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卷宗
卷宗
“這……”趙實一把将寧弄舟手上的紙搶了過去，反反複複看了幾遍，直到在名單裏看見了幾個熟悉的名字，這才擡頭看向寧弄舟：“你這是從哪得到的這份名單？”
“是我查的。”寧弄舟垂下眼。
在聽到回星流雲的事情之後，她就想起了原主手劄上也有幾樁女子失蹤案，大多因為地位低下、缺少線索而成為懸案。寧弄舟在出門前便特意囑咐了雲祥，讓她去聆音閣裏好好查一查，像這樣的失蹤女子，究竟有多少人。
她猜到人數大概會有點多，卻沒有想到會有這麽多。
僅僅一年，僅京城一地，就有這麽多人失蹤，那若将範圍擴大到整個大成，究竟該有多少人呢？
齊娘子的失蹤，在原書中不過是流水上一朵小小的漣漪，連激起的水花都沒看見，一眨眼就過去了。男主将她救回時，還好好鬧了一番英雄救美、美人要以身相許的故事，惹得女主吃醋耍性，還要男主好一頓哄。
可誰知道那個被輕飄飄救回的齊娘子身後，竟然有這麽多條人命呢？
“加上齊娘子，以及我一位朋友的妹妹，京城的失蹤人口已經有一百二十五人了，趙大人，還敢敷衍了事嗎？”
”可是……齊娘子并沒有失蹤，她是被人殺害了，何況這張紙上的人，大多身份低微，若背後主使真要拐走女子，齊娘子絕對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啊！“
寧弄舟一時語塞，看了一眼柳色新。齊娘子失蹤這件事，已經在他們的溯回中被抹去了，知道這件事情的，如今只有她與柳色新。
趙實說的也确實不無道理，背後的人明明一直都只找一些身份低微的女子下手，這樣她們就算失蹤了，也不會引人注意，為何會突然找上宰相之女，鬧出這麽大的亂子呢？
“總之，我希望趙大人能貼出告示，告知城中女子，不論身份貴賤，不論家中是否有仇怨，近日都盡量不要外出，若是不得不外出的，一定要結伴同行，并定時與同伴互通消息，以确認彼此的安全。”
寧弄舟看着趙實，眼神堅毅。
失蹤的女子到底去了何處，到底是被誰拐走，齊娘子的死與這群人究竟有沒有關系，其實寧弄舟都不得而知。
她也知道，即便是這種辦法，面對居心叵測之人來說也只是杯水車薪。世道艱難時，賣兒鬻女之人數不勝數，即便如今百姓生活還算富足，女子生存終歸要困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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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即便知道這些辦法微不足道，寧弄舟還是覺得，不能不試。
萬一能救下來一個呢？
趙實撓撓頭，将那張紙遞還給寧弄舟：“這……”
寧弄舟眼神一凜，連聲音都急切了些：“趙大人，是還有什麽顧慮？”
“唉，你也知道，這眼看着離過年沒幾天了，你沒覺得近日京城中熱鬧了些？”趙實嘆了口氣。
寧弄舟愣了愣，她連日撲在案子上，若是不在外頭查案，就是躲在屋內研讀原主留下的筆記，确實沒有注意到城中有什麽變化。
“馬上就是天元宴，如今百官進賀、萬國來朝，在我們的地盤上出現齊娘子當街被殺這種事已經很丢臉了，若是再貼出告示，不是明明白白告訴那些外邦人，大成不安定嗎……”
“可是……”
“好了，寧娘子，”趙實打斷寧弄舟的話，“我知道，你也是好心。但事關國體，我也斷斷馬虎不得。這樣，我答應你，這事我一定追查到底，給你一個交代，也給那些下落不明的女子一個交代。另外我還是覺得，齊娘子被殺，與這些失蹤女子未必有關聯。”
趙實起身，撣了撣身上的灰：“我會盡力，可是至于結果，就不能與寧娘子保證了。”
他又偷偷将目光挪了挪，去看一直一言不發的柳色新：“那……齊娘子這案子……”
柳色新嘆了口氣，接下話茬：“我知道了。”
“哎呦，那下官就放心了，下官先走了，回去一定好好找找從前的案宗！”趙實頓時喜笑顏開，忙不疊地行了禮，邁步向外走了。
“雖然早想到趙實不會聽我的，可沒想到，他居然這麽不當一回事。”寧弄舟看着手裏的紙張，手指蜷曲着發緊。
