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去問問知則

去問問知則

對比方才聞知則在主卧小客廳裏的置物架上搜尋什麽物件的速度,這一次他的動作尤為速效。

前後腳離開的功夫,藍珺才剛從樓梯拐角過來,聞知則已然帶上了樓梯間的小門,手上拿着一盒藍色包裝的藥。藍珺驚訝于他找藥的速度,他并不常住在這,甚至一年裏來不到兩次。

倒是聞知則,看見來的人是她,絲毫不意外,他随手拿着盒子的一角,向前遞給她,“一次一顆。”

他的口吻平常,感覺上比起之前卻要溫柔太多,是因為她說了胃疼嗎?那上次在醫院呢?如果不是保持着最後的理智,她可能真的會以為他是出于關心。

藍珺接過藥盒子,一個沒有開封的藥盒子,沒什麽分量,在手裏輕飄飄的。聞知則松手的那一瞬間,藍珺擡頭看向聞知則的眼睛,他視線低垂,錯過她的目光,她心裏忽而一片空蕩。

“你們和好了嗎?”沖動的,話脫口而出。

氣氛剎那間沉靜,聞知則的眼神頓了頓,擡起眼來看向藍珺的眼色頃刻間冷靜。

幾至是下一秒,藍珺後悔了。她不該提起林茉署的,她冷不丁想起白茅意在九月婚禮那天帶頭起哄她和聞知則,聽白茅意說的,他們倆吵架了。

“我是說你和……”

“我們沒有吵架。”

藍珺開口的同一時間,聞知則平靜地回答,他的聲音低沉,蓋過了她的聲線,清晰的傳入她的耳朵裏。

不甘心,還是不甘心。

藍珺猶豫了片刻,她試圖解釋:“……我是說你和小意。”

聞知則無所謂地笑笑,坦蕩地說:“我在說茉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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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過了多久,從聞知則的口裏再聽到“茉茉”這兩個字,他還是這樣,提起她眉眼下藏着的滿足呼之欲出。

她沉默着,想起過往連送花都會刻意避開茉莉的自己,此刻有些無地自容。

“為什麽還是她?”

這一次,聞知則沒再說話,他側過身,從藍珺的身旁的過道走過。

他以為,一個人被喜歡也許不甚清楚,但被不喜歡還能渾然不知麽?

聞知則回到餐廳時,林茉署正舉起杯子喝完最後一杯可樂。見着來人了,她下意識看了一眼,正望進聞知則的眼裏。

也許是她一口氣喝下一整杯的氣勢太過豪邁,聞知則盯着她,眼風有些嚴厲。她眨了一下眼,順勢收回視線,面不改色,只是喝可樂時歇停了一下。

看上去也不像是故意的,反正聞知則扯開椅子的時候,她站起身來離開了,聞知則的眉頭微微一擡,随意坐下,心裏倒還是寬暢的。

餐廳裏現下剩的人都是男生,白茅意繞了一大圈走到聞知則跟前要和他喝酒。

那白酒一杯一杯地倒滿在他眼前,聞知則拿起一杯在手裏把玩着晃了幾圈,透明的酒在杯子裏搖蕩,從杯子邊緣游走,沒有灑落一滴。

跟着幾個哥又端了兩瓶紅的,湊近了些坐,給聞知則的高腳杯倒了個滿。

聞知則滿不在意的笑笑,他們這一桌,勸酒也不是把一個人往死裏喝,反正酒就擺在那,你愛喝不喝,也不整什麽“集體主攻目标”,每個人跟前都擺好些杯,全憑自願,逮着誰就要開皮兩句。只是一旦開喝了,多少聊的都摻點不純粹。

白茅意扯得開,話題只管往自己身上帶,聞知則聽而不聞,他也能聊的起勁,更不說場上有人要接他的話。

“哥們晚上就睡大床了啊,你睡沙發。”

“意哥,你們三真一個屋啊。”

那個大聲驚訝的人,聞知則不認識,他的目光迅速掠過一眼,不過他想圈子裏喊白茅意“意哥”的人少之又少。

“他那主卧跟套房一樣,比你們仨房間加起來都大!”

“那也一個屋。”

“又不是一張床。”

“那誰知道了……”

“诶~诶诶~”

“……”

最後七嘴八舌的,不約而同的都暗搓搓瞄了一眼聞知則。

他跟個沒事人一樣,神情淡然,顧自斂下眼睫,指尖敲了敲杯壁,在琢磨一些事情。

見他出神,白茅意預感不對,草草兩杯酒下了肚,嚷嚷着累了累了,并悠着那一些人,“別浪費啊,都別浪費。”

聰明的,不說“喝了,都喝了”。

白茅意話裏不包括聞知則,第一個喝的的卻是聞知則。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杯托底端,一杯接着一杯,游刃有餘,長眸半挑,引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誰也不知道他笑什麽,只覺得這笑怪瘆得慌,打着哈哈,也跟着喝,最後勉強算的上一個“雲收雨散”。

