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Bonjour

Bonjour

聞時集團的分部是什麽時候開來閩州的呢?

林茉署上網查詢過,并沒有關于此的相關報道。

聞時這麽大的集團,分公司成立總不至于沒有一點水波,倒是第三總部落戶香港,儀式隆重,集團董事長聞友昀發表致辭,英氣不減當年,夫人聞箐衣着華麗,儀态大方向各位莅臨嘉賓表示感謝。

部分港娛記者卻将重點放在了這對夫婦的“手足之情”上,并在報紙上大肆報道。

設想着如果當年聞老爺子從孤兒院裏領回來的小子在這時候要是蹦出個親生父母來,他還不會不會同意将自己的女兒和商業版圖就這麽交于一個“外人”。

文章末端順便提了一句接班人的英姿勃勃,氣度不凡,顯然是遺傳了父母的好基因,卻并沒有附上一張正面照,而是放了一張時長五秒模糊不清的動圖。

聚光燈打在臺上,男人逆光而坐,沒有直挺挺的端着架勢,也沒有聳肩縮背的怯場,他自然向後靠坐在椅背上,在光中的剪影肩膀寬挺,頸項修長。

同樣只因他是坐着的,一個動作維持不變,沒有其餘不自在的小動作,倒教他們看出了他的姿态随意,自行其是。

記者這般不留餘地的誇獎,在氛圍照片的加持下給讀者留足了想象的空間。

郝澎的名片就擺在桌子上,林茉署看了看電腦,又看了看名片上邊的“聞時”兩個字有些心不在焉。

今天的天氣很好,晚間微風吹動窗簾,林茉署穿了一件棉質長裙,不冷也不熱,小區樓下孩童玩鬧聲此起彼伏,大人說話散步,木橋下流水又開始嘩啦嘩啦。

就是這個季節蚊蟲又開始多了起來,那又黑又小的蟲子順着光源攀在天花板上,繞着圓圓的燈泡是密密麻麻的一周,林茉署的一杯水沒蓋着杯子,擺在窗臺上,這會子剛要喝,裏頭落了兩只小蟲子漂在上面打瞌睡。

“唉——”

她沒有再去想郝澎又為什麽是和沈桉一塊來的,幹脆起身去客廳冰箱取了一瓶可樂,揭蓋喝下,冰涼刺激喉間,滑入腸胃,令她的大腦清醒不少。

林茉署打通郝澎的電話時,他的手機在辦公桌上“嗡嗡”的震動一聲,屏幕亮起,“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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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知則坐在案前,聞聲手中的鋼筆一頓,餘光一掃看到屏幕上顯示出郝澎對她的備注——

“林小姐。”

“接吧。”聞知則說。

郝澎按下通話鍵的同時,點亮了外放聲筒。

“喂,您好。”

林茉署的說話聲像被通電信號疊吧疊吧越過千裏再展吧展吧放了出來,音質有些失真磨損。

郝澎:“林小姐,您好。”

就像聞知則說的,會有人來讓他來挪車的,林茉署在電話裏語氣生疏至極,以一副公事公辦的态度,說道:“澎總助,鑒于貴公司——聞總的車輛長期停在我單位門口,未曾挪動,為防止單位在全面清掃期間,對聞總的愛車造成不必要的損壞,請于周六前派人來挪車,謝謝您的配合。”

澎總助?

林茉署一字一句說的不急不緩,聞知則在心中複念了一遍這個稱呼,無聲的笑了一下。

電話那頭忽的靜了片刻,也不知是不是聽着了,可明明聞知則也沒出一點動靜。

郝澎心裏頭突突一下,忙接話說着,“好的,林小姐,謝謝您的知會,我會馬上安排人去的。”

意外的順利,林茉署在電話那頭又默了一秒,說:“那就這樣。”

她作勢就要挂斷電話,郝澎出聲叫住她,“林小姐,其實您叫我名字就行。”

林茉署想也不想便拒絕,“不想叫。”

他不管她叫名兒,她也不想叫他,至于為什麽是“澎總助”呢?她更不想叫他郝總助。可謂是怎麽叫怎麽奇怪。

不過公司裏大多是管郝澎只叫總助的,畢竟分公司只有他一個是這個職位,但到了總部就會加一個字叫他“澎助”。

郝澎提出建議後,林茉署依然拒絕,一個稱呼而已,叫啥不是叫,所以她幹脆利落地挂了電話。

“澎總助,再見——嘟嘟嘟——”

郝澎有些摸不着頭腦。

聞知則卻知道,他出聲解釋:“她覺得有些暧昧。”

“暧昧?!”郝澎詫異。

“像法語的你好。”

郝澎出聲念了一遍,“Bonjour?”

要這麽說,那确實有點像,只是“你好”帶有什麽暧昧不明的意味嗎?

