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鬼宅
鬼宅
寧弄舟本想直接去找一找那女子的丈夫，卻被雲曉悄悄拉住了袖子。
“小姐，之前那個小男孩來聆音閣找你，說是有話要同你說。”雲曉小聲同她道。
寧弄舟看了一眼柳色新與蕭骁，低聲道：“把他帶到參伐齋來。”
雖然柳色新和蕭骁足夠令人信任，但是若無必要，還是不要将聆音閣暴露在他人前，哪些女子本就生活艱難，還是不要節外生枝。
聆音閣回到參伐齋時，那男孩兒正坐在堂中咬着手指。雲祥去廚房給他打了一碗甜湯，他捧在手裏，眼睛撲閃撲閃地看着寧弄舟，一口一口啜着，像是舍不得喝的樣子。
“喝吧，喝完了我再讓雲祥給你打。”寧弄舟将屋內的炭火燒得熱了些，“找我什麽事？”
男孩緊張地看了眼周圍的人，柳色新和蕭骁他不認識，但是身上的衣飾十分昂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而寧弄舟近日為了養活那批流浪兒，不由得節衣縮食，瞧着比那兩個男的穿得可樸素多了。
寧弄舟見他眼神，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這兩個哥哥都是我的朋友，你放心，不是壞人。”
柳色新見男孩防備地看着他和蕭骁，沖着蕭骁使了個眼色：“我們先出去，等你們說完了我再進來。”
“既然……既然是弄舟姐姐的好朋友，”男孩連忙叫住他倆，支支吾吾地說，“那……那應該是好人吧。”
男孩躊躇了一會兒，這才下定決心同寧弄舟道：“弄舟姐姐，我知道小梨花她們去哪了。”
寧弄舟那日在那處宅子裏，就疑心這個男孩兒知道些什麽，只是他一直不願意說，寧弄舟手上的事又太多，她還沒來得及對流浪兒失蹤這件事進行進一步的調查。
“我的小夥伴之間……有這麽一個說法，據說京郊的那處鬼宅，只要進去實現宅子裏的鬼魂的願望，鬼魂就可以幫我們找到家。”
男孩咽了咽口水，像是想起了什麽可怕的事：“小梨花她們膽子大，早就嚷嚷着要去鬼宅看看，畢竟我們在外面流浪，雖然有弄舟姐姐照顧我們，但是畢竟不是真正的家……”
寧弄舟揉了揉他的頭發：“小梨花她們去那個鬼宅了是嗎？”
男孩點點頭：“我膽子小，我沒敢去。之前去了那個鬼宅的人都再也沒回來，有人說是他們完成了鬼魂的願望，已經找到家了，所以就再也沒回來，但是我……我還是有點害怕。”
不知道是誰在孩子們中間散播這種謠言，抓住了他們內心深處最深最熾烈的渴望，就像是森林深處的糖果屋，誘惑他們走向深淵。
寧弄舟嘆了口氣，面上卻沒有展現出來，還是溫柔地看着男孩問：“那個宅子在什麽地方，你能指出來嗎？”
男孩遲疑地點點頭：“我去過……”
寧弄舟叫雲曉把輿圖拿出來，男孩看着那張圖愣了愣，指着寧弄舟已經圈出來的一個圈道：“弄舟姐姐，你也知道這個宅子嗎？”
寧弄舟幾人湊上前，看男孩指出的圈。上次寧弄舟救那群被拐走的女子時，盯上了兩座宅子。他們運氣也說不上是算好還是算不好，總之去第一處宅子時就恰好是少女被困之處。
如今看來，被她忽略的另一處，也不是普通的住所啊。
“收拾收拾東西，我們現在就過去那間宅子看看。”寧弄舟當機立斷，裙擺卻被一道小小的力道給牽住了。
寧弄舟轉頭看去，是那個男童都低着頭，抓住了她的裙擺，神色十分糾結，聲若蚊蠅地問：“弄舟姐姐，能不能不去……”
寧弄舟蹲下來，耐心地同他解釋：“小梨花她們是你的朋友呀，姐姐要去那個宅子看看，看看宅子裏究竟有沒有鬼，若是有的話，姐姐就把鬼給趕跑，這樣就再也不會有人在那個宅子裏失蹤啦！”
“小梨花她們一直沒有回來，那個地方……是不是很危險？”男孩眼淚汪汪地看着她，“我不想弄舟姐姐出事……”
寧弄舟怔了怔，難怪那天這個孩子明明什麽都知道，卻抗拒對她說出這些線索。流浪太久，那處蔭庇他的房子是他唯一的家，而她又是他為數不多的家人，至少只要她在，這些孩子就不會過上饑寒交迫的日子。
寧弄舟輕輕抱住了他，笑着對他道：“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姐姐的這幾個朋友身手都可厲害了，就算那個房子裏真的有鬼，也會被姐姐的這幾個朋友給打趴下的。”
柳色新走上前，想摸摸那男孩的頭，男孩卻還是戒備地擡頭盯着他，雖然同意讓他留在屋內，可男孩還是沒把他當自己人。
