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吊唁
吊唁
“小姐,小姐。”第二天早上,寧弄舟被雲曉搖醒。
“怎麽了?”寧弄舟打了個哈欠,揉着眼睛問。
“齊大人卒了。”
“齊娘子是齊家唯一的孩子,齊相一直很寵愛她。這回齊娘子意外離世,對齊相打擊不小,前些日子就病了。”雲曉一邊替寧弄舟收拾,一邊同她道。
“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今日早上剛傳出來的消息。”
寧弄舟嘆了口氣:“齊娘子的事情,我們也算是有心無力。去齊府看看吧,吊唁一下齊大人。”
齊府一下子沒了最疼愛的小女兒,齊大人又緊接着撒手人寰,偌大的一個齊府,一夜直接就垮了。
不過齊相新喪,宰相一位空出來不說,齊大人推行的新政大抵也要胎死腹中。寧弄舟聽蕭骁和柳色新說起過,新政領頭的便是齊大人,剩下站在齊大人這邊的大臣們,立場并沒有那麽堅定。個別可能還能在齊大人離世後頂住壓力,但大部分估計都會縮頭當烏龜。
保守黨不戰而勝,朝中局勢只怕要進行大洗牌了。
寧弄舟乘着馬車到了齊府前,來吊唁的人不少,大部分都是齊大人生前的同僚,就算生前有着政見不合,人死如燈滅,此時也只會對齊大人歌功頌德,贊揚他曾經給百姓帶來的巨大恩惠。
寧弄舟不太認識朝中人,在齊府一側低調地下了馬車,打算以一個普通百姓的身份前往吊唁。
“寧弄舟?”
她忽然聽見有人喊她,便擡起頭,撩開帷帽的紗簾,向外探去。
原是柳色新與蕭骁,身後還站了一個寧弄舟不認識的男子,瞧着約莫剛過不惑之年,外表溫潤,這時候正含笑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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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寧弄舟遲疑地問。
“啊,這是我爹。”蕭骁道。
“原來是驸馬。”寧弄舟連忙沖他行禮。
男人揮了揮手,笑着道:“在家總聽蕭骁提起你,如今卻覺百聞不如一見。聽聞寧娘子冰雪聰明、斷案如神,如今一看果然氣質不同凡響。”
“驸馬謬贊了。”寧弄舟僵硬地客套着,只慶幸自己臉上遮着帷帽,不至于讓驸馬看見自己現在羞得通紅的臉色。畢竟驸馬雖然不知情,但目前在場的剩下三個人都清楚,蕭骁贊不絕口的那個人哪裏是她。
果然,蕭骁雖然還提着嘴角,眼中已經全然沒有笑意了。
柳色新瞥了一眼寧弄舟,見她低着頭不說話,把她心裏所想猜了個七八分,扭頭看了眼府門,淡淡道:“不是來吊唁的嗎?在這站着堵門做什麽?進去吧。”
寧弄舟與蕭骁順着臺階下,三個人各懷心思地進了門。
進了人家府中吊唁,總不好還戴着帷帽。寧弄舟将帷帽摘了交給雲曉拿着,自己四下偷偷打量起來。
她總擔心齊夫人撐不住,想找齊夫人說說話,卻見她還在強打着精神與各位來往的賓客說話,眉目間雖有愁容,卻不至于被風一吹就倒。寧弄舟安了心,這才歇了找她說話的心思。
“你與齊相并無深交,怎麽也來了?”柳色新跟在她身後,猝不及防地發問道。
寧弄舟被驚得吓了一跳,扭頭瞪了他一眼,這才道:“聽聞齊相生前清正廉潔、為人正直,一生以民為先,是個難得的好官,我來吊唁一下有何不可?”
“不是因為齊娘子的事覺得虧欠?”
寧弄舟噎了一噎,才小聲地道:“都知道還非要問……”
“齊娘子一事到底不是你的錯,你已經盡力了,沒必要将不屬于自己的愧疚強攬到自己身上。”
寧弄舟偏了偏頭,道理她何嘗不懂,可心裏這關到底過不去。
寧弄舟嘆了口氣,決心跳過這話題,擡頭看見在堂中哭得傷心的人,努了努下巴:“那是誰?”
堂中的老頭大約是知天命的年紀,眉目間頗有幾分威嚴,這會兒卻在堂中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全然沒有了往日威嚴的風度。
“那便是兵部尚書梁牧,梁稚的父親。”
“什麽!”寧弄舟震驚地将目光挪到堂中,她一直聽說梁牧是個說一不二的暴脾氣,能做出來将不成器的梁稚一路打回家這種事,卻沒想到他竟然會如此聲淚俱下。
“他倆不是政敵嗎?”
“誰知道呢,或許只是政見不合,私下關系卻不錯,或許是兔死狐悲,做給旁人看罷了。”
寧弄舟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旁邊卻忽然湊上一個腦袋:“這不是柳大人嗎?”
