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過了一個波瀾壯闊的周末，日子又回歸成原來的樣子，每天奔波在各個教室之間，偶爾去學生會開下會，去圖書館看看書，其他時間都把身心沉浸在峽谷裏。

其實也不全是，我在某個下午突然意識到，比游戲還多占據我心裏位置的還有那個人。

巫渺。

巫渺。

一個年級人太多，每個人的時間安排都不一樣，事實上我也已經很久沒有像上個周末一樣跟他長時間相處了，倒是也沒有特別頻繁地想到他，但每次想到他，心裏就有點奇異的感覺。

酸酸甜甜的，還有點苦，像吃了一個誘人的橘子，卻不小心啃到了一點橘子皮。

果肉是香甜的，但皮不是。

就像是暗戀并不是什麽值得人高興的事，但暗戀的對象是。

這種感覺對我來說有點新奇，以前我喜歡師婕的時候就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想法，毫不遮掩地追求她，甜言蜜語地讨好她，我也怕她生氣怕她難過怕她不理我，但卻一點兒也不像現在這樣，小心翼翼，躊躇不前。

這天，我還是像往常一樣下課之後準備吃飯回寝室，剛走出教學樓沒兩步，就聽到後面有人在叫我。

周圍其實很嘈雜，基本上所有人都在三三兩兩的說話，那個聲音并不算大，但我偏偏就在紛亂的背景音中捕捉到了。

我轉過頭，看到巫渺三兩步從樓梯上下來，像一條魚一樣靈活地在人群中穿梭，然後游到我身邊，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就知道你忘了，這周五學生會的例會提到今天開，五點半。”

我站定腳步，想了一會兒，啊，好像是有這麽個事兒，周五巫渺要跟着黨支部的老師出去交流學習還是什麽的，前兩天通知的。

我看了一下表，已經五點十分了，啧，煩人。

“行，那走吧。”其實我現在已經有點餓了，但是沒辦法，學校的工作還是要先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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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渺松了一口氣，他背着包走在我旁邊，拉鏈上有什麽東西反射了一下陽光，我眯了眯眼，看過去，發現是游妄送給他的那個小紙人挂墜。

還帶着呢。

我知道我有點無理取鬧，但是沒辦法，你得允許暗戀中的人不講道理一點，雖然游妄現在還是我男神，但我只要一想到巫渺喜歡他，就渾身上下都不得勁。

得找個機會把這小紙人丢了，我暗暗想，省得我每天見了就心煩。

“怎麽了？”巫渺好像察覺了我的目光，也偏頭看了一眼，黑沉沉的眼裏閃過一絲笑意，“你自己不是也有嗎？看我的幹什麽？”

我有？我有什麽？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哦，對，游妄也送了一個勾玉的挂墜給我，我把它挂在鑰匙上的。

“看看都不行？”我哼了一聲，摸出鑰匙在他面前晃了一下，“那我也給你看一眼我的總行了吧？”

巫渺眨了兩下眼睛，伸手像是要抓我的鑰匙，我後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幹什麽，想搶啊？”

巫渺彎起眼睛笑了，他擺擺手，“不搶不搶，您自個兒拿好了。”

教學樓到學生會走不了多遠，我們過去的時候大部分人都到了，巫渺依然坐在大圓桌十二點鐘方向，我走到七點鐘方向坐下，往旁邊一看，小秘書沒來。

咦？這小姑娘平時很靠譜的啊，沒道理會放鴿子才對。

我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才發現小姑娘給我發了條消息，大意是說今天有急事來不了了，拜托了另一個宣傳部的同學幫她做記錄。

行吧，我就說她靠譜，怎麽可能——

我看着從門口走進來的熟悉的人，十分想把之前的話撕碎再吞到肚子裏。

“怎麽是你？”