柳色新挑了挑眉，無奈道：“你放心，這個姐姐雖然做事沖動了些，但是我們一定會将她攔下來的，你雖然這麽說，你不是也很擔心小梨花她們嗎？”
男孩不說話了，他原本以為小梨花是去了鬼屋以後，找到了家，連道別都沒有和他說一聲就走了，還在生小梨花的氣。直到那天姐姐來了，她們全都找不到小梨花她們，他這才意識到，小梨花可能出事了。
不論是小梨花還是弄舟姐姐，他都不想要她們出事。
只可惜他現在還太小了，什麽也做不了……
男孩擡起頭，一臉嚴肅地看向柳色新：“你武功很厲害嗎？”
今年新的冬襖還沒做好，他還穿着去年的舊衫，雖然不如去年剛上身暖和，但是足夠禦寒了。面前這個人明顯穿得比他多得多，臉色白得像是冬日貼春聯的漿糊，瘦瘦高高的個子，看起來風一吹就要碎，一點不像是蓋世高手的樣子。
他打量的目光太明顯，柳色新僵了僵，硬從齒縫裏擠出來幾個字：“還湊活。”
男孩的眉毛深深皺了起來：“還湊活能行嗎？萬一保護不了弄舟姐姐怎麽辦？鬼屋走丢了那麽多人，裏面的鬼一定很厲害，萬一……”
男孩看着柳色新搖了搖頭，沒說完的半句話不言而喻。
柳色新：……
他直起身子，雙手抱胸，居高臨下地看着那小男孩兒：“我厲不厲害，要不你試試？我就算再弱，也比你的弄舟姐姐要強！”
“你這人真不要臉，和小孩打架還要和女子打架，你怎麽不說和弄舟姐姐比誰聰明比誰好心呢？你肯定比不過弄舟姐姐！”
和寧弄舟比聰明沒比過，柳色新覺得自己被拐彎抹角地罵了，黑着臉作勢要收拾那小孩兒。寧弄舟憋住笑，連忙拉開他：“好了，你和一個小孩子置什麽氣，丢不丢人。”
說罷，她拍了拍男孩的肩：“小石頭，你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所以我要給你安排一個任務。”
“什麽任務？”男孩眼睛亮了亮，身板都挺得直了些。
“雖然我讓幼薇姐姐看着你們，但是你們還是能出來。回去以後，你一定要看好那個屋子，不要讓任何小朋友偷偷溜出來玩，尤其不要讓他們再去那個鬼宅了，知道了嗎？”
看着雲祥帶着小石頭回去找王幼薇，寧弄舟聽見柳色新在一邊涼涼地說了一句：“你和小孩兒關系倒是好。”
寧弄舟樂地刺他軟肋：“不比柳大人，能和四歲小孩兒打成一片。”
幾人到那處鬼宅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冬日的天色本就暗得早，這會兒夕陽漸沉，面前這空蕩的屋子更是染上一層死寂。
有了上次的前車之鑒，寧弄舟沒敢一鼓作氣往裏闖，他們出門時兵分兩路，蕭骁回去調了一點府裏的暗衛，寧弄舟這才悄悄地将那扇門推開了一條縫。
院子裏靜悄悄的，什麽聲音也沒有。
寧弄舟大着膽子走了進去，卻實際上還是微微落了柳色新半步，雲曉跟在她身後，她才覺得心裏踏實了些。宅子裏沒有一點人聲，死氣沉沉的，太陽下山，更是陰風陣陣，吹得寧弄舟一陣顫粟直從尾椎骨爬到了天靈蓋。
“你冷不冷？”寧弄舟悄悄湊到柳色新跟前小聲問，“我怎麽覺得這裏特別冷？”
“自己吓自己。”柳色新雖這麽說，卻也皺了皺眉。
這間宅子太安靜了，安靜得有些瘆人。
蕭骁派出去的暗衛很快回來報，這個宅子裏已是人去樓空，并且落了一層薄灰，看着宅子裏的人應該撤走有兩天了，之後便将這處據點棄用。
寧弄舟并不意外，這個案子背後的幕後主使極有可能和拐賣少女的是同一個人，之前拐賣少女的案子被寧弄舟絆住了手腳，自然要将這邊悄悄撤走，免得再給寧弄舟落下什麽把柄。
“若是提前撤走的，只怕也沒有什麽線索留下來。”寧弄舟嘆了口氣。
暗衛欲言又止，指向了遠處的一個房間，說是若有興趣，可以到那個屋子裏看看。
寧弄舟将那扇木門推開，沉重不堪的木門發出“吱呀”一聲響，一股難以言喻的惡臭直沖寧弄舟面門而來。
她被那股味道撞了個正着，一時間頭暈目眩，撒開門，趴到路邊幹嘔起來。
“小姐，你沒事吧？”雲曉遞給她一張雪白的帕子，又遞給她一枚薄荷球。
“沒……”寧弄舟接過帕子，卻在看見帕子上自己黑黑的手印時，口中的話戛然而止。
她朝着那扇木門望去，這會兒天色雖暗，卻還殘留着依稀的殘陽，恰好照在那扇木門上，足夠寧弄舟看清上面的東西。
那扇木門上，凝着厚厚的一層血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