餐廳前的落地大窗,正對着花園,盡管不開一朵花,墨綠或者淺綠的葉子在黑夜裏也看不出清晰的輪廓,玻璃上映出的影子倒格外清楚。

白茅意拍了拍聞知則的肩膀,帶着一行人溜到樓上影音室去了。人影錯落着離開,聞知則看着窗子裏的自己,一張長桌,席卷而殘亂的晚餐,剩他一個人。

聞知則幾乎從不發呆,他沉默不語的時候都是在想事情的。

他剛才想起來以前有個人說離席後,請不要再喝那杯酒。

又想起了她一杯酒喝的心虛,又故作鎮定的樣子。

現在細細思忖着,還越發覺得自己這名字起的真好。

去問聞知則。

去問問知則。

嗯,知則。

瘋了,真的是瘋了。

已經要靠諧音來愉悅自己了嗎?聞知則。

他自問。

窗子裏的那個人冁然一笑,仍然欣忭。

想到這裏,聞知則看向對面那個杯子,空空的,比起他位前擺的一排酒杯,顯得有些形單影只。

他沉默着看,忽然“哼”了一聲,站起身來,走進了隔壁的收藏室,那裏擺滿了酒櫃,他打算開一瓶新的。

而林茉署在院子裏走了一圈,雨已經停下,空氣裏有股腥味,好像雨腐爛了一樣。

“林茉署。”

微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林茉署愣了一下,回過身去,在右手邊的陰暗裏,是一道沿牆而建的旋轉樓梯,樓梯扶手頂端的小燈沒有通電,靠着庭院的燈光,勉強看清上面坐着一個人,是藍珺。

“臺階是濕的。”林茉署說。

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麽,是顯得她有多溫柔體貼麽?藍珺冷不丁笑了,“呵。”

這可不是想讓人接話的茬,林茉署也不打算接,扭頭就要走。

藍珺又出聲叫住她,“林茉署,你那天為什麽跑?”

“哪天?”原諒林茉一時間真的沒想起來,她看向藍珺,有些不解。

可藍珺又質問,“你今天為什麽在這兒?”

這可說來話長,林茉署默了默。

“昨晚你們在一起嗎?”

誰們?林茉署覺得好笑,“你問題好多。”

藍珺很是氣惱,“我在很認真的問你。”

“但你根本不在乎我的答案。”林茉署聳了一下肩膀,如實說着。

确實,藍珺心裏已經有了一套标準答案,她一點也在意林茉署究竟要回答什麽,但她沒想到,那個過去有問有答的林茉署現在變了。

“你和以前不一樣了。”藍珺譏笑一聲,“你以前唯唯諾諾的,說這些你從來不回怼。”

倒也不至于謙卑唯諾,只是很老實罷了,別人問什麽答什麽。

林茉署有些不太想承認,“以前是懶得回,現在勤奮了一點而已。”

也不算是怼吧,林茉署覺得。

“他知道你現在這麽牙尖嘴利嗎?”

已經到這種程度的誇獎了麽?林茉署笑了笑,發現自己還有點想繼續聊下去,她反問道:“他是誰?”

明知故問,如果不是他,她們怎麽可能在這裏有這樣一場談話,簡直是在掉她的身價,藍珺氣的從臺階上站起,仗着高度差,氣勢淩人,“你以為他是在等你嗎?你以為你是什麽人?說分手就分手,說和好就和好!”

林茉署有些無奈,“你這麽生氣幹什麽?你要的人又不是我,跟我吵吵有什麽用。”

不和她吵,難道要和聞知則吵嗎?藍珺咬了咬牙,“如果你不回來,他會忘了你的。”

對于這一點,林茉署相當感慨,“忘不忘的,考驗的是記性,又不是愛情。”

不然死灰是怎麽複燃的,明明是無始未終,綿綿不斷。

藍珺在她的記憶力一直是個高傲的女孩子,林茉署這一次擡頭,仔細去看她的樣子,可惜夜色昏暗,她看不清,或許連藍珺自己都已經迷失了原本的樣子。

“你和他說過喜歡嗎?”林茉署問。

“……”

這個問題讓藍珺停頓了很久,“這很重要嗎?誰看不出來。”

這就奇怪了,一個人的喜歡能被衆人起哄,另一個人的不喜歡卻要被略之又略之。

大庭廣衆之下的宣告愛意于一些人是幸福,于另一些人是壓迫。

林茉署笑了,不論如何,她也算進一步明确了自己想要的事情,只是不免感嘆惋,原來麻煩比她從前想象的要簡單多了。

不過她還不至于當着人面說出來,所以她退後一步,溫聲提醒道,“胃疼坐在這裏可好不了。”

藍珺皺了皺眉頭,“哼,不用你假惺惺。”

林茉署一笑了之,不再與她繼續交談,她安靜地離開,背影纖長,藍珺遠遠地看過去,光柔和了影子跟在她的腳下,她一步一步走的不慌不忙,神安氣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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