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章
第 81 章
大約是被秦聊蒼打暈了, 隔壁便沒有了動靜,關上門後,整個屋子裏就只能聽見他們彼此的聲音。
秦聊蒼看起來有些不知所措, 眼中巨大的驚喜與動容讓他原本冷硬的氣質都全然消失, 如果真的有尾巴, 恐怕已經是螺旋槳一般地搖起來了。
随後他聽話地閉上了眼睛,而盧觀昭則是清了清嗓子, 忽然産生了一瞬間近鄉情怯的恍惚。
她以為她會跑調,但是卻沒想到這首歌就像是可在靈魂裏一樣, 開口便緩緩唱了出來。
一瞬間的恍如隔世, 盧觀昭重新收回了思緒。
她看着閉上眼睛的男人, 只覺得越看越好看。
一曲終了,男人緩緩睜開了眼睛,像她教的那樣,将蠟燭吹滅。
“許願了嗎?”盧觀昭問。
男人點了點頭, 跟着她一起來到了桌邊。
“你不問問我許了什麽願嗎?”秦聊蒼忍不住問道。
“可別說,說出來就不靈了。”女郎笑着将還尚且溫熱的湯面推倒他的面前,臉上僞裝的胎記已經被拭擦, 露出柔和俊美的原本面容。
和過去相比,她在他面前更放松了, 也更活潑了。更……
讓他着迷。
她的一颦一笑都牽動着他的心神,他看着她時憐愛之情總是充滿着胸腔, 只希望她的目光能夠永遠停留在自己身上。
“好吃嗎?”頭一次動手的盧觀昭有些擔憂。
男人輕笑, 黑色的眼睛十分認真地看着她,噙着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欣喜笑意, 就像是滿天的星辰都落入眼中。
“非常好。”他說,“這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面。”
被這樣認真又誠懇地道謝, 劇情明明這麽老套,但是盧觀昭還是忍不住有些臉紅。
她當然知道他不可能說不好吃,但是他是那樣真誠,又是全然真心的感謝,讓她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盧觀昭不好意思歸不好意思,她故作鎮定微笑:“那我便是當你說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男人低下頭,随後聲音很輕,但盧觀昭還是聽清楚了,“我、我很高興,觀昭,我沒有想過你竟然親手做了吃食給我……”
盧觀昭微微睜大了眼睛,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秦聊蒼這樣類似于剖白內心的話語。
和往日那種帶着挑釁又強硬的話語不同,這樣類似于“軟弱”的內心想法,他可是從來都沒有說過的,更何況是像他現在這樣有些害羞而低着頭說呢。
盧觀昭忍不住又笑了。
如果今天晚上能一直保持這樣的氛圍,這恐怕會是秦聊蒼最柔軟的一次生辰。
然而這的确是秦聊蒼最難忘的生辰,但是卻和柔軟毫不相幹。
他們之間其實是有分歧的,這盧觀昭和秦聊蒼其實都十分清楚。
無論是秦聊蒼擅自行動的失蹤,還是盧觀昭顧忌着背後的家人不願摻和,都導致着他們存在互相隐瞞,彼此不通信息的情況。
而此刻,他們說着說着竟然吵起來了。
“秦聊蒼,我說過我不追究你先前擅專種種,但你不能事到如今都不将此事的情報不告知我!”
本是懷着柔和笑意的英國公世女沒了笑容,帶着愠怒的目光讓她看起來帶着攻擊性。
“為何你總是那樣不信任我,總是隐瞞着我什麽!”
男人靜靜地坐着,他的神色也發生了變化,有些被激怒了。
“你如今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面對他的反問,盧觀昭有些氣笑了,她抱起胸:“那是我推測出來的,秦聊蒼,你一直說你沒有不信任我,但是恰恰相反,你不信任任何人,你只信你自己。”
男人的拳頭驀然緊握,他神色有一瞬間的慌亂,就像是突然被打了一圈一樣狼狽。
“盧觀昭,你又有什麽資格說這些?”他想到了慘死的母親與長姐,憤怒仇恨的火焰在心中熊熊燃燒,又再一次如同陰暗潮濕生長的蔓藤一般爬上了心頭,逼迫着他說着什麽。
“你是我未來的妻主,我就必須将全部的秘密都告訴你嗎?母親與長姐是為了大晉而亡,是被那些她們保護的人給害死,卻僅僅只是因為長風侯是堅定的太女支持者,你不是知道了嗎?對于那些人來說,有長風侯,太女的位置就不可能不穩!”
