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上藥

上藥

“呃,既然柳大人也沒什麽大礙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寧弄舟起身,兩只手慌忙地在身側尋找拜訪的位置,“柳夫人,告辭……”

“急什麽?剛才依依叫了大夫,是給你叫的吧?”柳夫人爽快地把她按下,用手指擦了擦臉上的灰,“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個狼狽樣子?是不是依依欺負你了?”

“沒……”寧弄舟愣了一下。

依依?

她前幾天依稀在蕭骁嘴裏聽到過這個名字,她原本以為是柳色新有個姐姐妹妹叫柳依依,原來柳依依是柳色新嗎?

她努力壓住上揚的嘴角,別過頭看向柳色新,嘴角與眼角因為覺得好笑不斷抽動,卻不敢放肆笑出來,顯得她現在的表情格外猙獰。

“柳依依?”她故意叫道。

“你現在的表情拓下來挂在門口能辟邪。”柳色新面無表情道,随即擡頭看向柳夫人,“娘,你怎麽回來了?”

“你都病成這樣了,我還不回來等什麽呢?”柳夫人坐到榻上,拉着柳色新手問,“怎麽樣,好些嗎?”

“已經沒事了,您早些回去休息。”柳色新禮貌地道。

寧弄舟被柳色新這生疏的語氣怔了怔,扭頭看向柳夫人,她果然臉上的笑一僵,不着聲色地抽回了握着柳色新的手。柳色新轉過頭,順便也給了寧弄舟一個臺階下,“你也累了一天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寧弄舟剛想應是,卻被柳夫人給攔了下來,剛才一瞬間的冷漠似乎只是錯覺,她又揚起了熱情的笑道:“哪有你這樣的,人家姑娘忙前忙後忙得一身傷,你伸手就給打發了?”

柳夫人抓住寧弄舟的手,親切笑道:“好孩子,一會兒讓大夫治完身上的傷,留下吃頓飯。”

寧弄舟盡管一再推脫,卻擋不住柳夫人熱情似火。再加上柳夫人聽聞他們查的案子交給蕭骁來善後,便輕飄飄說了一句“一會兒骁哥兒肯定要上柳府來和依依說”,愣是把心裏還記挂着案子的寧弄舟給留住了。

柳夫人拉過寧弄舟到角落裏,小聲與她咬耳朵:“依依在家經常提起你,我知道你們關系好。他這病……你大概也知道,他平日裏張口閉口就是死來死去的,好孩子,你替我多與他聊聊天,開導開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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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弄舟嘴笨,張了張口,心想她雖然有意想要柳色新想開些,可蕭骁和柳家夫婦這麽多年都沒做到的事,怎麽能讓她幾句話就做到了。

“依依這孩子,刀子嘴豆腐心,他嘴上雖然不說,但我能看出來,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他心裏歡喜。就當是幫伯母一個忙,好不好?”

“伯母,您快別這麽說,柳大人是我朋友,我也不願看他日日消沉,你放心,該勸的我一定會勸的。”寧弄舟連忙扶住眼看着就要跟她跪下的柳夫人,着急道。

“這我便放心了,你先坐一會兒,大夫很快就來,我去給你們燒點好吃的!”

“好……啊?我在這兒等着?伯……伯母……”寧弄舟傻着眼看着柳夫人飛快地閃身出了門,沒有主人家的允許她又不好胡亂走動,只好又一瘸一拐拐回裏間,坐到柳色新身邊與他大眼瞪小眼。

“我娘又與你說什麽了,還要避着我說?”

“也沒什麽,就是叫我多照顧照顧你……”寧弄舟小心地道。

“你不說我也知道,她定是讓你勸勸我,讓我不要一天到晚存着死志,多想開些,是嗎?”

寧弄舟老老實實點了點頭。

柳色新嘆了口氣,将目光投向窗外:“她總是這樣操心。”

“你與伯母……關系不好嗎?”寧弄舟糾結了一瞬,還是問出了口。

“倒也不是,只是我遲早是要死的,與她現在生分些,等我離開了,她也能不那麽難過。”

“可是伯母……她會難過。”寧弄舟想起柳夫人抽回手時眼中一閃而過的落寞,忍不住道。

“現在難過,等我死了以後她便會解脫,死了一個不稱心的兒子罷了,也沒有什麽值得惋惜的。”

“柳色新,”寧弄舟有些聽不下去了,“你能不能不要總是這樣說自己?”