旋即那人便将目光牢牢粘在了寧弄舟身上:“這個漂亮的小娘子……”
柳色新面色一寒,二話不說便将梁稚企圖摸上寧弄舟的手掰過了後背,梁稚疼得吱哇亂叫,連忙給柳色新求饒。
寧弄舟嘴角抽了抽,默默地退後了兩步。
溯回之後,梁稚還沒有見過她,居然将那日在酒樓前的景象再現了一遍,這家夥還真是……從一而終。
“再不老實,就剁了你那豬爪子。”柳色新寒着臉道。
“知道知道錯了錯了爺爺爺放開我……”柳色新一把甩開梁稚的手,梁稚眼淚汪汪地揉着自己的手腕,頗為可惜地看着寧弄舟,又看了看柳色新,還是沒忍住道:“這位小娘子是誰啊,總歸替我介紹介紹啊。”
寧弄舟剛要開口,卻被柳色新搶了先:“關你什麽事?”
“好啊你柳色新,認識了漂亮的小娘子,還不許我認識,你這個蛇鼠一窩的家夥,真是沆瀣一氣、水性楊花、朝三暮四、見色忘義……”
寧弄舟嘴角又抽了抽,一共幾個成語就一個算是勉強用對,難怪梁牧大人看見他就氣得要揍人,她連忙上前打斷他滔滔不絕的控訴:“梁公子,我是參伐齋的寧弄舟……”
“梁公子?你知道我是誰啊!”
壞了,一時間說順了口,忘了……
“果然柳色新這人雖然性格冰凍三尺,但是心裏還是記挂着兄弟的啊!是不是總和小娘子提我?”
“沒有的事……”柳色新似乎有些忍無可忍了。
好在這時候梁牧已經抽抽搭搭地哭完了,大聲地擤了一下鼻子,大步朝着梁稚這邊走來,一開口便是聲如洪鐘:“你這逆子,又做什麽幺蛾子!”
梁稚吓得縮了縮脖子:“爹,我什麽也沒做啊……”
“你但凡有柳家小子一半省心,我這白頭發能少一半兒!”梁牧似乎是顧及到這到底是別人的靈堂,聲音還是壓低了些。
“伯父。”
“梁大人。”
“這位……之前沒有見過。”梁牧皺着眉看向寧弄舟,目光在寧弄舟與柳色新之間來回轉了轉,顯得愈發疑惑。
“參伐齋寧弄舟,見過梁大人。”寧弄舟只覺得今天一天都在自我介紹,人都恍惚了。
“哦,參伐齋的寧娘子啊,有所耳聞。”梁牧一開始見她衣着不凡,大抵以為是誰家的貴女,可聽了寧弄舟的介紹後,表情卻明顯冷淡下來。
“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坐在參伐齋內就能斷天下奇案的寧弄舟!我早就好奇你到底是什……”
“又顯得你了是不是?”梁牧低聲喝道,接着便轉頭看向柳色新,“賢侄啊,老夫便先帶着這不孝子走了,在外面不要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走得太近,小心惹禍上身。”
寧弄舟臉色變了變,這是個人都能聽出來梁牧在說她。她擡頭看向梁牧,卻見柳色新淡淡開了口:“是呢,我爹也囑咐我,現在總有人為老不尊,對這種不三不四的人要離遠點,否則被他們帶到溝裏去了可就晚了。”
梁牧臉色亦變了變,沉着臉一揮袖走了。
柳色新轉頭看向寧弄舟,斟酌着道:“剛才梁牧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又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女子自立門戶,還讓自己的名字響徹京城的大街小巷,這是他認知的局限,是不應該怪他。”寧弄舟飛快地接了話,沖着柳色新眨了眨眼。
“你……”寧弄舟滿心希冀以為柳色新要說什麽誇獎她的話,卻沒想到柳色新慢悠悠地補完了後半句,“比我想象中要厚臉皮些。”
寧弄舟:……
她扭過頭懶得理他,身後卻傳來拍掌的聲音:“寧娘子果然是女中豪傑,就是不一般。”
驸馬滿臉含笑地走到寧弄舟身邊,溫聲道:“蕭骁去和旁的大人說話了,我便想着來找你們聊聊天,卻沒想到一上來便看了一場好戲,蕭骁的眼光果然不錯。”
寧弄舟聽着這話心裏奇怪,卻還是老老實實地行禮:“驸馬言過了。”
柳色新不着痕跡地向寧弄舟身前走了兩步,若無其事地道:“她能有什麽能耐,不過嘴上功夫厲害些罷了。”
“子青啊,收收你那尖酸刻薄的性子,明明寧娘子如此有才氣,說什麽呢。”驸馬與他和蕭骁一向交好,并不拘長輩之禮,因此這會兒雖然嘴裏在責怪,眉目間卻沒有真的在指責柳色新。
驸馬笑了笑,看向寧弄舟:“這會兒趁蕭骁不在,我這個當爹的就幹脆替他問一句。這個孩子我一直看在眼裏,他的心思就是不說我也是知曉的。”
寧弄舟心中警鈴大作,不好的預感越來越濃。
“寧娘子家中沒有長輩,你自己又是個有主意的,我便不從別處再多費工夫了,我想問問你,是否願意嫁到我府中來,做蕭骁的郡王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