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姜湯

姜湯

“啐!”莫名折了一個弟兄,大漢見柳色新也不像好惹的樣子,惡狠狠地瞪了寧弄舟一眼,忽然扭身躲進一個小巷子裏。

等寧弄舟與柳色新追過去時,小巷裏居然空無一人,幾個大漢全都憑空消失了。

“這巷子裏應當有暗道。”寧弄舟将那幾處牆一點一點敲過去,卻沒有聽見空心的聲音,一時犯了難。

“你說,他們是從哪裏躲去了?”寧弄舟轉頭問柳色新,卻見柳色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身子卻在微微顫抖,臉色慘白,似乎下一秒就要暈倒一般。

“柳色新?”寧弄舟吓得連忙跑到他身邊,不知所措地問,“你……你怎麽了?是病發了嗎?”

柳色新似乎沒有力氣回她,在原地顫了一會兒,好半天才啞着嗓子回了她一句:“無事。”

話雖這麽說,可寧弄舟與他挨着,手雖沒有直接觸碰到他,卻還是感受到了一股濃濃的寒意。

她下意識想伸手探一探柳色新的手是不是真的冷若寒冰,卻被柳色新躲開。

“跟丢了,怎麽辦?”柳色新伸手也去試探小巷的石牆,摸過的地方卻結了一層寒霜。他連忙不動聲色地收回手,若無其事地看向寧弄舟。

寧弄舟見他如此,便也只好當自己沒有發現:“先回去吧,這裏看不出密道在何處,回去問一問鄭風舞,我還可以找人查一查那幾個大漢的去路。”

柳色新點了點頭,随着寧弄舟一起往回走,卻一直注意着與她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寧弄舟恰好感受不到他身上的寒氣。

寧弄舟不知道他在別扭些什麽,嘆了口氣,不放心地多問了一句:“真的沒事嗎?”

柳色新瞥她一眼:“便是有事,你還能做什麽不成?”

寧弄舟吃癟,她能做的也只有關心關心柳色新,對他的病症确實一籌莫展。好心碰了個釘子,她癟癟嘴,也不說話了。

雲祥坐在馬車裏安慰鄭風舞,雲曉則站在馬車外等她。遠遠瞧見寧弄舟,雲曉眼睛一亮,連忙跑過來,确認她沒事這才松了口氣,還不忘囑咐道:“小姐,下次可不能這樣了,萬一那些匪徒要争個魚死網破,太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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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那些人躲進小巷裏鑽了密道逃跑了,我沒追上。”她拍了拍雲曉的手,問道,“鄭風舞呢?”

“在馬車裏,雲祥在哄呢。”

寧弄舟與柳色新撩起車簾進了馬車,柳色新為了避嫌,本不願進馬車,卻硬生生被寧弄舟拉了進去。

剛才在風裏搖搖欲墜的,現在要是還在外頭晾着,她真怕柳色新真就一命嗚呼了。

“柳公子……”鄭風舞剛剛止住哭聲,猝不及防對上柳色新的視線,連忙扭頭避開,用帕子遮了遮臉。

寧弄舟将湯婆子翻出來,往裏面加了兩塊不那麽熱的炭,塞給柳色新:“只有這些了,你先抓緊捂捂。”

柳色新默默接了,對着鄭風舞颔了颔首,但沒說話。

寧弄舟早就猜到鄭風舞許願與柳色新有關,這會兒為了柳色新的生命安全着想,又不能将他趕出去,只好避開這個問題,轉而從別處問鄭風舞:“法事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是方丈要求你晚上一個人來護城河邊的嗎?”

鄭風舞用餘光看了一眼柳色新,見他低着頭看着自己手中的湯婆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似乎沒有在意她這邊的動靜,這才低聲對寧弄舟說了起來。

“做法事這一事我原先也不知道,是有一日我上山許完願,上香後遇到方丈,他與我說的。”

“他說我已經達到了資格,他可以為我做一場法事,做完法事再按照佛祖的囑咐去行事,願望一定就能實現。”

“所謂佛祖的囑咐,就是讓你大半夜一個人到護城河邊?”

鄭風舞點了點頭:“做法事的時候,方丈念了很久的經,說來也奇怪,我對佛經還算熟悉,可方丈所念的我卻聞所未聞。我只以為是我自己才疏學淺,現在想來,卻不知方丈拜的是哪路邪神。”

“他請出了一尊我從未見過的佛像,對我說這是無量上仙天尊,對着那尊佛像做完法事後,他便給了我一根紅綢,讓我綁在手上。待我下山後,到歪脖子樹邊,将願望記在紅綢上,綁在石頭上沉入護城河中。只是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不得讓任何人知曉,身邊更不能有人,不然天尊就不會幫我實現願望了。”

鄭風舞閉了閉眼,臉上露出有些悲憤的神情:“早在他同我說什麽圓滿的時候,我就隐約覺得此事有些不對勁了。佛祖說要歷經苦修才能跳出生老病死以達涅槃極樂,什麽時候說過只要許願做個什麽法事就能大圓滿了?那豈不是人人早就長生不老?只可恨我被欲望蒙了心,一心想着實現願望,把這點不對勁盡數抛到腦後了。”

她轉過身,雖然空間有限,卻還是沖着寧弄舟行了一禮:“前面雲祥姑娘已經同我說了,我已知曉,你便是參伐齋鼎鼎有名的寧娘子。今日風舞得救,無以為報,只好在此拜謝,來日結草銜環,必當相報!”