師婕拿着筆記本坐在我旁邊的位置，長發在腦後紮成一個馬尾，耳垂上有一個櫻桃樣的耳釘，襯得她的臉也像櫻桃一樣可愛。

她眨了眨眼睛，說話的樣子還有點忐忑，“倩倩今天有事來不了，讓我幫她頂一下。”

我想了一下，蘇倩好像确實跟她關系挺好的，于是哦了一聲。

她也不再說話，在旁邊翻了兩下筆記本。

我裝作在看手機，實際上用眼神去瞟她，分手之後我們雖然在工作上還是部長和幹事的關系，但也就到此為止了，沒有多一句的交流，部門會議的時候身邊也總是隔了兩三個人，這麽肩并肩坐在一起，好像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忍不住又想到我們分手那天。

天知道那時候我多想聽她說一切都是誤會，她喜歡的是我，哪怕她是騙我的也無所謂，只要她說了，我就可以忘掉那張照片，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扮演二十四好男友。

但她沒有，她拽着我的衣服哭得泣不成聲，卻始終不肯退步，我從滿懷希望等到失望絕望，最後不得不承認：她對我真的沒有一點感情。

不過想想也是，感情就那麽點，給一個人尚且不夠，又哪裏有多餘的再分給其他人呢？

只是我萬萬沒想到，有一天，我會和師婕一樣喜歡上巫渺，喜歡上這個我名義上的情敵。

想到巫渺，我心裏又湧起了那股酸酸甜甜的感覺，忍不住擡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也在看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戴上了眼鏡，眼鏡後面的雙眼平靜淡漠，我打了個寒顫。

他收回視線，調試了一下話筒，微啞的聲音從會議室音響裏傳播開來，像原本平靜的湖面被投入一粒小石子，漣漪一圈圈蕩漾開來。

“時間到了，下面開始例會。秘書先來總結一下上周的工作情況……”

兩個小時後，例會結束，巫渺摘下眼鏡放在桌面上，讓小幹事把兩大袋奶茶拿進來，臉上帶着平和的笑意，“不好意思，占用了大家這麽久時間，一點小小的歉意，下次見面就是下周五了，提前祝大家周末快樂。”

這句話就純是場面話了，畢竟學生會誰不知道會長巫渺屬于面冷心軟的類型，只要份內的工作做好了，平時還是很好說話的。

因此大家也都紛紛說着“會長最好啦”“會長太客氣了”“哎呀這家的奶茶最好喝”之類的，喜滋滋分奶茶去了。

師婕也去了，我一眼就能在一堆人頭裏看到她高高的馬尾，本來還有點興趣的，也不太想動了。

忽然，一杯奶茶被放到我面前，巫渺把吸管放在奶茶旁邊，微微彎下腰看我，“不喝嗎？”

我啊了一聲，看着他把吸管插到奶茶裏遞給我才愣愣地接過來，吸了一口，焦糖布丁，還有芋圓，是我最喜歡的那個味道。

巫渺笑了笑，“不知道你喜歡喝哪種，就随便挑的。”

我咬着吸管，心裏有點開心，随便挑也能挑到我的鐘愛，是不是說明我們之間有默契呢？

巫渺看了一下時間，“快八點了，去吃飯嗎？”

他不說還好，一說我才發現我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趕緊站起來背上包，“走走走，串串吃不吃？”

“吃。”巫渺和我一起往外面走。

還沒走出會議室，師婕就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她捧着一杯奶茶，臉紅紅的，“學長，謝謝你的奶茶。”

“不客氣。”巫渺把眼鏡裝進眼鏡盒裏，眼鏡盒丢進書包，拉鏈拉上的時候發出呲溜的聲音。

我揣着手冷眼看他們。

師婕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巫渺一眼，飛快低下頭，聲音帶着顯而易見的緊張和羞澀，“我……有點事想跟學長說，能不能……”

“抱歉，”巫渺往我這邊靠了兩步，神情有點冷淡，“下次吧。”