秦聊蒼的聲音帶着沙啞與痛苦,是被勾起回憶的傷痛。
“你指責我不願意告訴你,但你何嘗又願意主動來了解我的生活?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
盧觀昭因這樣的指責而怔住 ,卻見他明明是憤怒的,但是卻又是那樣痛苦的哀傷感染得有些難過。
“世女殿下,你高高在上,什麽都有,權力、地位、財富,數不清的男子對你傾心,你如今的眼裏有了我,但我的位置卻仍然是那樣小。”
盧觀昭知道,這是他的心裏話。
事情是怎麽變成這樣的?盧觀昭不知道,但是她卻知曉,如果不是因為今晚的酒後真言,恐怕将來也會再一次變成這樣。
他們吃完了面,便開始喝酒,喝着喝着,聊着聊着,卻在一些時局的争論中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而這一刻,他們的信息也終于同步。
北境一役與鎮國大将軍和膠東王有關,太女之死則是各方插手。
但無論這是紛擾的時局是如何,此時此刻,他們之間擺着的問題便是如秦聊蒼所說,盧觀昭的生活裏不僅僅只有他,她甚至都沒有主動去了解自己的未婚夫。
盧觀昭也意識到了他內心深處的掙紮,這算是酒後吐真言嗎?亦或者是借着酒來詢問自己不敢問的問題。
“婚事是我強求來的。”男人的眼神是那樣的陰鸷,聲音裏卻是那樣的悲哀,“世女,你真的會将我當夫郎看待嗎?”
她那樣自然的郎君打扮,無所顧忌的調笑,仿佛站在她面前的真郎君是假的,他勾不起她的任何興趣。
“我若是沒有,便不會吻你。”世女靜靜地望着他,突兀開口,秦聊蒼一頓。
她站起身來,拿下了他手中的酒杯:“別喝了,你醉了。”
他看着抓着自己手腕的修長的手,他反握了回去。
“我在北境喝的比這個還烈,我知道自己醉沒醉。”他擡起頭,鋒利的眉宇下黑色的瞳仁裏只有她的倒映,就像是黑暗中潛伏的野獸,在随時準備撲咬他的獵物。
“世女,你告訴我,你願意接受我,是不是為了北境的勢力,為了助你那位新封洛王的好友?”
他知道了。
盧觀昭只覺得前所未有的冷靜,秦聊蒼知道了她在暗中支持着六皇女。
緊緊抓着她的大手仿佛在發燙,不容拒絕的禁锢仿佛将她釘在原地。
那種眼神中帶着的了然讓盧觀昭有些煩躁。
“我可以回答你這個問題。”世女并沒有因為他這個問題而心虛,亦或者退縮,她的神色也不再是那該死的冷靜從容,而多了幾分壓抑的起伏,“但你要先回答我。”
“當初我離京,你為什麽不來送我?為什麽什麽也不告訴我就斷聯?就算內容不能說,但你為什麽不簡單告訴我你也要離京?”
男人有些怔楞,但是越說越生氣的女郎神色變得有些惡狠狠,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秦聊蒼,不要拿聖人做借口,聖人不可能連簡單的口信都不允許!”
世女真的生氣了。
秦聊蒼定定地看着她,聲音有些沙啞:“你很在意?”
“我他爹的當然在意!”憤怒的世女壓低了聲音,那素來從容淡定的眉眼生動而明亮,讓她看起來就像是燃燒的烈焰那樣瑰麗而奪目。
“我給過信。”秦聊蒼黑色的瞳仁裏是這樣奪人心魄的世女,她寶石一般的眼睛裏全都是他,“我在你離京的前兩日便先行離開了。”
盧觀昭一愣,下意識問:“你給誰了?從哪個門?”
秦聊蒼這一次倒沒有再說什麽刺人的話,而是回答了。
盧觀昭眉頭狠狠一擰,大約猜到了是父親拿到了信,從中作梗。
“世女,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在她回憶的時候,男人也站了起來,他的輪廓陰影将她籠罩,低下頭目光死死地凝視着她,另一只空餘的手撫上了她的面容。
輕柔的摩挲,帶着意味不明的黏膩。
“你願意接受我,是為了什麽?”
盧觀昭擡頭,便對上他黑而沉的目光,炙熱的呼吸,略微起伏的胸膛,燭火的倒影落入眼中,小小的火焰卻仿佛也能将她點燃,像是一種無聲的催促。
手背上的青紫血管拱起,緊繃的背脊和手臂的肌肉說明着他此刻并不平靜的內心。
盧觀昭張了張口,在他如鷹隼般執拗又鋒銳的目光中,緩緩開口。
“沒有人能逼迫我。”她褐色寶石一般的眼睛是泛冷的挑釁與嘲笑,“只是因為你,我接受你只是因為你。”
摩挲着她臉側肌膚的指腹停下,男人緩緩彎下腰,帶着有些炙熱潮濕的呼吸:“終于——”
“什麽?”
“我在你的眼裏,看到了全部的我。”
女人眼眸因為他的話語而微微睜大,下一秒火熱的吻便落了下來,堵住了即将要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