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上山
上山
次日,一架簡樸的馬車在淩晨天蒙蒙亮的時候,從無人在意的角落悄悄出了門。
柳色新雖這麽說,寧弄舟卻知道,即便把選擇放到雲曉面前,她也定以真相為先。她自然不願将雲曉她們也牽扯進危險裏,可她若一直閉門不出,就能安全嗎?
原主不也是被毒死在參伐齋嗎?
早日結束危險的根源才是将身邊人都從危險中脫離的最好方法。既然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那還不如大大方方地主動出擊。所以與其憂天憂地,不如好好想想究竟怎樣才能最大限度地規避風險。
因此在前一日晚,寧弄舟便與雲曉将柳色新的話都仔細說了。言罷,她想了想,又對雲曉道:“與你說這些,并不是要逼你去做什麽。我對這些不甚了解,還想請你仔細分析,這山究竟該不該上,若是能上,又該如何掩人耳目。”
雲曉眼中閃過一抹訝色,但是很快平靜下來,思考了一會兒道:“此事交給官府固然可行,只是官府手續繁瑣,趙實又凡事不愛費心力,此案交由他們,未必不能出結果,可便不知猴年馬月了。”
寧弄舟點點頭,她也是擔心這個。失蹤的女子生死未蔔,甚至有好幾樁都是近十日失蹤的,晚一日就晚一分救活失蹤女子的希望。
“我仔細探查過,參伐齋附近偶有盯梢的暗探,都已被我暗殺。”雲曉輕描淡寫地将手上匕首轉了個彎,接着說道,“近日參伐齋附近很幹淨,我們想辦法做個僞裝,低調出門,應該不會被人發現。”
于是雲祥扮成了小姐,雲曉與寧弄舟扮做了雲祥的丫鬟,雲曉還在她們幾人臉上塗抹一番,幾人的面容都變了樣,這才在次日悄悄地出了參伐齋。
為了避免引人注目,她們并沒有直接出城,而是在小巷子裏等了一段時間,待到城中人都出門、街上熱鬧起來了,這才裝作剛出門的樣子,趕車朝着山上去。
寧弄舟路上緊張得不行,一遍又一遍地詢問雲曉,有沒有發現異樣,雲曉都只是搖搖頭,到最後無可奈何地安慰她道:“今日上山的基本都是普通百姓,也沒有人追殺的蹤跡,小姐,你放心便是了。”
“不行,你不能叫我小姐,我叫春蘭,你別露餡。”寧弄舟連忙搖了搖手,糾正了她的稱呼。
“是,春蘭。”雲曉無奈道。
北山的大報國寺說遠不遠,寧弄舟等人清早出發,晌午便也到了。寧弄舟與雲曉先下車,低眉順眼地扶着雲祥也下車,除了動作尚有些僵硬外,看起來倒真像是一個毫無破綻的小丫鬟。
“小……春蘭,我們現在應當如何?”雲祥一時口快,險些叫錯,看着寧弄舟惡狠狠的眼神連忙改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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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循着旁人的路,旁人如何參拜,我們便如何參拜便是。”寧弄舟低下頭,溫聲答道。
“這次發作怎麽這麽厲害,還要到寺廟的禪房裏來靜養?”蕭骁将馬拴在一邊,皺着眉看向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的柳色新,“你到底有沒有好好吃藥?”
“那些苦汁有哪一碗我沒有喝完的?無用就是無用罷了。”寧弄舟表情淡淡,随風又咳了幾聲。
“哎呦喂,您瞧您這病弱西子那樣兒,我真怕一陣風就給你吹倒了。”蕭骁連忙扶住他,他習武身子旺,照常也用不着湯婆子,幹脆全都塞給了柳色新。
“也是快到時候了。”柳色新答非所問地來了一句。
蕭骁将臉一沉,一甩手:“我就不愛看你這自暴自棄的樣,這副藥不成,換一副便罷,成天數着自己的死期算怎麽回事?”
柳色新搖搖頭:“走吧。”
他本也想随着趙實一起上寺廟的,可每月發病就是這幾日,這次來勢格外兇猛。他娘說什麽都要他好好靜養幾日,他心裏記挂着,幹脆提出來寺廟靜養,結果他娘還将蕭骁也押過來了,要蕭骁看着他。
“你且放心,齊娘子的案子,我叫我爹幫忙看着了,何況聖上已經知曉了此事,格外重視,派了不少人手在查,你這邊歇一歇也無妨的。”
柳色新點點頭,沒什麽力氣說話,慢慢踱步往前走。
上大報國寺的路還有一段,馬車上不去,只能徒步上。他擡頭看了一眼山路,卻看見一個女子從背後看有點像寧弄舟。
他還欲再看,卻見那女子回過頭往山下看了一眼,雖然身段窈窕形似,确實個柳色新從沒見過的模樣。
柳色新搖搖頭,只當自己瘋了,走上路瞧誰都像寧弄舟。
“奇怪,前面那個穿藕粉色外衣的小丫鬟,長得好像寧弄舟啊。”蕭骁在他身邊嘟囔道。說罷,他還伸出手肘戳了戳他:“你看,像不像?”
