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争執
争執
寧弄舟終于知道自己那股不詳的預感來自何處了,她臉上的笑都要挂不住,想不明白蕭骁他爹怎麽這麽熱情要湊上來讓她做郡王妃。
你這麽積極,你兒子知道嗎!
蕭骁定然是不知道的,他要知道自己有這麽一個不靠譜的爹,一定早早地跟他爹說清楚,寧弄舟和寧弄舟根本不是一個人!
話雖繞了點,事兒卻是這麽個事兒。寧弄舟悄悄揉了揉自己的嘴角,讓自己的笑容顯得沒那麽僵硬:“驸馬一定是誤會了,蕭郡王未必對我有意……”
“我是他爹,他心裏想什麽,我還不知道嗎?”驸馬爽朗地哈哈大笑,每笑一下寧弄舟的小心肝兒就顫一下。
“那孩子對你的心思,旁人不知道,我可看得清清楚楚。我自己也是平民出身,所以也沒有什麽門第之見,這孩子他娘走得早,如今府裏也清淨,你大可放心,府內不會有什麽不幹不淨的事情。”
“我不是這個意思。”寧弄舟連忙擺手,“只是……”
“怎麽?”驸馬皺起眉頭佯怒,“是看不上蕭骁嗎?”
“驸馬這叫哪裏的話,蕭郡王龍鳳之姿,我怎麽敢談看不上幾個字。”寧弄舟緊張得滿頭大汗,斟酌着拒絕道,“只是我目前還沒有成婚的打算。”
“寧娘子真的不再考慮考慮?”
“驸馬說笑了……”
“看來還是那個孩子沒有福分,不過你放心,若有一天你回心轉意,你只記着,我這話一直有效。”驸馬哈哈大笑,拍了拍柳色新的肩,簡單問候了幾句,便轉身走了。
寧弄舟見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這才放松松了口氣。
這會兒,剛才一直沒說話的柳色新突然開了口:“驸馬給你提的條件,你為何拒絕啊?”
“你沒搞錯吧?蕭骁喜歡的人是我嗎?我嫁過去蕭骁非殺了我不可吧!”寧弄舟奇怪地瞥了柳色新一眼,想不出他平日裏瞧着挺聰明的,怎麽還能問出這種蠢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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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果,他喜歡的人是你呢?”柳色新忽然鬼使神差地問道。
“不是柳色新,你是蕭骁最好的兄弟,他心裏喜歡誰,你能不知道?在這做什麽假設呢?再胡言亂語,我一會兒都告訴蕭骁,讓他揍你。”寧弄舟幹脆翻了個白眼。
柳色新扭過頭,僵硬地道:“你心裏知道就好。”
寧弄舟抽了抽嘴角,說到底不就是覺得她配不上蕭骁呗?是,她是不如原主聰明,可她自問對參伐齋的熱忱可一點兒不比原主少。
她撇了撇嘴,小聲道:“看看人家驸馬多有眼光,也就是你倆,一個兩個都看不上我。”
她說的聲音不算太輕,柳色新這會兒又頗為注意她,這話一字不落地傳到了柳色新耳朵裏。
柳色新煩躁地擰了擰眉,說不出心裏忽然生出了哪門子沒來由的惱火,看着寧弄舟口不對心道:“你要是真想嫁蕭骁,我倒可以幫你勸勸。”
寧弄舟:?
“你也說了,我是蕭骁最好的朋友。他這人我心裏有數,做事人品倒是也能讓人放心,身份地位也夠,你素來愛惹禍,他能幫你壓着,對你來說,确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寧弄舟:??
“雖說他不喜歡你,可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那麽多人都能遂自己的心意。他就算不喜歡你,如今也不可能像你們二人初見那樣,一見面就将劍架你脖子上,你們至少能相敬如賓……”
寧弄舟忍無可忍地感覺到自己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
“你發什麽瘋呢?”寧弄舟氣得笑着開口,“我什麽時候說我要嫁人了?”
“你們這些人真是有意思,你第一次見面就勸我早日嫁給蕭骁做郡王妃,我以為這麽些日子過去,你多少對我該有些改觀,沒想到兜兜轉轉到了原點,你居然還以為我的目标就是做郡王妃?”
柳色新沉默了會兒:“你覺得郡王妃不夠?”
難道她想做皇後?
“你想什麽呢!”寧弄舟看柳色新表情就不像是在想什麽好東西,提了提聲音打斷他的思路,“在你們眼裏,我這一輩子就只有嫁人生子這一條路嗎?”
柳色新張了張口,他倒也不是那個意思。
寧弄舟到底因為女子身份,在京中查案處處受阻,連趙實都能給她眼色看,別人又能尊敬她到哪裏去。
可若是有一個高一點的身份便不一樣了,郡王妃這個身份足夠高貴,她以後行動不必再低人一等,還不是想做什麽做什麽,想查什麽查什麽。
雖說以她的韌勁和聰明,遲早有一天也能爬到那個位置,可那需要多久呢?
五年?十年?
蕭骁是個值得托付的人,他知根知底,又有足夠托起寧弄舟的這些基底,既然有這個捷徑,又何樂不為呢?
