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情歌

情歌

“小寶,不能亂說話啊,什麽叔叔?”年輕婦人不知道李氏死亡的內情,聽了這話吓了一跳,趕忙蹲下來捂住了孩子的嘴巴。

“沒關系,讓她說。”柳色新皺着眉頭。

婦人不安地看了一眼寧弄舟,寧弄舟點點頭,示意沒事,她這才遲疑地收回手,局促地在身上擦了擦。

“娘,我沒胡說,師娘說如果我在城門口唱歌,說不定就能把那個叔叔給引誘出來,她還教了我怎麽唱呢!”

“那你能唱給姐姐聽聽嗎?”寧弄舟又從兜裏掏出來一塊饴糖,“要是唱得好了,這顆糖也給你。”

“能唱!”女孩兒眼睛亮晶晶地清了清嗓子,不假思索地開了口:

“溪水清清溪水長,一道三江繞山旁。哥哥采花妹妹戴,侬說三江好風光……”

孩子的聲音又脆又亮,咬字也不太标準,像是在學什麽地方的方言,可是又學得不太像。寧弄舟聽了半天才勉強聽懂了歌詞,女孩兒唱完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她摸了摸小女孩兒的頭,把最後一顆糖也給了她。

“哥哥采花妹妹帶……這是一首情歌啊,看來李氏和鄧尋私逃一事已是板上釘釘、再無回還的可能了。”趙實壓低聲音,湊到柳色新耳邊小聲說道。

年輕婦人不安地摟緊了自己的女兒,她不知道案件更多的細節,可又直覺剛才女兒給出的歌詞是個關鍵線索,擔心這些事情會影響她的女兒。

“大人,我們可以走了嗎?”她背起菜,緊緊地握着孩子的手,小心地問道。

“可以了,去吧,若是還有什麽別的消息,記得來告知我們。”趙實也不為難她,揮了揮手,還派了個差役幫她擔菜。

“人證物證具在,這回可以下達通緝令了吧。”趙實笑眯眯地拍了拍自己圓潤的肚子,“我近幾日簡直是鞠躬盡瘁,人都瘦了一圈,等下了職怎麽說都要去天香樓……不是,是去醉香樓搓一頓。”

“怎麽樣,寧娘子、柳大人,要不要一起啊?”他轉過身,看着二人笑得那叫一個燦爛。

“江瑜家搜到的書信殘片和這首歌,頂多能算是李氏和鄧尋私通的證據,何況這證據還不算完整,你怎麽就能确定,鄧尋就是兇手?”幾人從江瑜家裏出來,在外面站了許久。柳色新似乎是被冷得有些不耐了,整個人蒼白如紙,連嘴唇都有些烏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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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實被他的樣子吓了一跳,哪裏還敢說話,嗫嚅着把目光轉到了寧弄舟身上。寧弄舟雖然也不覺得鄧尋是兇手,可也沒有證據,自己早先還冤枉過他一回,只好心虛地把眼睛飄到了一邊。

柳色新有些煩躁地跺了跺腳,緊緊抿着唇向前走了兩步,卻身形一歪,險些跌倒在雪地裏。

寧弄舟和趙實一驚,連忙跟上去想要攙他一把,卻被他惡狠狠的目光給逼得住了腳。他哆哆嗦嗦掏出一個小瓶,打開倒出藥丸咽下,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

“柳……柳大人,你沒事吧?”雖然應該和她沒關系,但寧弄舟總疑心會不會是今日從樓梯上滾下來的那一遭把他給磕到了,為了面子硬挺着不肯說。

“關你什麽事。”柳色新硬邦邦地丢出一句話,搖晃着從地上站起來,将自己的大氅又裹了裹,朝馬車走去。

“這人是不是有病……”寧弄舟關心的好心被當做驢肝肺,偷偷嘟囔了一聲,自己也轉身上了馬車。

“柳大人……”剛才那一通把趙實吓得夠嗆,什麽天香樓醉香樓的心思也沒有了,只怕柳大人真倒在這裏,不論是惇祁郡王還是神武将軍都要将他片成片穿串在火上烤。

“我說了沒事。”柳色新不耐地皺了皺眉,閉上眼疲憊地吩咐道,“回去吧。”

“等下!”馬車簾外忽然響起誰的聲音,柳色新記性好,記得這是寧弄舟身邊的侍女雲祥。

寧弄舟上馬車以後想起來出門前雲祥怕她受涼,在馬車上一直備着熱姜茶,她想起柳色新那樣弱不禁風的樣子,便讓雲祥給他也送一壺,不管怎麽說,這麽冷的天氣,喝一碗姜茶總歸是暖和些。

柳色新沒有掀開車簾,雲祥倒是也沒有多在意,直接将手上的姜茶遞給柳色新的侍從:“我家小姐給大人的,勸大人快喝,還燙着呢。”

她倒是也不等柳色新給出什麽回應,說完便潇灑扭頭走了。

“送到了嗎?送到了便走吧。”寧弄舟烤了烤火,把自己往披風裏縮了縮。

“送到了,真是浪費,誰知道他喝不喝。”雲祥癟了癟嘴,也鑽進了馬車。

“喝不喝的是他的事,看着他一個病號凍成那樣,心裏也過不去,心意到了就行,回去吧。”寧弄舟笑着回道。

“就小姐一天樂意當好人,別人可未必把小姐的善心放心上,聆音閣……”

