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金礦
月朗星稀,萬籁俱寂,一聲聲敲鑿石頭的聲音,若有似無地回蕩在深山幽谷之中。
一間毫不起眼的小寺廟前,搭起了二十多個簡易木屋,十步一個的火把,把周圍的一切照了個分明,身穿铠甲的士兵以六人為一隊,嚴密巡邏着。
遠遠望去,這些人步伐沉穩,節奏相同,動作整齊,黝黑的甲胄在火光的照耀下閃着令人膽寒的光芒。
火把之間,不斷有衣衫褴褛的人從寺廟後方把焦黑色的沙土往小溪邊運,沙床邊上,同樣打扮的一群人把泥沙放進木制的淘盒裏淘洗。
忽然,其中一個人的淘盒裏有什麽東西在火光下閃了一下,那個人激動的叫了起來,其他人也想圍過去,立刻被巡視的士兵厲聲喝斥住,一個年輕的大漢把淘盒搶了過來,快步往寺廟走去。
縣令李聞之坐在小寺廟的大堂裏,輕啜了一囗上好的碧螺春,微肥的臉上滿足一笑,随即又嘆着氣說:“唉,真羨慕天天這麽生活的人,多麽幸福,多麽寫意啊……不像我,勞碌命,苦啊!”
八字胡的瘦小男人躬身作揖,笑着說:“老爺能人,自然多勞些。”
“馮師爺此言差矣。”李聞之皺了皺鼻子,再次嘆道:“那不過都是些無用功,任我審十堂案子,都遠比不上人家動動手指頭!”
“老爺。”馮師爺向四周看了一下,壓低聲音勸道:“小心隔牆有耳……”
“哼!老爺我才不怕他呢。”雖然嘴上這麽說,但李聞之終究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想當年,他以進士的身份進入國子監,用盡所有關系,才得到太尉公孫充的賞識,他在對方手下做小伏低,卑躬屈膝二十年,本以為蒼天有眼,在他四十歲這一年,終于熬來這麽一個肥缺,正準備大撈一筆的時候,殊不知天降一個黑面神,完全打破了他的如意算盤,要不是這個人,現在這裏已經是他說了算了。
氣死他了!
李聞之越想越氣,拍着桌子站了起來,怒氣沖沖的對馮師爺說:“走!回去!”
可他們剛走出廟門,就和一個迎面而來的大漢撞了個正着,二人均倒在地上,大漢手中的淘盒被撞飛了出去,掉在一支火把旁,火光把盒子裏的東西映得金燦刺眼。
“老爺,快看,那是……”
還沒等馮師爺說完,李聞之就兩眼發光的想把那東西撿起來,但有人卻比他快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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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聞之擡頭一望,只見一身穿軟甲,手持大刀的彪壯男人正饒有興致地把玩着手裏的東西,他扯了扯嘴角:“狗頭金?哈!看來我今天的運氣不錯。”
大漢田廣高亢的說:“老大,我剛才就想拿給你看。”
男人側臉,似笑非笑的看着地上的倆人,“怎麽?李大人也想要?”
馮師爺趕忙起來,陪笑着說:“魏大人哪裏的話!我們剛才只就想撿起來給您送過去。”
“喔?”魏衍劍眉一挑,褐的瞳孔用求證的眼神看向李縣令。
李聞之冷汗直流,慢慢站起來堆笑着說:“當然,當然……這裏的每一塊石頭,都是大人的。”
魏衍聞言,不置可否地冷笑了一聲,又面無表情地問:“蕭玮還沒有把人送過來嗎?”
李縣令和馮師爺同時打了一哆嗦,李縣令使了個眼色,馮師爺咽了一口唾沫,讨好的笑着說:“魏大人息怒,最近聖上似乎對寧王很不滿,明裏暗裏提了好幾遍削藩,大家都知道,如果要削藩,首當其沖的肯定是為人兇虐殘暴的寧王,所以,寧王估計也沒空理我們……”
“廢物。”魏衍陰沉的掃了倆人一眼:“我不管你們用什麽手段,兩天之內,必須再給我找三百人過來,聽到沒有?”
“聽到……聽到!”倆人吓得忙不疊的點頭哈腰。
“是李縣令!”紀童壓低聲音說。
齊瑾和唐明辄均轉頭,以詢問的眼神看向他。
現在仨人正躲在制高處一塊大石後面,密密麻麻的小樹把他們的身影掩蓋起來。
“真的是他。”紀童輕聲說道:“他的兒子也是我們私塾的學生,他有時候會親自來接兒子下課,這個人我見過他一次,他旁邊那個八字胡是馮師爺。”
“一次?”唐明辄皺起眉毛看着他,顯示有點懷疑他的話。
紀童氣結,有點生氣的握緊拳頭,“真的,我不會記錯!”
唐明辄挑了挑眉,收回了視線,紀童壓低聲音說:“但是後面那個男人我不認識。”
“魏衍!”齊瑾輕聲說道,似乎是在回答他們的話,又像是在喃喃自語:“難怪他如此小心,連一個人近身的人都沒帶。”
紀童心中卻有些疑惑,齊瑾怎麽知道那人一個人都沒帶?
這時,又聽李縣令又小心翼翼的說:“還有一件事……”
“說!”魏衍冷道。
“已經可以确定,私塾那個人就是前丞相趙銘川,不知道那位大人想如何處理……”
魏衍哼了一聲,“我對這個沒興趣,你想邀功,直接報上去就是。”
“是,是,明白!”
趙銘川?
紀童心中一驚,忙用手掩住嘴巴。
在他身邊的倆人依然目不轉眼地觀察着下面的動靜,齊瑾輕聲道:“他們似乎在開釆金礦。”
紀童聞言,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唐明辄臉上也顯出驚訝之色。
“真的……有金礦?”紀童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輕聲問。
“極有可能。”
“可是,他們是怎麽發現的呢?“紀童再次發出疑問。
“可能是雷電劈開了配峰,露出裏面焦黑的伴金石,有些人通過這些石頭就能判斷這裏有金礦。”
說完這句話,齊瑾冷笑了一下:“居然明目張膽在這裏駐兵,好大的膽子。”
就在這時候,一絲夜風吹來,身處下風口的魏衍好像有所察覺,突然擡起頭來,眯起眼睛看向高處。
齊瑾和唐明辄敏捷地隐藏了自己,紀童卻還剛剛的驚訝中,愣愣的沒反應,唐明辄抓着他的脖子往下一壓,把他死死按在地上,他疼得悶哼了一聲,随即被對方一手捂住了嘴。
三人吓出一身冷汗,大氣都不敢喘。
過了死寂般的片刻。
“去看看!”
魏衍冰冷如毒蛇的聲音,在黑夜中顯得格外可怖。
齊瑾和唐明辄迅速對視一眼,做了個撤退的手勢,他們利用樹木掩護,慢慢往來路退去。
以他們現在的地型和高度,那些人不可能立刻追上他們,但如果他們亂跑發出聲音,那就等于告訴敵人自己在那裏,紀童不是笨蛋,他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盡量壓低自己的腳步聲,小心翼翼的跟在倆人身後,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仨人退到百步開外,确定到了安全的距離,才以最快的速度撥足狂奔。齊瑾和唐明辄明顯是習武之人,腳程飛快,紀童拼盡全力才勉強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