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重逢

夕陽西下,萬鳥歸林,曠野之上駐紮着一排排看不到邊的營寨,戰馬嘶風,一派肅殺之氣,四周插滿寫着“瑾”字的大旗,正迎風招展,紀童第一次看到如此壯觀的景象。

終于到了,那個他無時無刻不在思念着的人,就在這裏,紀童摸着自己的胸口,那裏正怦咚怦咚的狂跳着。

(齊瑾,終于可以與你重逢了。)

“小孩兒!”

“嗯?”紀童轉臉看着唐明辄的側面。

唐明辄轉頭看着他,語氣是史無前例的嚴肅:“聽着!不要輕易相信這裏的任何人,特別是四殿下身邊的人!”

紀童一怔,下意識的想問“為什麽?”,但目光轉到唐明辄臉上猙獰的傷疤時,他一下子明白了對方話裏的意思,他有些不安地說:

“知,知道了……”

“聽着!如果有人想傷害你,你就先殺了他。”

“……”

“你的體力不行,行動不夠敏捷,不能硬碰硬,最好,能把對方一擊斃命。”

“……”

“那把匕首很鋒利,即使以你的腕力,也可以輕易刺穿一個人的心髒。”

“……”

“一刻也不要猶豫,否則,死的人就是你,明白嗎?”

“明,明白了……”

浩浩蕩蕩的隊伍,很快就引起了哨兵的注意,兩個哨兵過來盤查,唐明辄向他們出示了一個令牌,兩個哨兵慌忙跪了下去,連聲道:“參見統領大人。”

“起來吧,帶我去見四殿下。”

“是!”

唐明辄和紀童跟着哨兵往軍營裏走,邢穆留下來安頓那些流民。

那天他們帶着人返回劉家村的時候,發現魏衍已經帶着他的人馬走了,走之前還打算把糧草燒掉,幸好那些流民及時把火撲滅,唐明辄把那些流民收編起來,幫他們運送物資,這些人經過魏衍幾個月的嚴格訓練,體能和紀律都有了很大的改善,他們懂得服從命令,做起事來也幹淨利,魏衍要是知道他訓練的兵,到頭來,居然為他們所用,估計會氣瘋。

哨兵帶他們走過幾個守備森嚴的關卡,不一會兒,來到一個帳篷前,帳蓬很普通,與其他帳篷無異,只是在頂上插着一面寫着帥字的牙旗。

哨兵做了個請的姿勢,便恭身退走了。

唐明辄停住了腳步,轉身看着紀童,紀童也下意識停住了腳步,疑惑的回望着他。

唐明辄伸出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輕輕撫上他的裏着白布的脖子,柔聲問:

“還疼嗎?”

紀童搖搖頭:“不疼了,只是有點癢。”

“對不起,沒有保護好你。”

紀童一怔,“為什麽要這樣說,我……”

唐明辄打斷他的話,“把你送到這裏,我的任務就完成了。”

“任……任務?”紀童臉上的表情登時僵住了,他慢慢咀嚼着這兩個字,就像在咀嚼一塊石頭,只覺喉嚨堵得慌,也難以下咽。

“我以為……我們是……”他以為他們一起經歷了那麽多,已經算是朋友了,至少,他是那麽認為的………

唐明辄專注的看着他,似乎想等他說下去,可紀童卻在對上那雙漆黑的雙眸時,把到了唇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他有一種感覺……

他覺得他要說的,并不是唐明辄想要聽的……

唐明辄等了一會兒,默默移開了目光,生疏的說:“我只是一個侍衛,保護你是我的份內事,即使是別人我也會這麽做。”

紀童呆愣在那裏,他覺得唐明辄似乎是在和他劃清界限……

可是,為什麽……

唐明辄沒再看他,轉身就走,連餘光都沒有留給他。

天色漸暗,四周的景色開始模糊了起來,唐明辄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黑暗裏,紀童突然想到了四個字:

人走燈暗。

紀童張了張嘴,聲音卻哽在喉嚨裏……

他想對唐明辄說點什麽,可是,是什麽呢?

