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打賭
打賭
勸她去嫁人?
勸她活幹不下去就去嫁人?
這世間哪裏還有比這更惡毒的話!這柳色新長得端端正正的一個人,怎麽就偏偏長了張要人命的嘴!
寧弄舟被他這話氣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她現在在參伐齋的位置上顯得是德不配位了些,可穿越前學習努力考試輕松升學順利的,不說春風得意,但好歹在自己的領域也過得順風順水,什麽時候受過這樣歹毒的數落!
寧弄舟是被他氣得笑了,語言都夾槍帶棒起來:“我和蕭郡王的婚事還輪得到柳大人操心?你們不是講究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柳大人是我的長輩還是蕭郡王的長輩?長公主是薨得早了些,可驸馬總還在吧?柳大人這是要越過驸馬爺給郡王訂婚事嗎?”
柳色新一天了也沒聽寧弄舟如連珠般說這麽一長串話,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不過他到底是沒有在意,又旋回目光,看着前方道:“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聽不進去便罷,當我好心作驢肝肺。”
寧弄舟看着柳色新那一副沒聽進去的樣子,氣得手都抖了起來,語氣卻愈發冷靜:“柳大人是不信我能做出一番事?”
“我信,我可太信了。”柳色新連正眼都懶得看她,敷衍道。
“柳色新!”寧弄舟連名帶姓地喊出了柳色新的名字,引得柳色新終于不滿地轉了頭,有些不耐煩地眯眼看了看她。
寧弄舟難得眼神不天上地下四處亂瞟,毫不避諱地對上了柳色新的眼神:“你敢不敢跟我打賭,賭你給我一段時間,我能讓你心服口服!”
寧弄舟心裏一直憋着一股氣,她好歹也是個成年人了,穿過來這些日子,不是受這個白眼就是受那個嫌棄,真當那些明裏暗裏的看不起她都看不懂呢?柳色新更是個中翹楚,明晃晃地就把這看不起怼她臉上了!
“随你吧。”柳色新毫不在意地踏上馬車,譏諷的聲音隔着簾子傳過來,“寧娘子自然可以在這裏說大話,在下便不奉陪了,好容易提前了兩個時辰,柳某還想幹點實事。”
寧弄舟咬了咬牙,扭頭看向趙實,冷不丁問道:“綢緞商的去向有人去查了嗎?”
趙實渾身一顫,他本在一邊看着寧弄舟和柳色新吵架的樂子,誰知道寧弄舟還能突然向他發難。他光顧着看看戲,哪裏記得去找那綢緞商?
“等你想起來,他屍體都涼了。我已找人去了,趙大人莫再打草驚蛇了。”柳色新隔着簾子說道,“走吧,去找江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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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弄舟不甘示弱地上了馬車,對着雲曉道:“跟着!跑到天涯海角也給我跟着!”
雲曉點點頭,缰繩一甩,馬車便快速地向前行去。
在場徒留趙實一個人還在漫天雪地裏沒反應過來,跟着跑了幾步:“柳大人!寧娘子!等等下官啊!我們今天出門一共只有兩駕馬車啊!”
雲曉放下車簾,她才懶得去管那狗仗人勢的趙實,她把湯婆子又烘了烘,塞進氣還沒捋順的寧弄舟手裏:“小姐,你不是說不要與柳大人置氣嗎?”
“他就差指着我鼻子罵我是傻子了,那我能忍嗎?再說他罵我就算了,他還罵……”寧弄舟一時口快,差點沒剎住車,又轉了口道,“他就不能這樣說我!”
馬車外的雲曉聽了沒有出聲,只是揮了揮鞭,讓馬車行得更快了些。
“就是,柳大人怎麽能這麽說小姐!蕭郡王愛做什麽是蕭郡王的事,怎麽能因為蕭郡王喜歡小姐,就把小姐過去那麽多的付出全都抹殺!”雲祥也越說越氣,“等下次蕭郡王來,非要他好好評評理!”
蕭骁……他與原主關系好,雖說原主一步一步走來确實是靠自己,但是明裏暗裏蕭骁也确實幫襯不少。聽趙實說蕭骁有事離開了京城,他與原主關系好,也不知蕭骁會不會看出來這具身子裏已經換了個人呢?
寧弄舟神色複雜地擺了擺手,日後的事情日後再說,如今先把原主這參伐齋的招牌保住才是要緊事,蕭骁的事,還是先放一邊吧。
“鄧尋有別的消息遞過來嗎?”寧弄舟問道。
雲祥搖了搖頭。
“那便去會會江瑜吧。”寧弄舟往後靠了靠,疲憊地閉上了眼。
“不過小姐,你剛才和柳大人對峙的樣子,真的好帥哦!”雲祥笑着挨到寧弄舟身邊。
寧弄舟身子僵了一僵,遲鈍地問道:“我剛才說話很大聲嗎?”
