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意外

意外

明知這是一場意外

你要不要來

明知這是一場重傷害

你會不會來

——《意外》薛之謙

“滴——滴滴。”

肩膀撞到聞知則的胸膛時,林茉署眼前一黑,他的手掌松開她手腕,自然向前握住了她的手,把她半抱在懷裏,壓着她退後了幾步。

汽車鳴笛響了兩聲,車輪碾過地面發出沙沙又濕潤的聲音,林茉署的視線裏只有聞知則身上的黑色西服,抵在她的額頭上,觸感冰涼。

這時候身後車門一通打開,倒是先聽見九月說:“你們怎麽知道來這裏?”

林茉署回頭,對上了藍珺微漠的視線。

來了兩輛車,烏泱泱的一群人。林茉署看得眼花,眼熟的倒有幾個,能說出名字的卻只有藍珺。

其中一位在此天氣下仍然帶着墨鏡的少爺,乍呼呼的沖到他們旁邊,“哎呦,聞知則,金屋藏嬌啊!”

然後引來一群人乍呼呼的,紛紛湊過來。

林茉署心裏悄悄在打鼓,下意識挺直了腰板,額頭便碰到了某人的下巴。

聞知則倒是沒什麽太大的反應,他斂下眼睫,掃了一眼忽而四肢僵硬的林茉署,松開了手,擡眼對上少爺那不安分的眼神,嘴角揚了揚,“去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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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知則對她的介紹很是正确又有些模糊,“九月的大學同學。”

九月才剛剛舉辦完婚禮,在場的沒有一個沒去的,是以他們此起彼伏的應着“哦”的時候,不約而同的瞄了一眼靜立在一側的藍珺,對她說話很是客氣,卻并沒有與她做介紹。

那位少爺就不同了,他忿忿的瞪了一眼茉署,還是特地拉下墨鏡卡在鼻梁上,林茉署覺得有些莫名,倒是他右眼上連着眉骨一道長長的約三四公分的疤,林茉署有些眼熟。

随着衆人腳步走進大廳的時候,林茉署看着那位少爺冒雨跑去關了一扇鐵門,而前面聞知則頭也不回,從口袋裏掏出來一把中控鑰匙隔着這麽遠按了一下,另一扇鐵門吱呀呀地動了起來,氣的少爺破口大罵,“老子不就車開快一點麽,你個聞蜘蛛!”

聞知則充耳不聞。

林茉署這才想起來——

“這是誰?”

林茉署第一次去聞知則的公寓,裝修風格出乎意料的溫馨,且到處都有相框擺着,書桌上、餐桌上、櫃子裏……沙發上。

腰後被咯紅了一片,聞知則起初要檢查時,林茉署還扭捏着不肯,他有些不知餍足,親了親她的嘴角,索性把人抱坐在懷裏,林茉署被罪魁禍首吸引了注意力,從沙發上撿起相框,他才得手看了一眼。

那是聞知則和一個男生的合影,兩個人留着差不多長短的寸頭,一個抱着足球,一個踩着籃球,穿着夏季黑色插肩的短袖校服,站在陰影下,身後太陽暖黃,身旁綠樹枝繁葉茂。

林茉署這麽問,指尖卻是點着聞知則的臉頰,眼睛亮亮的,像發現了新大陸。

聞知則笑了笑,“好朋友,白茅意,從小一起長大的。”

“白茅意,聞知則……的好兄弟,從小一塊兒長大的。”

不那麽相同的語音語調在耳邊響起,少爺在樓梯前攔下她,微擡着下巴,眼睛卻是瞟都不瞟她一眼,一只腳站定,一只腳腳尖點着地,做出不耐煩的樣子。

林茉署擡眼,他身側并無別人,她禮貌一笑,忽略他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提起的聞知則,“你好,林茉署。”

“我知道。”白茅意腳上動作倏地一頓,低下頭來看着她:“……”

林茉署下意識身體往後傾斜,對上他的視線,還有些防備,但也只是一言不發地任他看着。

等了一會兒,白茅意右邊的眉毛揚了起來,“嗯?”

“嗯……”林茉署疑惑:他到底在看什麽?

顯然,白茅意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烏黑的一雙大眼睛往前湊上去,“我說你是誰?”

“林茉署。”林茉署往後退了一步,她更怕他眼角上的那道疤。

白茅意不客氣地跟着往前擠了一步,“我知道這個,我是問——”

他看上去兇神惡煞的樣子,林茉署接連退後,白茅意步步緊逼,“我是問你是聞知則的誰?為什麽在這裏?他們都去選客房,你為什麽不去?你在這裏磨蹭是要等誰?等聞知則?你打算對聞知則做些什麽?”