寧弄舟眸色暗了暗,和柳色新出生入死這麽多回,又見他一次次也為這些女子拼命,她原本以為柳色新多多少少會和其他人不一樣。
會尊重她身為女子的身份,會平等對待她這個異世而來的靈魂,會正視她追趕原主的所有努力,會将她對待案子的嚴謹認真真正地記在心裏。
會把她當做是一個真真正正、完完整整的人。
她低下頭,聲音也冷了下去:“柳大人,我身子有些乏了,就先回去了,一會兒還煩請您替我和蕭郡王道個別。”
說罷,在柳色新開口前,寧弄舟便匆匆走了開去。
“寧弄舟這是怎麽了?不聲不響地就走了?”蕭骁走來,正好看見寧弄舟匆匆離去的背影,奇怪道。
“沒什麽,”柳色新低頭斂了眸色道,“走吧。”
兩人上了馬車,才發現驸馬原來早已經出了府,正在馬車上等着他們,見兩人上來笑了笑,過了一會兒卻猶豫着道:“我剛才見寧娘子匆匆走了,神色頗為郁結,是不是我說的話讓她不高興了?若是如此,我改日登門道歉才好……”
“沒有,伯父,”柳色新溫聲勸慰,“是我剛與她拌了幾句嘴。”
“原是如此。”驸馬神色明顯放松許多,又寬慰柳色新道,“我看寧娘子也不是不講理之人,你又一向懂事,有什麽不快兩人說開就好,沒必要放着徒惹官司。”
“伯父說的是。”
蕭骁的眼神奇怪地在自家爹和發小之間來回轉悠,也不知道他倆在這來回打什麽啞謎。
“回去再同你說。”柳色新瞥了他一眼,低聲道。
“小姐,你從齊府出來就一直氣鼓鼓的,出什麽事了?齊府人難為你了?”
“沒有,我是誰呀,我就一個沒人在意的小蝦米,人家要給我臉色看都犯不上呢。”寧弄舟氣不過,同雲祥拉開了話匣子,“一個兩個一天天就盯着我以後要嫁誰,我參伐齋開得好好的,真是沒事幹了。”
雲祥一頭霧水地看着她,寧弄舟幹脆将今天發生的事從頭到尾同她複述了一遍,氣急敗壞地道:“你說,柳色新是不是有毛病?”
“柳色新你是不是有毛病!”
蕭骁站在自家院子裏,看着柳色新,氣得手指尖兒都在顫。
“虧你一天表現出那麽個聰明模樣,碰到感情上的事原來也是個傻的。且不說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歡她,你又在這亂點什麽鴛鴦譜?”
“寧弄舟算是我認識的為數不多勉強夠得上聰明的女子,和你智商還算是登對,你倆湊一對,我便不必擔心生出太過愚蠢的後代來,何樂而不為。”他雖這麽說,卻拿着杯盞喝茶,心虛地移了目光。
蕭骁氣笑了:“你自己也知道說這話心虛是吧?我承認,寧弄舟确實與旁的女子不一樣,為人處世很有自己的一套原則,對待案子更是豁出性命,為了真相不死不休,我如今已經改換了初見她的看法,也十分敬佩她,可我且問你,若我真的娶她,你甘心嗎?”
“哈!”柳色新梗着脖子回蕭骁,“你這話有意思,我有什麽不甘心的?”
蕭骁挑了挑眉:“當然是因為喜歡她的人明明是你啊!”
柳色新活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從椅子上一彈而起:“笑話,我再活五百輩子也不可能喜歡她好嗎?”
蕭骁就這麽雙手抱着胸,站在院中似笑非笑地看着柳色新在原地來回踱步。
“你是不知道,她平時看起來畏畏縮縮的,和我在一起時不知道膽子有多大,什麽話都敢說,我這輩子沒遇到過對我這麽不客氣的人!”
蕭骁敷衍點頭:“對對對,因為對你這麽不客氣的早被你整得不敢不客氣了。”
“她還是個不要命的蠢貨,自己天天被追殺,還天天聚精會神查着別的案子,明明知道有多麽危險,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說這不是蠢是什麽?”
蕭骁無語望天:“對對對,所以追殺寧弄舟的兇手你不眠不休死命查,你自己跟個人形挂件一樣貼着寧弄舟來回走,生怕她出一點點意外。”
柳色新在原地将寧弄舟的缺點列了百八十條,蕭骁聽得都打瞌睡了,忍不住打斷他道:“我就問你,你什麽時候對一個女子這麽上心過?”
“我這怎麽是上心,我只是……我只是……”柳色新犟嘴“只是”了半天,最終憋出來一句,“只是盡一點做人的良心。”
蕭骁:……
“你在宮中為了寧弄舟頻頻出頭,在大報國寺又能一眼認出她的變裝,這種事情,你以前可曾想過?”
柳色新一噎,不說話了。
“總之我言盡于此,你與她之間應當還有更多我不知道的事,柳色新,你真能騙過你自己,說自己從未心動過嗎?”
柳色新動了動嘴,腦海裏卻驀然浮現起他暈倒在那個廢宅裏,寧弄舟帶着淚水鹹濕的吻。
他的心口忽然又劇烈跳動起來,一下下清晰可聞,幾乎要跳出胸口。
他或許,可能确實喜歡寧弄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