“很大聲啊!”雲祥眼睛亮亮的,滿眼都是欽佩,“小姐剛才那一番話,響徹雲霄、擲地有聲!引得路人紛紛側目呢!大家肯定都被小姐英姿飒爽的表現給折服了!”
寧弄舟:“……”
她悲傷地把手捂上臉,悶悶地說道:“讓我緩緩……”
今天事情太多,她一時間都不知道自己午夜夢回驚醒,腦海裏是會播放她從樓梯上摔下來親了柳色新一口又甩他一巴掌的畫面,還是在大街上信誓旦旦和柳色新打賭的畫面。
不論哪個畫面都足夠讓她腳趾抓地了……
江瑜說到底是一個不得意的窮秀才,家中一貧如洗,也正是因此,李氏才會忍受不了家中清貧,見鄧尋有錢便見錢眼開與他私奔。他家住在城郊,離鴻歸客棧有一段距離,離發現李氏屍體的地方也不近。
冬日天本就不長,幾人到江瑜家中時,天色都隐隐泛黑了。
“我們抓緊時間,早些查完,早些好回去。”趙實從柳色新馬車上下來,勉強笑着說。
他怎麽能想到柳色新和寧弄舟吵架能牽連到他,寧弄舟不停車等他也就罷了,可柳色新坐的可是他的馬車!他一路小跑,好容易才趕上柳色新的馬車,結果上車以後還只是敢怒不敢言,氣得他現在看柳色新和寧弄舟都不順眼。
這兩人也沒有要給他臉看的樣子,一個都沒有接話,針鋒相對地站到了江秀才家門口,誰也不讓誰。
趙實嘆了口氣,從兩人中間擠了過去,有意把兩人給隔開,這才讓手下敲了敲門:“官府查案!”
手下用勁兒似乎太大了,那木門不堪重負地發出“吱呀”的響聲,“簌簌”往下落渣。這把那官差給吓了一跳,再敲門的手勁兒都用得輕了些。
江瑜倒是很快就開了門,他人長得十分清秀,舉手投足都有種書卷氣,倒是一看就是個讀書人,讓人忍不住生出親近信任之意。他袖子上還戴着白,眼圈紅紅的,像是剛哭過。
趙實頗為憐惜地拍了拍他的肩:“節哀順變。”
“草民謝過大人。”江瑜深深行了個禮,對幾人說,“吾妻去世後,我悲痛欲絕,家中也沒有打掃,略有雜亂,怠慢諸位大人了。”
“不過查案看看有沒有線索,沒有打掃再好不過。”柳色新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們四處看看。”
“大人請便。”江瑜連忙伸出手,讓開了位置,請柳色新往裏走。
寧弄舟也繃着臉往裏走,江瑜有些奇怪地看了她兩眼,但見趙實沒說什麽,也不敢攔,只好也讓出了路,讓寧弄舟進去探查。
寧弄舟來的時候已經觀察過了,趙實就帶了一個官差,柳色新也只有一個仆從,還屬她“架子”最大,帶了兩個丫鬟出門,本來應該和趙實一同出現的小說男主不見了蹤影。
奇怪,這男主還能憑空消失不成?
寧弄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幹脆搖了搖頭,安心按照小說的劇情,四處探查起來。
只是有意外在前,寧弄舟也不敢盡信原文的劇情,縱是她同樣在竈灰裏找到了未燒盡的信件,還是不敢馬虎,仔仔細細地從頭到尾看了幾遍。
“冬月初五出逃,時間倒是一樣,和李氏的死亡時間也能對上。”寧弄舟從兜裏掏出那張紙條,這封信的字跡倒是和那張紙條明顯不一樣,字跡歪歪扭扭,還有不少錯別字,遣詞造句也不太細致,瞧上去像是一個沒有什麽文化水平的人寫的。
“李氏可曾識字念書?”寧弄舟小心地用手帕捏着那張殘骸,看向江瑜。
江瑜沒有說話,等到趙實和柳色新目光都看了過來,寧弄舟也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他才朝着柳色新和趙實拱了拱手:“鄉下人家,家妻哪裏念過書。不過我識得幾個字,也教過家妻識過幾個字罷了。”
寧弄舟忍住氣,把那封被燒得面目全非的信舉到江瑜面前,冷着臉問道:“這是你妻子的字嗎?你家裏可有她的筆墨可以對證?”
江瑜又看了一眼趙實和柳色新,見兩人都沒有異議,這才假裝恭敬地對着寧弄舟道:“有的,草民這就給兩位大人去拿。”
雖說是對着她,可語句裏可沒有一點恭敬是向着她的。
雲祥氣得向前邁了一步,便要張口罵他,又被寧弄舟攔了下來:“算了,不與他計較。”
寧弄舟吐了口氣,面無表情地看向江瑜翻找的背影。
一個窮苦秀才都能這樣給她臉色看,原主從前查案時,更是不乏達官顯貴,還不知道受過多少窩囊氣。
她若是不做出點什麽來,哪裏對得起原主過去的一番赤忱,和借她身體在這世間重活的恩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