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這人啊，想到了什麽就一定要去做。

我計劃了一晚上，第二天毫不猶豫就翹課回了家，拿了一支鋼筆準備30號周六的時候送給巫渺。

一支鋼筆，聽起來好像有點寒酸，但其實我是有私心的。

這支筆是我爸送給我的，我從小練字就用的它，這麽些年都保護得很好，別說磕磕碰碰了，連劃痕都沒有，從外表看絕對看不出這是我用過的筆。

我這個人很少看重什麽東西，這支筆就算一個，把它送給巫渺，也是因為巫渺經常用鋼筆寫字，以他的性格，就算我到時候真的告白失敗了，他也不會把這份生日禮物還給我。

而我只要一想到他握着我用過的筆寫字，就好像他這個人也刻上了我的印記。

如果我真的被他拒絕了，好歹還有我的筆陪着他。

周四晚上，游妄出去看電影了，巫渺照例泡圖書館，董軒戴着耳機沉浸在峽谷裏，不到睡覺不會休息，真的是天賜良機。

我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從抽屜裏拿出信紙，信紙的背景是像墨一樣潑開的藍色和綠色，孟玉管這個叫染卡，我今天跟着她學了一下午才勉強做出這一張能看的，剛好可以用來寫信。

至于是寫什麽信，我實在是不好意思說，就像是我不好意思當着巫渺的面跟他說我喜歡你一樣，有些話只能用這樣的形式來表達，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

我看着信紙冷靜了一會兒，提起鋼筆在擡頭寫下四個字。

會長大人：

我是孟昭，突然給你寫信好像有點奇怪，但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我知道你臉皮薄，我也不好意思，所以幹脆就用了這樣的方式。

……

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我自己都驚訝我為什麽能寫出這麽多話，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雖然酸了點，但相當真情實感，沒有錯別字，一看就特別真摯，特別能打動人心。

我滿意地點點頭，在右下角寫上我的名字和日期，把信紙疊起來放在一個白色的信封裏，信封是孟玉給我的，封口處是仿歐式的火漆蠟，但不是真正的蠟——寝室也沒有條件讓我自己封蠟，我用膠水在後面沾了一點，剛好可以把封口固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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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着這個信封來回看了看，又自己試了下封蠟，很牢固，非常完美，我真是太機智了。

我看了一眼巫渺的桌子，他還沒回來，但估計也快了，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我的這封信還沒有送出去，我現在就已經緊張得不得了了。

什麽時候把信拿給他呢？

當面給好像還不如直接說好，那要不偷偷放在他抽屜裏算了，反正他明天晚上也不在學校。

那他回來看到之後會是什麽反應呢？

驚訝肯定是有的吧，也許還會不好意思？畢竟我平時稍微逗一下他他都會臉紅。

會覺得為難嗎？也許會也許不會，不過平時給他遞情書的人那麽多，他應該也早就習慣了吧。

那會覺得惡心嗎？……不要吧，我寫了好久，每個字都是反複斟酌才敢落筆的，就算他不喜歡，應該也不會這樣吧。

可是仔細想想，真的很有可能啊，我之前對他做了那麽過分的事，他心裏肯定恨死我了，哪裏會覺得我的感情美好呢？

我第無數次後悔之前的所作所為，可時間不能倒流，我沒有那個能力抹去之前發生的事，私心裏其實也不想抹去。因為如果沒有之前發生的那些事，巫渺在我的印象裏就還是那個跟我天生不合拍的學生會長，而不會是現在這個不管是笑還是生氣都讓我目不轉睛沉迷不已的人了。

唉，人終有一死，不管早死還是晚死，與其等到巫渺發現我的心思，還不如主動出擊呢，這樣就算真的被拒絕，我也已經努力過了。

實在不行，還可以追他嘛。

像當初追師婕那樣追求他，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還就不信了。

打定主意之後，我就把信封和用筆盒裝着的鋼筆一起收了起來，準備明天直接放到巫渺的抽屜裏，這樣他周六回來的時候就正好可以看到。

我想了想，又摸出手機，點進孟玉發給我的鏈接，在這家蛋糕店裏看了一圈，糾結了半天之後選了一個六寸的，跟老板說好周六中午去取，我估摸着那天董軒肯定還是跟親親女朋友約會去了，游妄的話大不了到時候想個辦法支開他，總之蛋糕是給巫渺買的，才不給其他人吃。

一切準備就緒，周五不過就一閉眼一睜眼的功夫就到了。

這天我上午有課，下午原本是學生會的例會，但因為巫渺跟着老師出差的緣故例會已經提前了，所以我中午就沒什麽事了，董軒是早就跑得不見人影，正好游妄跟我說他和朋友約着去C市周邊旅游，要周日才能回來，我連借口都省了，美滋滋回寝室，盤算着怎麽給巫渺過一個難忘的生日。

