差別。
他拉着缰繩,望過來的黑色瞳仁無波無瀾,但是那股氣勢逼人的沉郁又讓盧觀昭心都緊了起來。
“郡主為何如此認為?”盧觀昭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攥緊了缰繩, 明明沒有什麽用處,但是能給她幾分說不過就跑路的安全感。
秦聊蒼其實是個很好看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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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的裝扮不是這個時代的審美而已。
野性十足的長眉并沒有像其他男人那樣刻意地修剪, 眉宇下透亮的黑眸灼灼有神,他從不低眉順眼地看人, 而是毫無畏懼地直視, 微微咧開嘴,便是那股狼性的狂野撲面而來。
她身旁的男人嗤笑了一聲,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這個人好像在她面前越來越不裝了。
男人說道:“世女,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
言下之意,不要裝傻。
盧觀昭只覺得現在自己恨不得一拉缰繩就跑回家。
如果她沒有猜錯,現在秦聊蒼這家夥是在逼婚嗎??
她讓自己保持平緩地呼吸,一定不要被他發現自己的心緒不定。
盧觀昭說道:“從嘉只是知曉此事事關郡主終生,希望郡主三思。”
無論怎麽說,盧觀昭雖然對娶夫沒那麽抗拒,但并不代表着她真的想結婚。
別說對娶秦聊蒼,她對娶任何人都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更何況秦聊蒼背後還藏着這麽大一個秘密。
她還沒有做好和另一個人如此親密接觸的準備。
一般人都是如此,況且秦聊蒼又非一般人。
秦聊蒼心思深沉,他如同走鋼絲那樣的個性真的能安于在英國公府的後院嗎?
盧觀昭擡眼和秦聊蒼對視,在他看不出什麽情緒的黑眸中緩緩開口問道:“郡主,婚姻大事,雖需父母之命,但此事也事關郡主心意。”
盧觀昭緩緩說道:“郡主真的決定要嫁人了嗎?”
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想好未來的計劃了嗎?
知道自己要面對什麽嗎?
更重要的是——
他知道婚姻對他來說意味着什麽嗎?
對于盧觀昭來說,她對秦聊蒼有好感,是,她承認,她曾經想睡過他,也各種口嗨過。
但是現在盧觀昭很明确的知道,她對秦聊蒼的喜愛還沒有到恨不得娶回家的地步。
對于她來說,這點好感還不至于讓她冒險進入他的世界。
很自私,但是抱歉,她現在也背負着英國公府的期望,背負着自己的理想和目标,婚姻大事她不會這麽輕易地決定。
在盧觀昭說完這句話,周圍的空氣似乎都窒息了一瞬。
因為跑馬跑了一段路,此時洛江邊也就只有他們二人,卓平已經被盧觀昭打發到一邊沒有聽他們對話。
盧觀昭看見男人驀然沉下的神情,他沉默地凝視了她片刻,眼神并沒有笑意,卻勾起唇角,帶着讓她感覺極為危險的氣息。
“你不覺得現在說這些話已經晚了嗎?”
盧觀昭心裏咯噔了一下。
她拉着缰繩的手心有些出汗,緊緊拽着在手心裏留下紅色的印記,被他這樣盯着,有一種汗毛熟悉面對危機時的應激。
“世女殿下。”高大的男人語氣平緩輕柔,但是卻讓盧觀昭心髒不由得砰砰加快,“只需要聊蒼同意,賜婚的聖旨不日便能下達英國公府。”
“聊蒼與世女早就不清白了,難不成世女還想不認嗎?”
素來沉穩柔和的英國公世女神色發生了變化,她的眼睛睜大,帶着幾分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這個仿佛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驚人之言的男人。
她如玉的臉漸漸暈染開幾分紅,不知道是氣的還羞惱。
“秦聊蒼。”她聲音聽起來仍舊是平靜,只是說出來的話語裏帶着幾分疑惑的質問,“這就是你的報答?”
“是。”男人爽快地承認,他看着面前的女人,帶着幾分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偏執與瘋狂,“世女次次恩情,自然當湧泉相報,以身相許,便是聊蒼最大的報恩。”
世女似乎都被他這樣怪異的邏輯給驚到了,她身子都有些僵硬,不可置信道:“秦聊蒼,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我當然知道。”秦聊蒼說,他那股被灼燒的感覺又一次席卷全身,血液的沸騰讓他眼中如有火焰跳躍,“世女不是想知道當初北境發生了什麽事嗎?不是想知道仁德太女的薨逝和北境血戰有什麽關系嗎?”