“解藥一年找不到就找十年,十年找不到就找二十年,總有一日能找到的,你能不能不要總是……”

寧弄舟咬了咬唇,還是沒說出後面那半句話。

柳色新提了提嘴角,沒有說話。

他也不想死,可在解藥找到之前,他只能接受現狀。

“公子,大夫來了。”

好在大夫的出現打破了兩人之間沉默的場面,寧弄舟松了口氣,一瘸一拐地跟着大夫到屏風後面去治傷。

那是一面紗制的屏風,并不能将人擋得嚴實,柳色新從這邊看過去,仍然依稀可以看見寧弄舟印在屏風上影影綽綽的輪廓。

“嘶……”屏風背後傳來寧弄舟的抽氣聲,柳色新見她的影子猛地抓住了椅子扶手,下意識開了口:“李大夫,輕一些。”

那大夫動作頓了頓,犯了難:“公子,這位娘子身上的傷勢雖然不重,但擦傷的地方卻不少。最嚴重的還屬腳上的扭傷,一會兒我要進行按摩,只怕會更疼……”

“沒事沒事的,李大夫,你治就好了,我不怕疼。”寧弄舟見大夫為難,連忙道。

“你不怕疼?你剛才抽氣聲都要把房頂給掀了,我可怕李大夫下手再重一些,你直接把我這房子叫塌了,到時候我天為被地為席,提早下去見閻王。”柳色新冷笑一聲,慢慢坐起身開始穿衣服。

“你胡說!我哪有叫那麽大聲!”寧弄舟想了想又不解氣,大聲喊道,“不要颠倒黑白,柳依依!”

這三個字果然奏效,柳色新下一秒便臉色青黑地出現在了她面前,他接過不知所措的李大夫手上的藥膏,溫聲讓他下去休息,接着便居高臨下地看着寧弄舟。

“你做什麽?你幹什麽把大夫都趕走了?我警告你你別亂來啊!我自己來!”寧弄舟伸手去搶柳色新手上的藥膏,卻怎麽也搶不到,還險些從椅子上翻下去,還是柳色新手疾眼快扶住她,她這才沒摔破相。

“你……你好了嗎,你就下床。”

“老實待着,治你還綽綽有餘。”柳色新輕飄飄丢出一句,接着便俯下身子給她上藥。

前面只能瞧見寧弄舟渾身衣服滾得髒兮兮的,這會兒她把手伸了出來,柳色新才見她的手心和膝蓋都已經擦得血肉模糊,還裹着地上的砂礫。

柳色新皺了皺眉,嘴上不饒人,手上動作卻很輕柔:“我發現你這人真是笨蛋,受傷了不知道喊的嗎?就頂着這身傷走到現在?”

“又不疼啊——”

柳色新聽見她說“不疼”兩字以後,手上動作用力了些,疼得寧弄舟眼冒淚花,氣得伸手就要打他。

“再打手更疼了。”柳色新抓住她的手,沒再挑事兒,仔仔細細給她上起藥來。

柳色新的動作很輕,像是無數次做過這樣的事情,先前李大夫上藥的時候還會有些疼,他的動作卻只是讓傷口有些癢。

“以前練武經常受傷,蕭骁也不是個省心的主兒,日日上蹿下跳跟個猴一樣,都是我上的藥。”像是猜到寧弄舟心裏在想什麽,柳色新低着頭道。

外傷處理完畢,接着便是腫得像個饅頭的腳腕。寧弄舟崴了腳以後還發瘋似的狂奔了好一陣子,本就崴傷嚴重的腳腕簡直是雪上加霜。

柳色新看着那腳腕,皺着眉,幾乎有些下不去手。

“很嚴重嗎?”寧弄舟小心翼翼地問道。

“忍着點,會有點疼。”柳色新嘆了口氣,對她道。

柳色新倒了點藥油,在手上搓熱,輕輕地揉着受傷的腳腕,可寧弄舟的身子還是疼得緊緊繃住,柳色新揉不開,只好說話轉移她的注意力:“你覺得後面在門口襲擊我們的那波是什麽人?”

這招果然有效,寧弄舟的注意力瞬間就被牽走,摸着下巴同柳色新道:“我覺得後面襲擊我們的與之前要殺我的是同一批人,但是我後面想了想,我總覺得在府內伏擊我們的人也有點奇怪。”

“怎麽說?”

“那個女子明顯就是個陷阱,他們像是早就知道我們今天晚上會去,所以做足了準備,甚至知道用專門的陣法來困住雲曉。”

“你想,這批人最早見過雲曉,也頂多是在齊娘子遇害的時候,可那時候雲曉并未與他們交鋒,他們怎麽知道雲曉善用什麽招數?若說是在大報國寺那一批就更奇怪了,且不說那群人被雲曉收拾幹淨了,我們下午在大相國寺打完,淩晨就來這個府邸了,他們怎麽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琢磨出對付雲曉的陣法呢?”

“說得不錯,你懷疑有內奸?”

“說不好,若是有內奸,也絕不可能是你我、雲祥與雲曉,直到雲曉身手的人不多,只有這麽幾個。”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府裏那些人,和一直在追殺我的人,是同一批。”

寧弄舟又想起當時看見原主留下的紙條,糾結要不要與柳色新說一說這事,萬一柳色新能知道那張紙條背後的真相呢?

可若是他不知道,不是白惹他入局?

寧弄舟胡思亂想着,就聽柳色新道了一句:“好了。”

她低頭一看,不知什麽時候柳色新已經替她全上好藥,連紗布都裹好了。

“麻煩你了。”她不好意思地說道。

“要真覺得麻煩,下次就不要把自己搞出這一身傷,再有下次,你疼得把房頂掀了我也不管你。”柳色新收拾着藥膏,頭也不擡地說道。

“那個……”

“公子,”突然有人來報,“蕭郡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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