美美的午覺睡起來寝室就只有我一個人了，真是天時地利人和，我把信封和筆盒拿出來，走到巫渺的桌旁，拉開了他的抽屜。

會長大人不僅桌面幹淨，就連抽屜都收拾得非常整潔，右手邊第一個抽屜裏放着常用的書，最上面是一個硬皮筆記本，黑色的，一個書簽夾在裏面，露出一小節。

趁人不在的時候打開人家的抽屜本來就不太好，我是打算放了東西就走的，然而看到那個筆記本的時候愣住了。

其實筆記本是個正經筆記本，就是那個書簽……兩指寬的書簽，應該是自制的，露出來的頂端寫了一個“孟”字，是巫渺的字跡。

我心跳登時就加快了，實在不是我自作多情，而是據我所知，巫渺身邊姓孟的，似乎就只有我。

我把信封和筆盒随手放在桌上，拿起那個筆記本，先是翻到了背面，于是書簽的另一面就露了出來。

昭。

又翻回去。

孟。

再翻回來。

昭。

孟昭。

孟昭。

真的是我的名字。

這一瞬間我覺得呼吸都急促了，緊張和忐忑讓我險些無法思考，本能在告訴我遠離這個筆記本，它很危險，然而我的手已經放在了上面，輕輕一動，就翻開了它。

先翻開的是最後一頁，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這麽做，然後就被上面的字給吓到了。

從後往前，整整三頁，字跡有工整有狂放有淩亂，全都是重複的兩個字。

我無比熟悉的兩個字。

孟昭。

我倒抽了一口涼氣，翻開第一頁，空白的紙面上寫了“巫渺”兩個字。

是他的本子沒錯。

我暗暗松了一口氣，然而心裏那塊大石吊得更高。這種感覺就像是即将被執行死刑的死刑犯，突然有人阻止了行刑官的動作，死刑犯因此而得以喘息，然而不知道來者何人抱有怎樣的目的，也就無從得知自己究竟還能再茍活多久。

我咽了下口水，深呼吸了兩下，摸了一下那枚寫着我名字的書簽，翻到了那一頁。

3.28 多雲

孟昭今天一天都沒有來上課，晚上回寝室的時候才看到了他。

想他。

簡簡單單幾行字，真相昭然若揭。

我又往前翻了一頁。

3.27 晴

周五的例會提到了今天，孟昭一下課就想跑，還好我把他叫住了。

開會時候他身邊做記錄的換了一個人，不是原來那個秘書，而是師婕，是他的前女友。

雖然孟昭掩飾得很好，但我還是看到他一直在偷看師婕，為什麽？是還喜歡她嗎？

我不甘心，我想讓他只看着我一個人。

例會開完我點了奶茶，專門把焦糖布丁加芋圓的拿了出來，這是給孟昭的，至于其他人，本來就是順便。

他問我要不要一起吃飯，我很開心。

晚上回寝室走的是梧桐大道，他牽我的手了。

S大傳聞說在梧桐大道牽手和在情人路接吻的情侶會一直幸福下去，他知道這個傳聞嗎？

我想問他，但是不敢。

我怕吓到他。

走到情人路的時候我特別想親他，特別特別想，但我還是不敢。

他終于牽我的手了，我怕吓到他。

3.24 陰

孟昭起床的時候頭發亂亂的，特別好看。

想親他。

他今天回家，要晚上才會回來，他現在還沒走，我就已經開始想他了。

給孟昭取了快遞。

是情趣制服和情趣用品。

我猜到了。

一想到這些東西會被他用在我身上，我就很興奮。

我一秒鐘都不想等了，我想把這些衣服都穿給他看，我想讓他把口球塞到我嘴裏，把跳蛋和按摩棒塞到我後面，我想被他玩弄，玩壞也沒有關系。

我把東西洗幹淨了放在他床上，他會發現嗎？

“會發現嗎”幾個字被劃掉了，後面寫的是——

他發現了。

他親了我。

他的眼睛真好看。

我愛他。

3.23 雨

今天是在孟昭懷裏醒過來的，我不想起，我想一輩子睡在他旁邊。

我摸他的臉，想象是我在親吻。

他問我是不是真的喜歡游妄的時候我慌了，我以為他發現了我的心思，但是好像沒有。

我跟他說我就是賤，喜歡的人不喜歡我，他的表情就變了，是在心疼我嗎？

他真的是個笨蛋，如果知道了我做的事，一定不會原諒我吧。

中午吃飯我以為會吃辣的，但是孟昭選了清淡的粵菜，他在關心我。

我好開心。

我想讓他更關心我一點。

吃完飯之後我們去了圖書館，孟昭在用電腦查資料，我随便找了一本書攤開，其實也根本沒有看，我一直在看孟昭。

他真的很好看，他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我想擁有他。

有學妹想找我當攝影的模特，我覺得無聊，對這些根本沒有一點興趣。

孟昭發現了，他很生氣，他把那個學妹趕走了，說了一些話。

他可能以為他說的這些話很難聽，但我一點都不在乎，我希望他說得更難聽一點，因為我本來就是一個騷貨，只想被他操的騷貨。

他親了我。

值了。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親我，之後又親了一下。

我愛他。

回寝室的時候游妄已經回來了，他真的很礙眼，但好歹還有自知之明，他陪我演了一場戲，于是孟昭好像更相信我喜歡他了。

我真是個爛人，只有看到孟昭生氣的樣子才能勉強說服自己，他應該還是在意我的。

只要有一點點的在意，那我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下午下雨了，我給孟昭把衣服收下來了，他的衣服也帶着他身上的味道。