“分內之事,何足挂齒。”寧弄舟連忙将鄭風舞扶起來,內心五味雜陳。

鄭風舞已是這個朝代十分難得的女子了,雖然受禮教條條框框束縛良多,卻俠肝義膽、清醒克制。

連這樣的女子都會被這種事情所惑,只能說她所擁有的選擇太少太少了,這才要想辦法另辟一條路來。

“你不必介懷,我先送你回去,此事不要對旁人提起,你只當今夜這事不曾發生便是了。”寧弄舟柔聲安慰,将鄭風舞送了回去。

臨走前,鄭風舞扭頭看着她,鄭重同她承諾:“若是以後有能用到我的地方,請一定與我說。”

寧弄舟笑着與她招了招手,駕車回了參伐齋。

她本想将柳色新送回将軍府,柳色新卻搖搖頭,無所謂地道:“我平日就經常宿在外頭,我家門童平日裏得我爹娘溺愛,這會兒鼾聲比打雷都響,叫是叫不醒的,你不若将我送到刑部去。”

“哪有睡辦公室的。”寧弄舟嘆了口氣,“算了,參伐齋也不差你一張床。”

“雲曉,讓人找一找那幾個大漢的蹤跡。”走進參伐齋以後,寧弄舟雖然已經困極,卻還是強撐着眼皮吩咐雲曉道,“他們行為粗魯、掌心有繭,有幾個指縫裏還有泥土,腳上棉鞋還是新的,卻沾了不少泥土,應當是莊稼漢,白日裏就在田間幹活,雖然最近是農閑時期,卻還忍不住要去田裏看一看莊稼。但身上的衣服卻又是統一制式,定是有人雇他們來做此事的。”

寧弄舟鋪開一張紙,又在紙上記着:“他們既然綁架了這麽多女子,定然不會是一個一個送出去的,就我在京兆府看的案子來看,說不定這個案子不僅僅是京城一地,而是各地都存在這樣的現象。既然如此,他們在京城一定有據點。”

在柳色新旁邊,她不好明晃晃點出聆音閣的勢力,只好與雲曉道:“你發動一下關系,看看京城偏僻的地方或者是京郊,有沒有長期空着的大宅子,明明已經賣了出去,卻從未見過有人居住,或許還有鬧鬼的傳聞。”

雲曉心領神會,自下去安排。

寧弄舟擰了擰眉心,從原主的筆記上,她學了不少東西,這回倒是不用回溯,那些技巧也都能派上用場。

柳色新在一邊聽着,臉色還是不太好,對她的這些安排也沒什麽要補充的了。寧弄舟布置完工作,将京城的輿圖翻出來,一邊仔細看着,一邊分神問柳色新:“你今日藥吃了嗎?”

“你怎麽比蕭骁還要婆媽?那藥一日兩日不吃的,也沒有區別。”

寧弄舟無語地放下筆,柳色新這麽抗拒吃藥,難怪病怎麽也不見好。她又扭頭對雲祥吩咐道:“去熬一碗姜湯……”

“我不喝。”柳色新打斷她,“那玩意兒又辣又難喝,也不知有什麽用。”

“熬濃一點,多放些紅糖。”寧弄舟根本不理會他,自與雲祥吩咐道。

雲祥也點點頭,下去熬姜湯了。

“寧弄舟,我說我不喝!”柳色新威脅,“你熬出來你自己喝!”

“都說了給你多放點糖了,別跟小孩子一樣,怎麽還怕喝藥了?”

“誰怕喝藥了?那姜湯是藥嗎?你這是參伐齋又不是回春堂,怎麽還給我開起藥來了!”柳色新咬牙切齒。

“好好好,別鬧,我有正事要做呢,你要不喝,我一會兒喂你喝。”寧弄舟敷衍道。

“你敢!”

柳色新滿臉寫着“色厲內荏”四個大字,寧弄舟連頭都懶得擡,自己低着頭用筆将那輿圖上大報國寺、護城河歪脖子樹、大漢消失的地點、齊娘子消失和死亡的地點都标了出來,皺着眉頭思考起來。

“寧弄舟,我在同你說話!”

“柳大人,”雲祥端着姜湯走進來,“姜湯好了,請用。”

一股獨屬于生姜的那股辛辣氣味瞬間充滿了整個房間。

“喝吧,”寧弄舟擡起頭,“等着我喂你不成?”

“呀,柳大人不會是怕喝藥喝姜湯吧?”雲祥裝模作樣與寧弄舟一唱一和。

柳色新惡狠狠地瞪了寧弄舟一眼,捏着鼻子灌下了那碗姜湯,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味蕾,他身上雖然暖和起來,喉嚨卻惡心得只想反胃。

他皺了皺眉,眼看就要吐出來,寧弄舟手疾眼快從桌上抓起一塊梅花糕,塞進了他嘴裏,一股清淡的梅香洗滌了那股生姜的辛辣,慢慢平息了他想吐的欲望。

“哄一哄你。”寧弄舟看着他,笑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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