“青樓那種地方，失蹤個把人，對于趙實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麽要緊事。什麽事會影響他頭頂的烏紗帽了，那才是要緊事。”柳色新嗤笑一聲，諷刺地搖了搖頭，說罷便起了身。
“你要去哪裏？查齊娘子的案子嗎？我同你一起去！”寧弄舟連忙站起身，身子卻擺了擺，險些摔倒，好在扶住了椅子的椅背，這才沒有跌到地上。
“就你這東晃西倒的弱柳扶風樣，還想去什麽地方？”柳色新臉色肅穆，“你就在參伐齋老實待着，我去找蕭骁，與你有什麽關系？”
“你自己不也是一個病秧子成天到處跑，怎麽好意思說我。”寧弄舟撇撇嘴，但在接收到了柳色新危險的眼神後，還是乖乖閉了嘴。
“齊娘子一案，多少要牽扯朝野紛争，你本就不是局中人，沒必要扯進來。趙實把這活丢給我，也是這個意思。”柳色新好心一句勸，說完以後又恨鐵不成鋼地打量着寧弄舟，“連趙實那個蠢豬都知道趨利避害，你是天生缺了兩根察覺危險的神經不成，哪裏會死跑哪裏？”
寧弄舟暗暗翻了個白眼，可柳色新所言不錯，她對朝中争鬥知之甚少，還不如将這事派給柳色新和蕭骁去做，免得她在一邊還拉後腿。
“那我繼續找流雲，說不定有什麽線索。”
寧弄舟若是能聽得進去勸，那她就不叫寧弄舟了。柳色新現在倒是有點懷念寧弄舟剛跟他認識時那樣小心謹慎、生怕行差踏錯的樣子，如今他說一句寧弄舟便頂一句，可見已經十分沒有将他放在眼裏。
既然勸不動，柳色新也就不再勸。他出門前本想再囑咐雲曉一句，叫她好生看着寧弄舟，別讓她再做出什麽偏激的事。可看見雲曉将披風披到寧弄舟身上、輕聲細語說話的樣子，還是抿了抿唇走了。
“你将從前聆音閣收到的那些失蹤女子的案宗都拿來，我再看一眼，看看能不能找出什麽共性來。”
這麽多人，就算都是地位卑賤的女子，被拐走也不可能悄無聲息，這麽多人失蹤，背後的主使怎麽會連一點狐貍尾巴都沒有漏出來？
他就算要将這些人全拐走，也該要有個由頭、有個契機吧？
雲曉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皺了皺眉勸道：“小姐，天色晚了，先吃飯吧。”
“我不餓，你随便拿兩個餅子過來，我啃兩口就行。”寧弄舟擺了擺手，又想起什麽，同雲曉囑咐道，“對了，記得再拿兩盞燈來。”
雲曉終歸是沒說什麽，依着寧弄舟所說做了。
“小姐這兩日怎麽比以前還不管不顧的，都熬了多少日了。”雲祥将寧弄舟要的東西拿來，癟了癟嘴，“自從小姐上次大病一場，我雖說不上來，卻總覺得小姐變了樣，比從前愛笑些，也不像以前眉間像總挂着什麽心事似的，我還以為小姐病了一場看開了。可如今倒好，吐了一身的血，還要熬着看案宗，比從前還不愛惜自己身子。”
她看了一眼一言不發的雲曉，急道：“你倒是勸勸小姐啊，平日裏也是個機靈的，怎麽到現在就跟個木頭似的杵着。”
“你覺得，是以前的小姐好，還是現在的小姐好？”雲曉聽着，突然冷不丁問了一句。
雲祥歪着頭，像是看見什麽怪東西一樣看着她：“什麽以前現在的，我們跟着小姐，又不是圖她好。”
雲祥想了想，又搖搖頭：“不對不對，我們跟着小姐，當然是因為小姐人好，你我都受過小姐的恩惠，又敬佩她的為人，這才決定跟着小姐的。”
“雖說我希望小姐能停下來好好歇一歇，但只要小姐在做她覺得有意義的事，我就樂意跟着小姐。”
“我不過問你一句，你倒豆子一樣說這麽多，是想過離開參伐齋了？”雲曉有意逗她。
雲祥氣得臉漲紅，伸手就要打她：“什麽話都說得出口，雲曉你現在是同誰學的，這嘴看我給你撕爛了！”
“做什麽呢，吵吵嚷嚷的，還沒找到卷宗嗎？”寧弄舟的聲音遙遙傳來。
雲祥連忙止住鬧，應了一聲，瞪了雲曉一眼，将寧弄舟要的東西給送過去了。
雲祥笑了笑，低着頭繼續整理，卻突然聽見門口有敲門的聲音。
寧弄舟也擡起頭，奇怪道：“這麽晚了，是誰來了？”
趙實來過了，回星不可能一日來找她兩回，何況晚上是她正忙的時候，柳色新才走沒多久，沒道理這麽快就轉還回來……
不會是要殺她的殺手，來了還禮貌性地敲門預告一下？
寧弄舟瞬間警覺，抓着雲祥的手，讓雲曉去開門。
片刻後，雲曉急急走進門來，帶着一副複雜的神情對她道：“小姐，宮中來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