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安眠藥
安眠藥
游淵沒有藥,心裏空落落的。
半年過來,游淵不清楚自己有沒有在尚春櫻的面前失控過。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有些時間,他看起來确實很不正常。
有時候副人格的出現也不是游淵能控制的。明明約好了第二天和許桀出去玩,結果一覺醒來已經是一周以後了。
欸。
不知道尚春櫻怎麽看他。
精神病老板,和自己那安分守己的兒子竟然搞在一起。
聽禮尋說過,她好像是為了給兒子買房,才出來工作的。
要不,給許桀買套房子,把阿姨辭了?
不行不行。
許桀可能不會要。
不久前好像游淵開過玩笑,說我送你套房吧,不然每次都出來開房也挺燒錢的。
許桀說不用,他不想要房子。想要再來一次。
說完游淵就被翻過去翻過來的炒……
“哥哥!”
游漫梨穿着一身漂亮的小裙子,還穿了裙撐,紮了兩個馬尾,一蹦一蹦的,特別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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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想我了沒?”
游漫梨撲過來抱住了剛從沙發上站起來的游淵,兩只手環着他的脖子。
“想~怎麽會不想。舍得回來了?”游淵低下頭,跟她額頭碰額頭。
“嘿嘿~”游漫梨笑起來,松了手,在她哥面前轉圈圈,“看我今天好不好看?禮尋哥哥帶我去拍寫真了。”
“特別好看。”游淵真心的說。
游漫梨愛拍照。
每隔一段時間就去拍拍寫真。
記錄下來,等她長大以後,一翻相冊,高低得感慨一句——
哇,老娘從小美到大。
“喬老師說給你布置的作業還沒寫完。”禮尋坐在一邊看着手機說。
“這不是回來寫了。”游漫梨鼓着腮幫子,“天天就催我學習。真可惡。哥你管管他。”
“哥現在就跟他商量商量。”
“嗯!那哥我先上樓啦。”
“去吧。”
“阿姨在家嗎?”禮尋問。
游淵答:“不在。”
剛剛出去散步了。
“問你幾個問題。”禮尋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你對許桀,了解多少?你們現在是什麽情況?”
“我只知道他是個醫生。”
還有個哥哥,還當過兵。
“可能,目前,額……我們在談戀愛?”
總之不是之前那樣的炮/友關系。
“那我簡單跟你說一下我查到的資料。”禮尋把剛到手的資料放在了桌上,推到游淵面前,“尚春櫻的前夫,也就是許桀的父親,是個gay。之所以會離婚是被尚春櫻抓奸在床。許桀還有個哥哥,叫許政逸,在十八歲那年,在戒同所自殺,死了。尚春櫻帶着許桀來了古宿重新開始。許桀上完高中去當了兩年兵,大學學醫,出來之後就在部隊醫院工作,沒談過戀愛。”
“嗯。”游淵翻着資料,“那這些跟我辭不辭退阿姨,有什麽關系嗎?”
“有。我記得我跟你說過,她之所以再出來工作是要買房的吧?”
游淵點點頭。
禮尋接着說:“許桀三十歲了,到了該結婚的年齡了。沒談過戀愛肯定被阿姨催過。買房說不定就是要給他買個婚房。你這時候你倆談戀愛,你讓阿姨怎麽接受,自己家裏的所有男人都是同性戀。”
“那他又不喜歡女的我有什麽辦法。”游淵對手指。
“你怎麽知道呢?”禮尋理所當然的認為,這段關系之所以會開始,只可能是游淵死纏爛打的爬上了許桀的床。不然三十年不開花的鐵樹,怎麽可能會一開花就開出游淵這樣的花來?
雖然,也确實是這樣。
“那我現在怎麽辦嘛?”
禮尋說:“你倆斷了吧。”
如雷轟頂。
游淵接受不了,“你有病啊?”
“我有沒有不知道,反正你有。”禮尋繼續說,“不是不讓你談,但是這個人是許桀,在這樣的家庭裏,你的病情會不會更惡劣,我很難預判。他們的家庭要是因為你而出現決裂,我更難辦。”
事實上,游淵在認識許桀之後發病的時間更少了,但是每次發病必住院。
禮尋不敢把游淵就這樣放任不管。
他不敢輕易拿游淵的生命開玩笑。他可以不管他的病,讓他自己調節主副人格。這不代表他可以放任這些把游淵反噬。
家裏的保姆的主要目的不是對游淵進行監視,只是禮尋怕他出事沒人會發現。
他忙,他忙着給游淵賺那巨額花銷,自然不可能天天圍着他轉。
“你讓我想一下吧。”游淵需要冷靜,需要思考。
為什麽人要這麽複雜呢。
他想不明白。
就像他父親确實是深愛着他母親的,但是還是找了一個阿姨給他當後媽。
後媽還想殺死他。
想不明白。
就像他母親明明不愛他父親了,卻又不離婚,最後和愛人一起倒在血泊裏,在夏天的熱烈裏,永久的,死寂。
也想不明白。
許桀下班了。
因為會議臨時取消,他又被臨時加了一場手術。到現在還沒吃完飯。
擡眼看見桌上那瓶藥,這才想起來某人。
打開手機,發現是一條消息都沒有。
這就很不對勁。
一開始精力旺盛到差不多每天都能來趟醫院,給他送早餐,給他送午飯,給他點下午茶,給他的同事們送溫暖……
反正什麽理由都有。
來了就帶點吃的啊喝的啊,把他那群同事喂得胳膊肘都往他那拐了。
關上辦公室的門便露出狐貍尾巴。
跟他索要報酬。
只是親一親他都能把尾巴翹上天。
進度到了,倒是不愛來了,只會發條微信說開了房在酒店等他。
或許,游淵本來就是玩玩而已。
只是他太想要一段穩定的關系了。卻把這個關系裏的人,确定在最不可能确定的人身上。
許桀看着聊天頁面發呆,忽然彈出來電通知。
——媽。
“喂,媽。”
“下班啦?”尚春櫻問。
“嗯。怎麽了嗎?”許桀問。
他媽平時沒事不打電話,只會給他發語音,發文字。
“問一下你今晚過來嗎。先生他看起來不太好。”
“不過去了吧。”
許桀不像是做出決定,而是勸自己不要過去了。
藥他拿走了,游淵肯定難受。
而寧願自己難受,也不發信息跟他拿。
他不是真要游淵花一天時間就能想出什麽,他只是想要游淵主動跟他說一句我現在很難受。
尚春櫻小心翼翼的問:“吵架了?”
