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禮物

禮物

“這……這你是從哪裏尋到的?”老頭看着坐在一邊淡定喝茶的柳色新,連手都顫抖了起來。

“你可拿穩了,摔碎了我可不知道上哪兒再弄一瓶。”柳色新放下茶杯,可泛白的關節還是顯示出了他內心的不平靜,“是寧弄舟替我找來的。”

“就是你上次帶來的那個女娃子對不對?她身子怎麽樣,後來還有吐血嗎?”老頭眯了眯眼睛,小心翼翼地将那瓷瓶放好,“你可要好好報答人家。”

柳色新轉着手中茶杯,低聲道:“自然會的。”

“這事你先別和我娘他們說,畢竟還不是解藥,能不能解毒還不一定,我不想讓他們得了希望以後又失望。”柳色新起身,撫了撫身上的褶皺。

“知道了,你小子,可別小看我了,都有這瓶毒了,我定能将解藥給你制出來!”

柳色新破天荒地沒有插科打诨,而是看着老頭認真道:“那就拜托您了。”

從那小別莊出來,柳色新沒有上馬車,而是自己一個人在周圍轉了轉。

那個別院後面有一條小路,曲徑通幽,沿着那條路一直走,能爬上一座小山,半山腰有一汪泉,汩汩續成了一面小石潭。他從前經常一個人來此處,一坐便是半天。

他找了塊石頭坐下,望着水面發起了呆。

這是一眼活泉,即便在這樣的寒冬臘月也沒有被凍住,是京城難得還能看見活水的地方,表面看着平靜,底下卻暗藏着新的生機。

他在這坐了許久,直到水面響起“滴答”一聲,一圈圈漣漪散開,将他在水面的倒影也攪得不平靜。

他摸了摸眼尾,将那濕潤的淚痕擦淨。

原來,他真的很想活下去。

寧弄舟送走柳色新之後,繼續窩在房內理思路。

據鄭風舞所說,暹羅的使者與鄭大人有龃龉,不應該出現在鄭大人的壽宴現場才對。而且既然鄭風舞對他幹了什麽事幾乎沒有印象,是不是也能證明暹羅的使者在場子上極為低調。

非要參加看不順眼的人的壽宴,卻還在人家的壽宴上規規矩矩一點風浪不曾起,極力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了。

暹羅使者,是否就是那場宴會上,交易的另一方?

這個問題涉及到兩國邦交,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造成兩國開火生靈塗炭,寧弄舟不敢妄自揣測,只好先把這個事記下來,等着之後再慢慢查。

唉,這大成看着一副欣欣向榮海晏河清的盛世模樣,掀開來內裏卻早被蟲吃成了篩子。

她才來了幾個月,這大案一樁接着一樁,而且一樁比一樁駭人聽聞,活在這個世界,也真是需要一點粉飾太平的勇氣啊!

參伐齋如今還是一片狼藉,寧弄舟對這案子又沒了頭緒,只好起身開始收拾屋子,把被賊人砍成兩半的桌椅都丢出去,砸碎的瓷片掃做一堆,紮成篩子的被褥丢了換床新的……

寧弄舟看着床板上那個被打開的暗格,又嘆了口氣。

原主究竟把東西藏到了哪裏!

參伐齋和聆音閣已經被她翻遍了,連一封可疑的書信都沒有,那東西大概率不在這裏。

換個思路想,既然原主的東西沒有藏在自己府裏,一定交由了別人保管。雲曉和雲祥跟在她身邊,交給她倆和自己保管沒有區別,一定不是她們。給聆音閣的人也有可能,只是聆音閣人太多,如今寧弄舟要查的話,也要費一番功夫。

還有別的可能嗎?

寧弄舟的目光落到床前挂着的一副畫上。

她自打穿越過來,就沒有對這房間做過什麽改動,這畫一直挂在她床前,她也沒有怎麽在意過。

可是原主生活簡樸,屋裏幾乎沒有什麽裝飾,連自己的字畫都沒有,更不用說是旁人的墨寶。這幅畫上的一片竹海,像是在什麽房屋的背後,畫得倒是傳神,只是與這屋子格格不入。

賊人疑心畫後面會不會有暗門,自然已經将畫劃了兩道刀痕,她将那畫取下,小心翼翼地将碎片拼回去。

沒有署名,不知道是誰的墨寶。

原主不是什麽附庸風雅的人,這幅畫挂在了每日一睜眼就能見到的床頭,總有什麽特別的原因。

“雲曉。”她揚聲叫了雲曉進來,“你知不知道這畫上的竹海是什麽地方?”