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一陣夜風吹來,紀童打了個寒顫才有所反應,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唐明辄離開的方向,他才慢慢走向帳篷,帳篷裏面有燭光透出,能明顯看到一個男人的剪影。

紀童握緊的手心又開始冒汗,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輕輕揭起軟簾走了進去,只見帳篷裏燭火微動,昏黃的燈光下,一個修長的身影背對着他,那人一身暗紋月白錦服,頭戴金翅冠,腰系玉腰帶,身姿挺拔,雍容高雅,他手上捏着尾指大小的一小節竹筒,似乎是在沉思。

記憶如潮水般襲來,紀童一顆心越跳越快。

男人聞聲緩緩轉過身來。

紀童定定的看着他,不知不覺間已淚光閃動,男人還是記憶中的沉靜優雅,氣質超凡,只是炯黑的眼珠裏,多了一些他從末見過的凜然英銳之氣……

幾分熟悉,又有幾分陌生。

“小童。”

蕭瑾似乎并不驚訝于他的出現,臉上是還淡淡的的笑容,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

紀童就因為對方這一聲“小童”,眼眶一熱,所有的害怕與思念奔湧而出。

“齊瑾……終于見到你了…我好想你……”

男人輕輕擁着他,一下一下撫着他的背,輕聲安慰道:“我知道,沒事了!”

“嗯……”紀童把臉深深埋進對方的胸膛裏,輕輕的抽泣着。

紀童仰起頭,含淚道:“齊瑾,我有很多話想要對你說……”

“先坐下來吧”男人伸手把他拉到一張長椅上,讓他靠坐在自己身側,和他并排坐着。

紀童把他這些天來的經歷,簡單的給男人說了一篇,不過沒提蔣家村,他覺得對蔣家人來說,那個地方越少人知道越好。

男人聽完又安撫似的輕輕拍了拍他的背,柔聲說:“你一定很害怕吧。”

“我不怕。”紀童搖了搖頭,澄清的眼睛在燭光中閃耀着光彩,“幸好有唐明辄在,他一直在保護我。”

男人微怔,習慣性的揚了揚嘴角,但眼裏卻毫無笑意。

紀童突然不安地抓住男人的衣襟,焦急的問:“你真的要帶兵去攻打益州嗎?聽說很危險……”

“你怎麽知道?”男人皺起了眉頭,聲音比平時低沉,還沒等他回答,男人又問:“你還知道些什麽?”

紀童有點忐忑的含糊道:“我,我知道你其實姓蕭……是當今四皇子……”還知道你想要那個位置,只是後半句,他不敢說。

“是唐明辄告訴你的?”男人突然臉色一沉,眸如寒星地凝視着他。

“不,不是他……我在路上聽人說的,跟他沒關系!!”紀童感受到他的不悅,下意識就想到要維護唐明辄。

蕭瑾的沉聲道:“該你知道的,我自然會告訴你,我不喜歡你到處亂打聽我的事,明白了嗎?”

紀童怔了怔,“明,明白了……”

男人似乎還想說什麽,就聽外面有人來報:“四殿下,武将軍和趙先生已經帶到了。”

紀童聞言,臉一紅,立即站直了身子,胡亂擦了把臉。

“進來。”

話落,一個長得相當清秀的小厮領着武清和趙銘川進來。

趙銘川看到紀童的時候愣了一下,随後長長嘆息一聲:“小童,你沒事太好了。”

紀童回真誠一笑:“嗯,我沒事,謝謝趙先生。”

蕭瑾道:“葉雲,你先帶紀公子去好好休息。”

“是,四殿下。”小厮葉雲微笑着躬身答道。

紀童微微有點失望,不過也沒說什麽,乖乖跟着小斯葉雲走了。

紀童走出帳蓬前,只聽蕭瑾沉聲道:“糧草已經找回來了,趙相以為下一步,該怎樣走?”

出了帳蓬後,紀童看到五個蒙面的黑衣人在立在中帳外,他們都身材高大,氣勢迫人,但又一副風塵撲撲的樣子,似乎剛從外面回來。

紀童在打量對方的同時,站在最前面,有着厚厚單眼皮的男人也在打量他,目光相對的一瞬間,紀童在對方眼裏看到了濃濃的不屑和鄙夷。

紀童一怔,随即反應過來,這些人可能聽到了他和蕭瑾的對話了,他頓時感到一陣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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