他一時沒收力,柳色新今日又格外虛弱,被他戳得晃了晃,險些讓他一把戳下臺階,如蒹葭般在半山腰來回搖了幾下,這才把住蕭骁的胳膊。
柳色新咬着牙道:“要謀殺我不用這麽費勁的。”
蕭骁撓撓頭,賠笑道:“意外,意外。”
他們這邊鬧得聲響太大,前面的人都扭過頭來,蕭骁也看清了那藕粉色衣的女子長相,手不敢松開柳色新的胳膊,嘴卻依舊閑不住道:“看長相不像寧弄舟……但是我不應該認錯人啊。”
柳色新心裏不爽,淡淡瞥他一眼:“她又不是從前的寧弄舟了,你便是認錯也很正常。”
蕭骁點點頭,笑道:“也對。”
此時穿着藕粉色外衣,紮着丫鬟雙髻的寧弄舟已是汗流浃背。
她悄悄湊近雲曉,小聲問:“應該沒有認出我來吧?”
雲曉拍了拍她的手,要她不要擔心。
寧弄舟先前只是想看看山下景色,誰知轉頭竟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柳色新這家夥,說好大家一起等趙實的結果,他倒偷偷上山!
寧弄舟全然忘記了自己也正是她口中“偷偷上山”的人,懷疑自己看走了眼,又聽見背後有些喧嘩,有人直嚷嚷“掉下去了掉下去了”,她生怕是柳色新這身嬌體弱易推倒的滾了下去,便又扭頭看了一眼。
确認了,确實是柳色新。
就是昨日看柳色新臉色還挺紅潤的,怎麽今日又和紙糊的白牆一樣。
柳色新與蕭骁看她的眼神有些迷茫,像是看她有點眼熟,卻又一時看不透她的僞裝。寧弄舟生怕夜長夢多,低頭悶聲走路,只想在查案時閉着他點。
好在是男女廂房分開,柳色新好像又是寺廟常客,不與她們住在一處。寧弄舟松了口氣,好歹是放心自己不至于再來一個當場掉馬。
大報國寺來往的香客很多,求子求財求姻緣,求出入平安求家宅和寧的無所不包。
寧弄舟第一次來,并不熟悉寺廟的地形,便叫雲祥跟着一個年輕女子,她往哪走如何做,雲祥便也往哪走如何做。
寧弄舟身為二十一世紀社會主義陽光下長大的優秀青年,并不信鬼神之說,到佛門地界雖有幾分敬畏,卻被繁瑣的拜佛手續惹得無聊。
本來早上就起得早。寧弄舟用手掩口,悄悄打了個哈欠,意興闌珊地看向還在埋頭拜佛的雲祥,一擡頭卻見剛才那年輕女子已快從一個小門轉走了。
她連忙戳了戳雲祥,示意她動作快些,三人匆匆走向那扇小門,卻被攔住了。
“法師,這為何不讓過?”寧弄舟走上前,禮貌地問那個攔路的和尚,“我見剛才也有個小姐已經從這進去了。”
“阿彌陀佛,”那和尚滿臉慈悲,沖她微微行禮,和善道,“那是鄭檀越,與安忍方丈約好做法事。至于這位檀越,沿着小路一直走,便可到休憩的廂房了。”
寧弄舟點點頭,裝作像是普通人來了興致:“做法事?做什麽法事?法師原諒我孤陋寡聞,并未聽聞相應的法事,法師可否指點一二?”
“諸位檀越是第一次來大報國寺?”那和尚問道。
“正是,我家小姐父母經商,被山匪給劫了,小姐一人難以管理偌大的家産,便來京城投奔親戚,順便尋一尋可以管理家財的夫婿呢!今日來,便是來求一個好姻緣的!”
出門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給的。為了盡快讓她們幾個被盯上,寧弄舟特意給她們塑造了一個身攜巨款還天真不知事、毫無背景的形象,生怕背後之人不上鈎。
“春蘭,你又要掌嘴了不是?什麽話都往外說。”雲祥佯怒,漲紅了臉,輕輕打了一下寧弄舟。
“既是如此,檀越大可放心,此處的菩薩殿求姻緣最是靈驗。”大和尚雙手合十,微微一笑。
“可只是拜一拜菩薩,我總擔心菩薩聽不見我家小姐心中所願,法師,能不能讓方丈給我家小姐也做一場那樣的法事,保佑小姐早日覓得良婿?”
“春蘭,真真要打,怎麽可以這樣同法師說話!”雲祥嗔怒,裝作要責罰。
“檀越勿惱,”那和尚連忙攔住雲祥,行了一禮道,“檀越勿怪,此事方丈愛莫能助。”
“做法事還有什麽資格要求嗎?我們可以布施很多很多錢,當真不行?”寧弄舟不死心地問。
“當真不行。”和尚和善地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