雲曉看着那畫,搖了搖頭:“這不是小姐自己畫的。”

寧弄舟嘆了口氣。

“不過……”雲曉補充道,“這畫好像是蕭郡王送給小姐的。”

“蕭骁?”寧弄舟愣了一下,又彎下身子,将那幅畫仔細地看了看,最終在背面的角落裏看見幾個蠅頭小字,看字跡,應當是原主收下畫以後,她本人留下的。

“找到了。”

“什麽叫……找到了?”寧弄舟愣了愣,轉頭問雲曉,“你家小姐與蕭郡王……究竟是什麽關系?”

向來波瀾不驚的雲曉将臉一黑:“是正經人家和登徒子的關系。”

寧弄舟:……

她又看回那幅畫,将畫碎裂的地方小心地貼起來,卷好收起:“去公主府看看吧。”

寧弄舟到的時候,蕭骁正在院中練劍,看見她驚訝地挑了挑眉:“你怎麽來了?”

“有事找你。”寧弄舟将那支離破碎的畫攤開給蕭骁看,“這是你送的嗎?”

“怎麽碎成這樣了?”蕭骁見那畫大吃一驚,“就算你不喜歡,你也不能……”

“不是我!”寧弄舟連忙撇清關系,“昨天參伐齋進了賊,将我家翻得一片狼藉,這畫也是在那時候被劃破的。”

“參伐齋進賊了?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蕭骁皺了皺眉。

“我沒事。”寧弄舟見蕭骁樣子不像作僞,心裏更加确信給柳色新報消息的人就是賊人,不然怎麽可能柳色新都知道了,蕭骁卻一無所知。

她正想着,卻見蕭骁眉頭緊鎖,神色愈發嚴肅了。

“都說沒事了,你這麽緊張做什麽?”

蕭骁想了想,同她道:“你近些日子,還是少些與我接觸。”

“因為之前你一直被追殺,我有派一些人手看着參伐齋,雖然因為沒有告知你,所以不是緊密的監視,只是注意一下周邊有沒有異常,但是昨夜參伐齋遇襲,我居然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

“這不對勁。”

寧弄舟第一次知道蕭骁有放人在參伐齋周邊保護她,以雲曉的身手,不可能沒有發現,只能說明那些看着的人離參伐齋有一點距離,且沒有惡意,雲曉看出了來處,才一直沒有同她說。

寧弄舟點點頭,她本也覺得蕭骁身邊的人有人有異心:“你自己也小心。”

蕭骁颔首,将那幅已經劃得有些看不出原狀的畫接過來,眼神露出了幾分溫柔:“這确實是我以前送給她的。”

看他這樣子,寧弄舟就把大致的事情猜了個七八分。

她不覺得原主對蕭骁的感情如雲曉口中一樣那麽疏離防備,否則她也不會将這幅畫一直挂在床頭,還一直默默地關注着長公主的死因,卻沒有告訴蕭骁自己的懷疑。

寧弄舟這會兒迫切地想問問,畫背面的“找到了”三個字究竟是什麽意思,然而理智卻告訴她這會兒不是八卦的時候。她還是把這個問題咽下去,看着蕭骁問道:“她有沒有給過你什麽東西?”

如果原主要把什麽東西交由人保管,除了聆音閣之外,這個人只能是蕭骁了。

“你怎麽這麽八卦?”蕭骁斜了她一眼,但還是昂着頭高興地伸出手指,給寧弄舟數:“今年六月初七,她給了我一顆糖。”

寧弄舟:?

“四月十四,她送了我一根路邊折下的柳枝。”

寧弄舟:……

“正月十三,她将查案時搬起的第一塊石頭給了我。”

那只是想讓你幫忙放到一邊吧!

蕭骁眉飛色舞地數着,寧弄舟卻越聽臉色越黑,難怪雲曉對蕭骁印象那麽差。原主随手給他的東西能讓他當寶貝一樣記到現在,說得好聽是用情至深,說得難聽點……

寧弄舟覺得還是別說了。

她深吸一口氣,打斷了蕭骁的話:“不是這些,我是說那種特別重要的,她鄭重其事地送給你或者交給你,囑咐你要好好保管的那種東西,有嗎?”

蕭骁看着她,一時間沒說話。

“這個東西,放在你這兒,我便安心。你切莫打開,若有朝一日我真需要它,便來尋你要。”

“不過若是我死了,你便……”

“胡說什麽!”

她臉上揚起十分淺的一抹微笑:“你就當我在胡說吧。”

蕭骁眼前的人影與過去重疊,似乎耳邊還能聽見她那時的聲音。

“你等一下。”蕭骁情緒似乎低落了些,起身去了另一間屋子,沒過多久拿出來一個小盒子,遞給了寧弄舟。

“你可曾看過裏面是什麽?”寧弄舟一邊接過那個盒子,一邊問道。

蕭骁搖搖頭:“她不讓我打開。”

寧弄舟咋舌,還真是聽話。

“既然她不讓你打開,這個東西給我,沒問題嗎?”

“她說她需要的時候會來找我,”蕭骁靠在牆上,垂下眼簾道,“大概就是現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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