腳後跟磕到另一側的旋轉樓梯,林茉署跌坐在臺階上,戛然失語。

許久不住人的別墅裏空氣裏有股黴味,摻雜着他們公子小姐身上經久不散的香水味,有些淩亂的難聞。從牆上镂空的玻璃照下來的光線是大片的看不見的灰白,而身後被橙黃色暖光投射出的颀長的影子确是刺眼的黑色,停在她的手邊。

在衆多問題中,林茉署挑了一個彼此心知肚明的回答,“我們……曾經是戀人。”

戀人。

多麽令人心軟又美好的一個詞彙。

“阿意,你們上來一下。”

聞知則的語氣很輕,像在哄這位少爺,又像給自己在下定心丸。他掃了一眼她裙擺的上的落灰,她背靠着臺階口,右手掌撐在木制臺階上,露出纖細脆弱的腕骨,連着指尖在微微顫抖。

“來了。”白茅意應聲向前,差點踩着林茉署的鞋子,倒是意外的向她伸出了手,對于剛才那些問題仿佛過眼雲煙。

林茉署的手臂有些麻木,她愣了一秒,斂下視線,沒忍住去考慮“你們上來一下”是要做什麽,只不過,當她伸手搭上紳士的白少爺的手腕時,另一位少爺,不請自來。

說實在話,有聞知則的巴掌帶起她的腰背,她起身時省力不少,只是,他的另一只牽起她的右手,又一次引起了那一份她幾乎快忘了的被他手心包裹住的暖意,以至于她意志有些迷失,眼前黑了一瞬,搭在白茅意手腕的手無意識的滑落,她只來得及看見白茅意的眉毛再一次揚着不可思議的弧度。

林茉署無力的那一霎那,聞知則有些磕絆,他往下踏了一級臺階,把她半抱住,摟在他的腿上,一下子沒控制好力度,掐得她手起了紅印。

“這能是我幹的?”白茅意伸在半空中的手愣是沒有收回。

林茉署的指尖悄悄蜷了蜷。

聞知則的目光落在她輕阖上的眼睫上,一動不動的,自然的,像是睡着了。他聲音低了一些,忽然就改了主意,對白茅意說:“你睡主卧。”

“那你們呢?”

“我們也是。”

淦!

——

“茉茉。”

“……”

“林茉署。”

“……”

“林茉署,不要在自習室睡覺。”

“……”

林茉署第一次在聞知則跟前裝睡,是因為他們的第一次矛盾——聞知則從前不管她穿什麽吃什麽喝什麽,但自從确定關系後,他管的越來越多。

不讓吃多不讓吃少,不讓喝燙的也不讓她喝涼的,跟別人太親近不行,跟別人一句話不說也不行。

而某種程度上,林茉署是一個很懶的家夥,天熱了身上穿再多,她也嫌衣服拎手上麻煩不想脫。

所以吵架麽,她只會嫌張口反駁麻煩,因此選擇埋腦袋裝鴕鳥。

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她騙過了他,就是這個時候。

那一陣子,聞知則約她出去,她照常答應,只是話少了很多,盡管圖書館裏他們本就很少談話,但林茉署學個45分鐘就要給自己放個課間休息時間,倒也不黏在聞知則身上,就在邊上給他的通訊軟件發各種表情包,推送各種視頻,結果那幾天除了誤轉發的兩條,她愣是很久沒戳過他的聊天框。

後來,聞知則去外省學校參加交流會三天,再回去的時候,約她去教室自習,她支支吾吾了一段時間,“我想休息,不想出去。”

那會兒正晚飯呢,聞知則就在那家麻辣燙店面的大柱子後邊看着林茉署苦眉毛苦鼻子在碗裏攪來攪去,看到他的時候,心虛的鼻子裏還冒着晶瑩的鼻涕水。

被逮到自習室的時候,她堅信自己很累,學了沒一會兒,就趴在桌子上不動彈。

她以前也愛趴桌子,坐在聞知則右手邊的時候習慣朝左邊,不開心了就朝右邊,趴了得有兩個周。

聞知則留了個心眼,故意坐在右邊凳子上,林茉署趴下的時候,愣是沒想到這回事,等琢磨起的時候,右邊側臉迎面對着聞知則,她硬是憋着一口氣,打算裝睡到底。

裝睡是門技術活,眼睛不能閉死喽,呼吸得平穩,胸腔得一起一伏有規律,時不時再抽動一下。

在聞知則接連着三次喊她,她都毫無反應時,聞知則是真的被她騙了過去。

他有點想她了,去交流的時候,她一通電話也不給她打,發信息也不回,打電話總是沒兩句就要挂。

聞知則有點後悔管她管嚴了,回來的時候,她還不願意見他,他有點難過。

“茉茉。”聞知則又叫了一聲,探過頭去,這是他第一次仔細觀察林茉署睡着的樣子,她的眉眼在她趴着的時候透着點無防的可愛,聞知則的心底格外柔軟。

他湊近了一些,鼻尖碰到她軟綿綿的臉頰,細膩的,涼涼的,有淡淡的香味,可為什麽是涼涼的呢?聞知則放下筆,伸手撩開她散落的碎發,大拇指落在了她紅燙的耳朵上,林茉署在這時候縮了縮脖子,皺了一下鼻子。

聞知則忽然屏住呼吸,止住了動作,停了約有半分鐘,他意識到自己小心的心情,緩緩的笑了。

再次俯下身的時候,聞知則在她的臉上輕輕的落下一吻……

“吱——”

教室裏桌椅發生位移産生出尖銳刺耳的聲音,衆人紛紛回頭,看到角落裏那對他們豔羨的才子佳人,四目相對,一個比一個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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