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真相
真相
兩人之間似乎沉默了一瞬,寧弄舟還在為柳色新的話震驚到說不出話來,只好不自在地別了別頭:“知道了,沒有看清你,我只是……算了。”
她把那盒子打開,露出上面那枚玉佩,寧弄舟随手把他放到柳色新手上,沒注意到柳色新臉色似乎變了變,又去掀開下面那層絨布,露出底下泛黃的紙張。
“你看一下這些信。”寧弄舟言簡意赅道。
柳色新匆匆看了一遍,沒想明白寧弄舟為何把這樣游山玩水的信件當做重要證據。他擡頭看了寧弄舟一眼,她坐在桌邊,雙手撐着下巴,看着他的眼神卻不似作僞。
柳色新便把疑惑按下接着翻,直到翻到玉蟾那一篇,他也停了下來,沉吟道:“這是……”
“我也是從這看出來不對勁的。”寧弄舟講她發現的暗語同柳色新說了一遍,柳色新又将那幾封信又一封一封地倒回去看。
“所以,從我娘中毒,到長公主的死,到你被追殺原主被害,都是同一人所為?”
“是啊,”寧弄舟整理着那幾封信,“他還有叛國之心,要不是因為這個,原主怎麽會單刀赴會。”
“只是這信上內容太少,我實在不知道到底是誰,原主應該知道,但是她倒是也沒留下別的信息了。”
“這字跡……我有些眼熟。”柳色新盯着信件眯起了眼睛。
“是誰?”
柳色新搖搖頭:“一時間想不起來,你等我想一想。”
他頓了頓,又問道:“你最後是從誰手上拿到這個匣子的,蕭骁?”
“是啊,我就猜,若是原主有什麽需要托付的東西,一定會留給蕭骁的。雖然雲曉嘴裏,蕭骁總沒個正形,但是我感覺,她其實是喜歡蕭骁的。”
不然為何将那副畫挂在床頭,還要在那樣偏僻的角落裏寫着“找到了”。
寧弄舟整理着手上的信,答得漫不經心,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柳色新看了看她,幾乎就想沖出口問:
那你來找我,又是因為什麽呢?
不過寧弄舟一貫糊塗,到現在顯然對感情一事還沒有放什麽心思,他即便問了,寧弄舟大概也只會迷茫地擡起頭:“啊?因為你很可靠啊!”
柳色新終究是沒問出口,将問題順着茶湯一起咽了下去。
“這東西先放你這裏,參伐齋最近不安全,我總擔心他們會又找上門來,若是被他們拿去就糟了。它在蕭骁手上放了這麽久都沒有出事,你可不要辜負我的期待啊!”
“你之前說她不讓蕭骁打開來看,是為什麽?”柳色新忽然想起什麽,問道。
寧弄舟愣了一下:“可能是和我一樣的考慮吧,不想讓蕭骁也卷進來之類的……”
可這話寧弄舟也沒有底氣,原主的性子一向是不達真相不罷休,即便是寧弄舟都和柳色新說,若是等她出事了要他把這事給追下去,原主怎麽可能就這樣輕輕揭過?
柳色新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突然起身,和寧弄舟說:“你在這兒等一下。”
說罷,他就匆匆離開。
沒過多久,他拿回來了一枚卷軸,在寧弄舟面前一邊攤開一邊道:“我娘以前和長公主關系一直很不錯,雖然後來因為長公主去世,兩方大人的走動少了些,我和蕭骁也一直保持着來往。”
寧弄舟疑惑地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何柳色新要說這個。
“長公主還在的時候,公主府一直是她做主,每年我爹娘的生辰,禮物也都是長公主親自挑選。長公主去世的時候,蕭骁還小,所以生辰賀禮就由驸馬負責了。”
“那年我生辰,驸馬不知是不是因為初次給我家送賀禮,把握不好送什麽,送了許多十分貴重的禮物,後來我爹我娘商量後,都還了回去,只留下了這幅字,是驸馬自己寫的。”
柳色新将那幅字給攤開,上面是幾個遒勁有力的大字,即便是寧弄舟不懂書法,也感到了那字勢裏迸發出的、像是打破了什麽一般蓬勃生長的旺盛生命力。
“你看這字,有沒有覺得眼熟?”柳色新知道她對字體不敏感,便提醒道。
不過寧弄舟已經将那幾封信件來來回回在心底嚼爛了,看見那卷軸的瞬間便驀然間意識到了什麽。
原主是一個對真相很執着的人,那究竟會因為什麽原因會放棄讓蕭骁去追查真相呢?
如果殺人的兇手,是蕭骁的父親呢?
寧弄舟愣愣地坐在凳子上,無意識将手上的信越捏越緊。柳色新看了,淡淡地将那信抽出來,放回盒子裏擺好。
“她或許是在心裏考慮過的,只是唯一的這一次,選擇了自私一回,不讓蕭骁親手去揭開這個血淋淋的真相。”柳色新看着寧弄舟,輕聲道。
“怎麽……怎麽會這樣……”寧弄舟喃喃道。
難怪原主不讓蕭骁打開盒子,連柳色新這樣只見過他爹幾次字畫的人,都能瞧出來這是他爹的字跡,何況是對他再熟悉不過的蕭骁呢?