“沒有。”許桀仰起頭,“媽你早點休息吧。我要回家了。”
“好。你吃飯沒啊?”
“吃了。”
“那就好。路上注意安全啊。”
“嗯,你也注意安全。”
許桀帶着藥,坐地鐵回家了。
到家的時候,他在樓下便利店随便買了一包煙,在樓梯口抽。
他不抽煙,只是沒由來的想抽一下試試。
煩。
許桀被嗆了一口,沒放棄,繼續抽。
很快就上瘾了。
在暖黃的燈光下,看着小飛蟲在燈下飛來飛去。時不時有幾只蚊子要來咬他,他掐着煙打不着,就讓人沒管。和牆壁上的壁虎對上眼,可能是現在怨氣太大,壁虎被他看了一眼就跑了。
抽了快半包煙,許桀上樓的腳步愣是一步沒擡。
想起伍殇前段時間,受了情傷,具體是被表白了,被一個不喜歡的男人表白了。
吃完那頓早餐,就跑了。
前不久才從南極回來,回來之後整個人容光煥發。
她說是蹭到了極光。
還說,早知道跑那麽遠還能被追到,我就不跑那麽遠了。
許桀吸完最後一口煙,煙頭燙得很。他拿手術刀的手可寶貴,立馬就扔了。也立馬就打了輛車出發。
還是要過去。
他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游淵也不知道,那他就慢慢找好了。起碼先在他身邊看着他吧。
許桀快到了才給他媽發微信,喊他媽幫他開個門。
尚春櫻彈了個九秒的語音過來——
“先生跟我要了咱家地址啊,一小時前就出門了。你們沒遇上嗎?”
許桀還沒下車,叫司機掉頭回去。
司機說要加錢噢。
許桀說行。
來的時候沒覺得時間過得那麽慢,返程的時候時間一滴一滴的在他心上慢慢流淌。
許桀跑着上的樓。
他家在三樓,電梯剛上七樓。
他看到游淵靠在門上,手裏拎着滿滿一袋打包盒。
游淵說:“你回來了。”
“你來做什麽?”
許桀微微喘着氣,語氣有點冷。
在游淵聽來是這樣的。
游淵說:“給你送夜宵啊。”
“不會點外賣了嗎?”許桀沒看他的臉,吸了口氣,拉着他的手腕,把他拉到一旁 ,按了下指&紋開門 ,“進來。”
“他們家不外送的。”游淵乖乖的進來,小聲抱怨,“你們這裏蚊子好多。”
“下次別來了。”
“……好。”
許桀換完鞋也不往屋裏走,就在玄關站着。
游淵自然也不敢走。
主人都沒動,他動了就感覺冒犯了。
沉默在兩個人咫尺的距離裏蔓延開來。
最後,游淵忍不住了。
剛剛在門口就站了好一會兒,現在在家裏還站着。
沒這個道理!
“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外賣送到了。”許桀問,“不走嗎?”
“你有……”病字被游淵緊咬着牙咽下去了,“我走。”
說完,游淵把那裝滿了打包盒的袋子放櫃臺上,剛換完的鞋被捂熱後又火速被換下來了。
不料許桀卻壓了過來,把游淵圈在懷裏。
游淵往後靠,脖子也後仰,問:“做什麽?”
許桀擡手去捏游淵的下巴,“你為什麽不生氣?”
“你別太過分。”游淵也擡起手扒拉許桀的手,“松開。”
許桀不僅不松,還捏得更用力了。
“啊。”游淵叫了一聲,就不說話了,改成瞪着許桀。
“為什麽不喊疼?”
許桀把腿往前移了一步。
“為什麽不發脾氣?”
許桀把左手搭在他腰上。
“為什麽不跟我說你難受?”
許桀的右手不捏他下巴了,他彎下腰。
“你到底怎麽了?”
許桀把頭搭在他肩上。
“你不是這樣的。”
許桀在他肩上蹭了蹭。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游淵有些迷茫。
眼神空洞,不知道實現落在了哪。
記憶中,許桀跟他說過,要多黏着他點,多分享一點。
可是還有一段記憶是,許桀嫌他太黏人了,嫌他煩。讓他不要分享那麽多瑣碎,不要發那麽多脾氣,不要把自己的苦難說給他聽。
哪裏出了問題?
游淵大腦宕機。只聽得見許桀在他耳邊一遍一遍的問他為什麽。問着問着許桀就哭了。哭了之後,一遍一遍的重複着,求他,讓他把之前的游淵還給他。
要不受控了。
游淵感覺自己的身體無力,要不是被許桀抱着,說不定會順着鞋櫃跌在地板上。
“我要回家。”
游淵像瀕死垂危一樣,說出最後一句話,身子慢慢脫力,徹底昏在許桀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