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瘋子
瘋子
女子傷得很重,似乎已經不是第一次被打了,即便是在這樣的冰天雪地裏,下半身依然潰爛發炎,新傷舊傷疊加,瞧不出一塊好肉。
寧弄舟與其他醫館也不熟,兜兜轉轉還是開到了蘇青的醫館前。期間柳色新用幾聲冷哼表達了抗議,但都被寧弄舟給無視了。
說到底,他熟悉的那幾個大夫更習慣治內部的病症,這種純外傷柳色新倒是真的很少遇到。
“怎麽樣,好治嗎?”寧弄舟緊張地問道。
“不好說,傷口發炎太嚴重了,兩條腿全都打折了,就算好了以後也是跛腳。”蘇青伸手摸了摸女子的額頭,“傷口化膿引起了高熱,熬不熬得過去不好說。”
“你千萬費心,我還有話要問她。”寧弄舟想起她嘴裏一直喃喃的那句話,免不了打了個寒顫。
“你有話問她?她是這附近有名的瘋子,你能從她嘴裏問出什麽話?啊我知道了,你是從她嘴裏聽聞了說她女兒被吃了是不是?”
寧弄舟一愣,點點頭。
“她在說胡話,大概一年以前吧,她生了一個小女嬰,只是似乎娘胎裏帶了病,沒養幾天就夭折了。農村人家,養不活夭折小孩兒也很正常,十個裏面約莫只有一半能活下來,只是她接受不了,自那以後就天天叫着是她丈夫吃了她的女兒。”
“是這樣嗎……”寧弄舟看着躺在床上還昏迷不醒的女人,若有所思。
“也是苦命人,”蘇青嘆了口氣,“夫家原先還管一管,也帶來我這裏看過,就是我無能為力,她瘋病又日益嚴重,幹脆就從此不管不顧了。只是沒想到幾日不見……”
寧弄舟從他的話裏聽出了幾分沉痛,心裏對她的病情有了三分底,估計是傷了根本,即便是蘇青也很難将她的傷給治好。
寧弄舟蔫頭耷腦地在一邊搗藥,一邊想着蘇青的話,若真只是一個瘋女人,她的話确實沒有什麽可信度,要是真的朝着這個方向一門心思悶頭查,反而才容易被擾亂思路。
何況走失的流浪兒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不管怎麽看,都是那邊更重要些。
至于這個瘋女人……寧弄舟看了看她,她說的話難道真的只是瘋子的瘋言瘋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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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上次吐血,去看過大夫沒有,身子如何了?”蘇青過來,接過她手裏的藥杵。
“看過,沒什麽大事。”這事不太方便同蘇青說,寧弄舟便含糊了過去。
“我不太放心,你手再伸出來我瞧瞧。”
柳色新原本進了醫館就一言不發,他似乎與蘇青不太對付,蘇青好像也不太喜歡他,他便一直待在那女子身邊,似乎在試圖從那女子身上找出什麽線索。
這會兒蘇青提出要給寧弄舟把脈,柳色新卻不知什麽時候擠到了寧弄舟身邊坐下,意味不明地盯着蘇青。
蘇青活像是沒看見,放下手溫聲道:“身子是沒有什麽大問題,只是最近似乎是累到了,注意要多休息,多吃點補血的東西。我這邊順便幫你配一點補氣的藥,你記得吃。”
寧弄舟點點頭,蘇青雖然摸不出她溯回之後身子的狀态,但至少可以發現她因為失血勞累而氣虛,補一補也是好的。
只是……
寧弄舟轉頭看着眼神盯着這邊一錯不錯的柳色新,低聲問他:“你到底要幹什麽?”
柳色新垂下眼,扭回頭:“飯還吃嗎?”
寧弄舟愣了愣,她這才想起來自己和柳色新出門是為了去醉香樓吃飯的,被這事一打岔,她竟把這件事忘得一幹二淨了。
她的肚子十分不合時宜地叫了一聲,在這個空曠無人的醫館裏顯得分外響亮。柳色新轉過頭,裝作自己沒聽見,蘇青則忍着笑,十分自然地給了個臺階下:“都過了飯點了,是該餓了,要不随便吃……”
他話沒說完,身後突然傳來了什麽東西從床上滾落砸到地上的重響。寧弄舟連忙轉頭看去,那女子居然不知什麽時候醒了,從床上掙紮着滾下,剛才好容易包紮好的傷口又扯開,汩汩地冒着血。
柳色新最先反應過來,上前想壓制住她,寧弄舟眼前卻寒光一閃,下意識地大喊:“小心!”
柳色新因為這聲喊下意識地頓了一下,剛好避開了那瘋女人手中的刀片。
“她手裏怎麽會有刀?剛才都沒有發現,你沒事吧?”寧弄舟跑到柳色新身邊,問道。
柳色新搖了搖頭,眉頭緊鎖看向這女人。
女子手中只有一片薄薄的刀片,大概一直貼身放着,所以剛才在上藥的時候一直沒有發現她手裏還有這種東西。她十分警覺地将刀尖對着寧弄舟等人,一邊緩慢往後退一邊尖叫着:“別過來!”