若是讓蕭骁知道,是他爹害死了他的母親,害死了寧弄舟,還致使柳色新這麽多年來都因為毒而痛苦不堪,他會怎麽想?
而驸馬這麽多年,看着自己兒子東奔西跑,懷念自己的母親,因為原主而歡欣悸動,又為了柳色新四處尋找解毒的法子,又是如何想的?
寧弄舟看向那幅字,字很簡單,只寫了“小荷才露”四個大字,送給雖然身體抱恙,但初初嶄露頭角的柳色新倒是恰如其分。
她才看時,只覺得這字生命力旺盛,如今再看,卻又何嘗不是他所謂“大仇得報”之後,掌握權力的猖狂之意呢?
“先……不要将此事告訴蕭骁吧。”寧弄舟艱難地說,“不管如何,先不要拂了原主的好意。”
“如果我是蕭骁,我會更希望你能同我說。”柳色新看她扣上盒子,淡聲道。
“因為對我而言,不論是兇手還是受害者,都是對我重要的人,我不希望做唯一一個被排除在這之外的人,我也有知道真相的權利。”
“畢竟不管那人對我再重要,從他選擇殺戮那一刻起,有些東西就再也回不去了。”
柳色新靜靜地看着寧弄舟,在心底默默補上了一句:不會有比這更大的事了,所以以後不論什麽,都不要瞞着我。
“我知道,我沒打算一直瞞着他,”寧弄舟狼狽地避開柳色新的目光,“我只是……只是沒想好怎麽和他說。”
說你爹殺了你娘和你喜歡的人,還害了你好兄弟的全家現在打算叛國?
蕭骁是個鐵打的人也經受不住這一連串的打擊吧!
柳色新沒說話,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她的想法:“也是,要尋個委婉一點的法子告訴他。”
“而且其實我們目前手裏掌握的證據,并不足以真正地威脅到他,雖然他忌憚這些信,也只是因為他不想留把柄在我們手裏罷了。”寧弄舟認真道,“筆記可以模仿,信件可以僞造,我們必須有能抓住他的真正證據才行。”
“京城近來這一番事,想來也與他脫不了幹系。”柳色新道,“齊相死後,宰相最炙手可熱的人選便是他,以前還因為長公主的原因需要避嫌,可長公主已經去世,他又确實有才華,陛下也因為長姐的死對他格外優待,他做宰相,幾乎是大勢所趨。”
“那該是什麽時候的事?”寧弄舟隐隐覺得有些不妙。
“如果他将京城嬰屍案查結果來,聖上自然要嘉獎,估計到那時就該讓他上位宰相了。”柳色新頓了頓,又補充道,“當初讓他接任此案,估計就有這個考慮。”
“讓兇手自己查自己怎麽行?”寧弄舟幾乎要從凳子上跳起來,“聖上待你親厚,若是你去和聖上說一說,行不行?”
柳色新搖了搖頭:“聖上待我如親生子,一是因為我爹的功績,二也是因為我娘與長公主交好,我無憑無據質疑長公主的驸馬,聖上即便再偏愛我,也不會聽信我的。”
“而且我總疑心,驸馬已經發現了你的秘密。”
“什麽!”
“自從上次你與驸馬見面以來,你是不是就沒有再遭遇過刺殺,而只是參伐齋被翻過而已?”
寧弄舟心裏一驚,點了點頭。
“蕭骁對你的态度大轉彎,他身為蕭骁的父親,肯定注意到了這一點,而上次在齊府試探讓你做蕭骁的郡王妃,他或許當時就發現了你與原主的不同。”
“至于他猜到了哪一步,我就不清楚了,或許只是覺得是失憶,或許是已經猜到了換了靈魂,所以他才把目标從暗殺你改為找到證據,因為他覺得,現在的你什麽都不知道。”
“可若是我拿這樣不像樣的證據去告知陛下,傳入他耳朵裏,他一定會再對你痛下殺手,到那時,你的處境就難說了。”
柳色新邏輯缜密地給寧弄舟分析完了這一串,看見寧弄舟的臉随着他的話一點一點泛起了白。
不過她眼神卻一直堅定地看着手裏的盒子,未曾有一點退卻。
“你怕嗎,寧弄舟?”柳色新看着她慘白的臉色,問出了口。
“怎麽會不怕。”寧弄舟慘然一笑。
她魂穿這件事,比起別的小說裏,雖然算不得什麽秘密,但到底是一個麻煩。若是被人捏住當把柄,還不知道能翻出多少花來。何況原主那樣厲害的人物,都沒能在他手底下活着回來。
那她呢?她能鬥得過驸馬嗎?
“我大概是鬥不過他,”寧弄舟忽然笑了,臉色雖然依舊慘白,但是眼裏的光芒卻一直熠熠生輝。
“不過總要鬥一鬥,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