“雲祥,你出來駕一會兒馬,我手凍僵了,怕行不好車。”雲曉忽然在外面打斷雲祥的話說道。

“你不是剛開始駕車嗎……”雲祥雖然嘀嘀咕咕的,但還是老老實實起身去駕馬車了。

雲曉挑了簾進來,帶進來一股寒氣,吹得寧弄舟瑟縮了一下。雲曉連忙将車簾放下,沖她問了好:“小姐。”

寧弄舟點點頭,将姜茶也給雲曉盛了一碗,遞了過去,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她。

雲祥已經兩次在她面前提到聆音閣,都被雲曉不着痕跡地打斷了。

這聆音閣究竟是什麽地方?為何雲曉這般諱莫如深?又為什麽不讓她知道?

難道已經發現她不是原主了嗎?

寧弄舟想到這兒,心裏一顫,手上的碗都險些拿不住。好在雲曉伸手扶住她的胳膊,認真地問道:“小姐可是今日太冷,有些凍壞了?”

“或許是……”寧弄舟裝作無力地擡了擡手,将碗放下。

“那小姐先在馬車上休息一程吧,再有一刻鐘就到參伐齋了。”雲曉神色如常,倒是沒有半分打量的意思。

寧弄舟狐疑地裹緊了雲曉遞過來的毯子。

或許是她多心了吧。

“柳大人,你看今日這案子,究竟該怎麽辦啊?”柳色新喝完寧弄舟送來的姜茶後,臉色明顯紅潤不少,大概是身上還是暖和起來了。

趙實暗暗腹诽,也不知道柳色新究竟在犟着什麽勁兒,上馬車的時候人都要凍沒了,還不肯喝寧娘子送來的姜茶,非說什麽傻子送來的姜茶也泛着傻氣,喝了傻子送來的姜茶也會變成傻子。

趙實長這麽大,也算是頭回見到這麽不識好歹的人。

最後還是他凍得實在受不了,趙實又好勸歹勸,他這才不情願地捏着鼻子喝下了那碗姜茶,人回暖一些,精神便也就強多了,趙實這才敢問出那句話。

“雖然鄧尋嫌疑還有待商榷,但他目前是案件唯一的突破口,想辦法将鄧尋找出來。”柳色新眯了眯眼,又補充道,“另外,去查查那江瑜手上的簪子是什麽來歷。”

“簪子?柳大人,我都沒記住樣式啊……”趙實苦着臉,“要我去将那簪子要回來嗎?”

“寧弄舟不是很懂嗎?問她去。”柳色新毫不留情地甩下另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便閉上眼,不再理會趙實的任何求助。

趙實心裏生氣,卻也不敢當着柳色新的面發作,只好把苦水往子肚子裏咽,眉頭緊鎖地思考着對策。

“趙大人他們還是下令通緝鄧尋了?”雲祥來遞消息時,寧弄舟正在費勁研讀原主留下來的書卷,她看一些簡單的書信還可以,這種大部頭對她而言還是有些佶屈聱牙。

她昨日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才勉強看懂了半頁紙。

“是啊,小姐你說趙大人在想什麽,柳大人那日不是說鄧尋不是兇手嗎?”雲祥見她離書卷那樣近,以為是光線太暗看不清,又給她添了一根蠟燭。

“沒有線索了,現在只能靠着鄧尋破局罷了。”寧弄舟連忙直起身子,假裝真的傷了眼,揉了揉眼睛,又勉力睜大繼續看着。

“小姐,你不是說這卷書的內容太簡單了,你看了不下十遍了,原本叫雲曉收起來的嗎?怎麽又翻出來在看?”雲祥有些心疼地看着她道。

寧弄舟:……

她咳嗽一聲,假裝這書确實不難,将書頁擺得遠了些:“近日太累了,看點輕松的解解乏。”

“也是,自從小姐上次大病一場之後,說話經常颠三倒四的,看些簡單的書也好,別那麽費力了。”雲祥替她收拾好,看了四周确定沒有遺漏,這才轉向寧弄舟,“那小姐,我就先出去啦。”

“去吧。”寧弄舟似是發現什麽,高興地放下書,沖雲祥揮了揮手。

雲祥滿腹疑慮地關上了門,也沒有想明白寧弄舟是做什麽了這麽高興。

寧弄舟則抓起毛筆,在一邊的草紙上高興地做了筆記,恍然大悟道:“原來血墜,就是屍斑呀!”

她還沒來得及對着那張紙沾沾自喜,雲祥就又猛地推開了房門。寧弄舟做賊心虛,吓得一瞬便将那紙揉成團塞到椅子後,強裝鎮定道:“什麽事這麽着急?”

期間她的毛筆不小心脫手飛出,在空中畫了兩道優美的弧線,落在了雲祥面前。

雲祥看着那支毛筆愣了愣,好半天才想起來自己開門的目的:

“小姐,鄧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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