“我們不過去,你別激動,先把刀放下,別傷到自己。”寧弄舟出聲安慰道。
誰知那女子将那刀握得更緊了:“你們是誰!”
“你放心,我們沒有敵意,”寧弄舟怕她聽不懂,特意放慢了說話的語速,“我叫寧弄舟,我在路上看見你被人打了,把你給救下來了,你還記得嗎?”
“被……被打……寧……寧弄舟……”那女子忽然開始瘋狂地敲頭,寧弄舟怕她傷了自己,只好一點一點地朝她靠近。
結果忽然,那女子又将刀尖遞到了寧弄舟身前,甚至又往前遞了遞。柳色新見狀就要上前使用武力,卻見寧弄舟拼命在背後同他擺手,只好按下繼續看着。
“我記得你!”那女子尖叫道,“我知道你!你是寧弄舟!我在找寧弄舟!”
此話一出石破天驚,誰也沒想到這女子居然還能知道寧弄舟的名字。柳色新愈加覺得事情不妙,從地上悄悄摸了一塊小石子,随時準備動手。
誰知下一秒,那女子突然“撲通”一聲跪下,膝行幾步,手上的刀也丢了,死死拽住寧弄舟的裙子:“我知道你,你是好人……他們都說你是好人……救救……救救我的女兒……”
寧弄舟幾人都被這變故吓了一跳,她連忙将女子扶起:“你、你先起來,你先別急,先把事情告訴我……”
“求求你幫幫我,求求你幫幫我……”女子似乎聽不進去旁人的話,只一味跪着給寧弄舟磕頭。
寧弄舟只好也俯下身,制止住她的動作:“你總要先告訴我,到底要我幫什麽……”
“你一定要幫我,不然……不然我就殺了你!”那女子又忽然暴起,沖着寧弄舟撲過去,雙手緊緊掐着寧弄舟的脖子,雙目血紅。
她手勁兒極大,寧弄舟怎麽扒也扒不開,很快感覺自己喘不上氣,臉漲得通紅。
“……”柳色新及時上前,手刃劈向那女子的後頸,女子雙眼一翻,暈了過去,手卻還死死扒着寧弄舟的脖子不放手。還是柳色新上前幫忙掰開,這才把她從那瘋女人的魔爪裏給救了出來。
“咳咳……”寧弄舟捂着胸口,劫後餘生地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眼神複雜地看向又暈過去了的女子。
短短幾瞬,寧弄舟的脖子上已經泛起了觸目驚心的紫紅。柳色新皺了皺眉,伸手似乎是想觸碰。
“藥膏,抹一抹吧,真是無妄之災。”蘇青将藥膏遞給寧弄舟,柳色新不動聲色地将手縮了回去。
“謝謝。”寧弄舟聲音沙啞着道謝,接過藥膏,對着銅鏡草草抹了幾下,轉身見柳色新表情還有些沉重,出口安慰道:“小傷啦,這還沒上次嚴重。”
上次?上次是蕭骁捆着她那次嗎?倒是也是在這個醫館。
上次的傷很嚴重嗎?
柳色新挑挑眉:“不,我只是在想你該有多笨,才能在瘋子撲過來的時候連躲都不知道躲。”
寧弄舟:……
她轉身去找繩索,為了防止她再蘇醒暴起傷人,幹脆用繩子給她捆了個結結實實。她還特意挑了軟的繩子,以免傷到她。
蘇青在一邊幫忙,一邊捆一邊皺着眉:“給她用了足量的麻藥,照理而言不該這麽早便醒來啊……”
寧弄舟漫不經心聽着他的絮叨,正巧捆到她的手,一拉袖子,手腕上居然有被捆綁過的痕跡。
剛才治傷的時候只關注她的雙腿了,并沒有仔細檢查其他地方的傷口。寧弄舟拉開另一只手的袖子,果然也有,而且磨得血肉模糊,傷上加傷,像是已經結了痂以後又磨破的。
她住了手,又低頭去看她的腳腕,果然腳腕上也有這樣的痕跡。
“蘇青,麻藥吃多了,是會有抗藥性的,對嗎?”寧弄舟輕聲問。
“是,若是吃多了,同樣的藥量只能讓人昏睡很少一段時間……”蘇青說到一半才反應過來寧弄舟是什麽意思,臉色一下子變了,“你的意思是……”
“她手腳全都有被囚禁捆綁的痕跡,”柳色新也附身下來,皺着眉看向那女子的手腕腳腕,“是誰做的,是她的夫家?囚禁一個瘋女人做什麽?”
“不知道,”寧弄舟手腳冰涼,将那傷口小心地蓋上,避開傷口綁住她,這才起身低聲道,“但是既然有人想掩飾,背後一定就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瘋女人的瘋言瘋語,會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