秦聊蒼就像是那個在戰場上運籌帷幄的常勝将軍那樣,将一道道利益擺在她面前談判。
“英國公府還缺什麽,長風侯府便有什麽,世女殿下,你還有其他更好的選擇嗎?”
盧觀昭真的有些震撼了。
這看着像是在求婚,但是仔細聽着卻又好像是在威脅,再仔細一琢磨,這好像又是在談判。
秦聊蒼這套組合拳打下來,就算是盧觀昭都有些懵。
而且他說的的确沒錯,盧觀昭意識到他已經知道她派人往北境打探消息了。
從這一點來看,秦聊蒼對于北境的掌控還是很強的。
如果他是個女的,恐怕如今還能做出一番天地事業來吧。
春日的微風吹過,吹開了洛江邊的條條長柳,也讓盧觀昭更加清醒的意識到秦聊蒼說的話裏的意思。
盧觀昭的心跳更快了,這可是她上輩子這輩子加起來第一次有人這樣直白地求婚。
最可怕的是,她竟然有一些心動。
但是英國公府裏的盧母和盧父讓她意識稍微清醒了一點,要是她現在在這裏答應了,恐怕家裏就要炸了。
但是看着秦聊蒼此時的神情,盧觀昭卻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徒勞地張了張口,只覺得思緒有些紛雜而混亂。
“你……”
可能是她難得懵逼的模樣讓男人原本有些強盛的氣勢變得和緩,他這樣沉靜地和她對視,眼眸中那股激流般的驟雨狂風偶爾流露出來,讓盧觀昭如有電流劃過內心。
片刻後,盧觀昭垂下眼眸,她停頓了一下說道:“我需要想想。”
如有實質的目光黏連在她的身上,讓盧觀昭有些不自在。
她忍不住道:“為什麽非得是我?”
然後她看見男人微微一怔,像是沒有想到她會問出這樣的問題,随後男人仍然是直視着她。
“世女殿下,在京中男子,誰不想嫁給你。”男人只是如此說着,但是盧觀昭卻莫名有些不高興,她覺得自己似乎想聽到的并不是這樣的回答。
秦聊蒼深深地看着面前的世女,他心跳如雷,面前的女郎并不知曉他今天的這番話花光了自己多少勇氣。
世女并沒有看到他的色厲內荏,也沒有看到他僞裝的強勢與對自己婚事的不在意。
他雖然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如此沖動,但是他已經習慣了在她面前的沖動。
其實沒有為什麽。
只因為是她。
秦聊蒼就像是想要獲得雌性垂青的公狼一般,極力展示着自己的強大與積蓄,他其實并不懂男女之間要如何相處,也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讓世女的眼睛落在他身上。
他從來就是如此,從不瞻前顧後,考慮了所有的退路之後,直接把自己的籌碼擺在她的面前。
既然她将選擇權交到他手上,就不能再将他奪回去。
秦聊蒼不知道盧觀昭的疑慮嗎?他知道,但是如同緊咬獵物的猛獸,他一步一步地将獵物鎖死在自己的範圍之中。
他知道盧觀昭不是任人宰割的弱小,也知道對方足夠聰明和同樣強大,但是秦聊蒼卻絲毫不後悔今天說的每一句話。
世女好看的眼睛此時正看着他,而她也因為他的話而露出了鮮活的神情,不再是客氣的假面。
世女恐怕并不知道,賜婚的聖旨已經在秦聊蒼手中,只要他願意,這樣能讓京中所有少男心碎的旨意,便能很快傳遍整個長安。
但是身為郎君的尊嚴讓秦聊蒼想要世女心甘情願地娶他,而并不是用這樣的方式來讓世女妥協。
秦聊蒼意識到自己做不到真正去逼迫盧觀昭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情,但是他卻又很不甘心,只能去利誘她,只能去主動挑明他們之間的關系。
正如秦聊蒼所說,她們早就不清白了。
無論是富樂樓的那場烏龍似的危機,還是落水時互相碰觸的肌膚。
他秦聊蒼這輩子都沒有這麽想要嫁給這麽一個人,他也不是那個等待其他人來娶自己的柔弱郎君。
他望着世女,胸口的熱焰灼燒着他的內心。
看看我吧。
他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眼裏流露出的祈求。
別拒絕我。
他握緊缰繩的手,如雷的心跳,還有有些僵硬的身子,都在強調着這一件事。
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