“那、那好吧……”師婕的失望也是顯而易見的，我們都快下樓了我還能感受到她戀戀不舍的視線。

啧，當初當我女朋友的時候怎麽沒這麽纏人呢？

下樓之後我和巫渺并排往學校外走，南門外面的串串最好吃，我每次想吃都會去那家。

巫渺一路上看了我好幾眼，搞得我都有點懷疑他是不是想喝我的奶茶不好意思開口了，正打算跟他說要不再買一杯，就聽他說：“我和師婕，沒什麽的，你……”

我愣了一下，這句話吧……實在是由不得我不多想，本來這是很顯而易見的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劇情，然而巫渺這一解釋，就讓我覺得有什麽貓膩，你知道的，暗戀中的人總是會想東想西，于是我忍不住開始發散思維，他特意向我解釋，莫非是因為他們之間真的有什麽？

一想到這個我就有點生氣，一個是我以前喜歡的人，一個是我現在喜歡的人，怎麽我一個沒注意他們就搞在一起了？

“別說了，我不想聽。”我哦了一聲，不是很想聽他的解釋，大步往前走。

巫渺就也沒有再說了，他走在我身後一點的位置，唇抿得緊緊的，一雙眼黑沉沉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于是我更生氣了，他是笨蛋嗎？我不聽就真的不說了。

氣得我多吃了兩碗飯。

我這人其實很好說話的，飯吃完了氣也就消了，想着自己實在是沒有必要跟一個小姑娘計較，剛剛巫渺已經把立場擺得很明顯了，我要是再糾結這個事不就顯得我太小肚雞腸了嗎？

吃完之後自然就是回寝室，我們走的是梧桐大道，這時候大概九點多的樣子，恰好是S大情侶出沒的高峰期，一路上不知道看到多少對恩恩愛愛的小情侶，那甜蜜蜜的氛圍讓我恨不得高舉FFF火把一把燒光他們。

不過話又說回來……S大的衆多傳聞裏有一條就是情侶牽着手走過梧桐大道，在情人路接吻，愛神就會讓感情一直延續下去。雖然我知道這多半都是假的，可都成了傳聞了，那應該也有被傳的道理吧？

我悄悄看了一眼巫渺，昏黃的路燈下他的眉眼異常幹淨，別說是學生會長了，說他是剛上大學的新生都有人相信，睫毛長得不可思議，嘴角微微抿着，臉頰有微不可見的酒窩。

他的手也好看，手腕被包裹在衛衣袖子裏，手指修長白皙，我切身感受過，自然知道握上去是什麽感覺。

溫暖的，讓人留戀的。

我抓住了他的手。

巫渺愣了一下，轉頭看我，我裝作目視前方，實際上心跳得特別快，真的很怕他把手抽出去。

于是我握得更緊了。

巫渺低頭看了一眼，沒說什麽，也把頭轉向前方，我用眼角餘光看到他的臉紅了。

是真的紅，害羞的紅。

我有點蠢蠢欲動，雖然梧桐大道都走了一半了我才想起來牽手，但總歸還是牽了，那下一步就是在情人路接吻了。

其實接吻這件事吧，我和他也做過幾次，但基本上都是我強迫他的，所以我有點不甘心，我想把這個吻留到他心甘情願的那一天。

心裏有了想法，那一點點欲望就再也控制不住，回寝室我就掏出手機給孟西發消息，問他表白的話選在什麽時候比較合适。

孟西一直沒動靜也不知道在幹啥，我等得都快睡着了他才回了一句：有紀念意義的日子吧，比如生日啊，見面的第一天啊，情人節啊之類的。

我覺得他比我多吃的幾年飯沒白吃，說的話還挺有道理。

可是現在都快四月份了，情人節是早就過了，見面的第一天是下半年開學的九月，我更不可能真的等到那時候，那就只有第三個選項——生日了。

說到生日，我突然想起來巫渺的生日是三月末，更準确的說應該是三月三十號，因為0330首尾重複特別好記，我很早就記住了。

如果選在這一天的話……我看了一眼日歷。

已經27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