他給我看了他們家的全家福，原來他有那麽多兄弟姐妹，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喜歡我呢？

他說他明天要回家，我有點難過。

又有好久看不到他了。

3.22 晴

今天開例會，孟昭走神了。

他在想什麽？又在想師婕嗎？

那個女的到底有哪裏好，之前還是他女朋友的時候就來騷擾我，根本就是個水性楊花的人，不配擁有他的感情。

他只能是我的。

我故意在會上點了他的名，他生氣了，生氣的樣子也好看，我真喜歡他。

會議結束之後我是故意留在最後走的，他也沒走，說我在其他人面前落他的面子。

我就是故意的，我想讓他只看着我，其他人哪怕是一點點都不行。

他說要給我下面塞跳蛋，還說如果我不聽話就操我，天知道我有多高興，我巴不得他操我，被人看到也無所謂，反正他這輩子只能是我的。

他打了好幾下我的屁股，又揉又掐的，我知道他不是施虐狂，我也不是受虐狂，可是我只要一想到這樣做的人是他，就覺得他再打重一點也沒有關系。

只要他高興。

我只要他高興。

晚上回寝室的時候在門口碰到游妄，我不過就看了他兩眼，孟昭就把跳蛋的開關打開了。

他是吃醋了嗎？

那種感覺真的太刺激了，我知道游妄肯定發現了異樣，但是無所謂，他也有把柄在我手裏，我不怕他說出去。

洗澡的時候我故意沒把門關好，就是想着孟昭能像之前那樣沖進來，但是我沒想到他又打開了開關，我一下子腿就軟了，夾不住跳蛋，被他看到滑出來了。

他問我怎麽辦的時候我也在想怎麽辦，我假裝很慌亂，實際上在心裏高興，又有一個可以名正言順讓他玩我的機會了。

我早就把下面弄好了，故意在他面前塞跳蛋，我知道他肯定忍不住，他果然也沒忍住。

他插我了。

他好大，一下子就插進來了。

我覺得我要暈過去了，我真的沒想到會有這一天。

可是他只做到了一半，他覺得我把他認成了游妄。

笨蛋，怎麽可能認錯啊。

我所在意和在乎的，從頭到尾都只有他一個人。

只有孟昭一個人。

3.21 多雲

我故意躲了孟昭好幾天，游妄說我心機，沒錯，我就是心機，我想讓他主動來找我。

3.18 晴

今天真的是天賜良機。

我不過就任性了一次不想上課，剛好孟昭也翹課了。

他回來的動靜那麽大，怎麽可能聽不到。

我已經忍了兩年多，不想再忍了。

門也是我故意沒有關好的，我知道怎麽做才能把孟昭吸引過來，于是他果然傻乎乎地推門進來了。

我想：蜘蛛可以花費大量的時間去結一張網，只為了捕捉心儀的食物。

那我也可以。

我的網在他進門那一刻就織好了，而他就是那只小蟲子，除了進網，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

2.14 多雲

情人節快樂。

孟昭，我愛你。

……

2.4 晴

除夕快樂。

孟昭，我愛你。

……

1.17 雨

放假了，又要有一個多月見不到孟昭。

……

12.11 陰

孟昭和師婕分手了。

活該。

……

10.25 晴

孟昭脫單了，對象居然是他部門的小幹事。

憑什麽，我好嫉妒。

……

筆記本其實挺厚的，我一頁頁翻過，時間因此而在我面前倒流，從前天我牽他的手到一個多星期前我發現巫渺在浴室打飛機，從我和師婕分手到我在部門招新的時候看到她的那一天，從大三到大一，日期斷斷續續的，內容有多有少，但每一個日期都無一例外與我有關。

我終于翻到了第二頁。

9.2 晴

今天到了新的學校，寝室四個人住，上床下桌，地方比我想象的寬敞得多。

我是第二個來的，第一個來的是我對面床鋪的游妄，他是L省人，長得很高。

第三個來的是游妄旁邊床鋪的董軒。

到了開學前的最後一天，第四個室友終于到了。

他也長得很高，眉目俊朗，比游妄還要好看幾分，自我介紹叫孟昭，是C市本地人。

他給我們每個人都帶了小禮物，C市特産的果糖，精致的小小一包。

他把糖放到我桌子上的時候沖我笑了一下。

他笑得真好看。

我第一次明白了什麽叫一見鐘情。

我捧着筆記本站在原地，像是一塊石頭，思維和身體都凝固了，窗外吹進來的風把紙張輕飄飄翻動了一下，那空白的第一頁翻了過來，潇灑漂亮的“巫渺”兩個字寫在中央。

這是他的本子。

這是，我所不知道的，真正的巫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