深夜寂靜,郝澎退出辦公室後,聞知則一個人對着電腦看了大半宿,他在鍵盤上敲敲打打,指尖忽而停頓住,偌大的辦公室裏寂然無聲,他莫名嘀咕了一句:“也是說得标準。”

向來繁華的商業街同樣意味着繁忙,有人能閑暇度日,自然有人不遑啓處。

聞知則站在窗前,看着左前方寫字樓中那些被點亮的格子窗,不在少數。

他偶然想起了林小姐的那扇格子窗。

深藍色的窗色,生鏽的咿咿呀呀。在年久斑駁的白牆上,有黃綠色的爬牆虎繞着窗子曲折蜿蜒。

眺望遠處,江面掩在夜色中是蟄伏的黑色,映在聞知則的眸中,看似平靜。

學校的圖書館夏天溫度開到要把書本凍成一塊冰磚,林茉薯一點兒也不喜歡,可六級首考不通過,在十二月到來之前,她勢必要苦讀一陣。

好在她是一個人,哪裏有空座,她坐下就是。

林茉薯并不是一個害怕獨來獨往的人,哪怕她知道童杉和九月就在這棟樓裏,她也不會刻意去找她們。

是以,聞知則到達圖書館五層時,遠遠的,就看見一個紮着高馬尾的女孩兒坐在了他往常坐的位置上。

也許是習慣使然,聞知則的腳步沒有停下,他朝那邊走過去,步伐無聲。

在那張長長的十二座桌子上,除了那個女孩兒的四周沒有擺着高高的書堆,其餘的都是,所以聞知則并不覺得她是在搶占座位。

聞知則扯開她斜對面那張椅子坐下的時候,那個女孩兒埋頭苦讀,也沒有分出一眼來看他,倒是旁邊幾個眼熟的似乎暗戳戳的在等待什麽。

聞知則只當不知,他打開筆記本電腦,目光越過電腦屏幕自然向後看了一眼,他才有些想起來,噢,是她。

林茉署的聽力和閱讀似乎不是很好,做題的時候掐着點,筆尖飛快的填下ABCD,提筆對着答案改正的時候,筆觸倒是猶猶豫豫,一改一個不吱聲。

連着三天,林茉署每天都來,有時候是上午十點半,有時候是下午四點,從時間上判斷,都是一節大課以後,反正到了飯點就要溜,晚上從不來,愣是一眼沒跟聞知則對上。

她認出聞知則的那一天,是在周六的早上。

連續被六級打擊了好幾天的自信心,讓她在這個本該賴在床上的周末,心甘情願的來到圖書館。

只是,她前幾天坐的那個位置上,今天有了人,連同對面的位置上也擺了一本書占座兒。

林茉署沒太在意,瞅着那本書的封面,順手搬開隔壁的椅子——

《百年孤獨》

啧,沒讀過。

“同學。”

林茉署取下書包挪到身前時,聽到一聲語氣不算太好的招呼。

她擡頭看向那個女生,眼中有些茫然,“嗯?”

一個很漂亮的女生,表情有些着急,她催促着:“對面有人了。”

“連我這個?”連本占位的書也沒有。

她看着林茉署,眉頭緊皺,“對,都有人了。”

“有人了?”

一道低沉的嗓音響在林茉署的腦袋上,她仰起脖子費勁的看了一眼,眼底閃過一絲驚訝。

“啊?知則,沒、沒有。”對面的女生有些慌亂,随即否認道。

沒有?

林茉署還擱這擡着頭沒來及收回呢,聞言眼珠子那麽一轉,右邊嘴角抿了抿,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麽意思,針對她?

“這是誰的書?”聞知則拿起那本書,低頭問林茉署。

林茉署看着他,咬着牙關搖了搖頭,對面那個女生也沒認。

所以聞知則收回眼,将書随手放在隔壁的書堆上,拉開椅子坐下,旁若無人的開始他的學習。

林茉署洩了口氣,也沒再去看那個女生一眼,默不作聲翻出自己的真題集來,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邊坐了一個聞知則的原因,林茉署今天的做題狀态尤為差。

桌子就那麽大張,聞知則的胳膊肘最近離她的不過五公分,可他一聲不吭,甚至連敲鍵盤都是靜音的。

一想起來,總覺得自己的肩膀隐隐作痛,過去了得有幾天?

耳朵裏一連串英語叽裏呱啦講個沒完,林茉署煩躁的,一把扯下耳機握在手裏裏,眉頭微微皺着,看上去很不高興。

但冰涼的空氣并沒有太多時間鑽進她的耳朵裏,那些翻閱書頁的清脆聲也才略略響了兩次,有人在某個角落低聲咳了兩下,有人喝完水重新旋上蓋子,杯底磕在桌子上,“嗒”的一聲——

左邊耳朵有一抹溫涼碰過,耳機裏連接上音樂軟件,開始響起輕快的節奏。

鬓邊碎發在空調風中淺淺撩動,林茉署的眸中細閃,似春天的第一滴雨滴在湖泊的正中心,泛起圈圈漣漪。

Bonjour

ment a va

Je t’aime ma chérie

Hello Bonjour,

My french’s not so good

My boy my beau

Your vibe is so cool

……(注)

林茉署壓根就不會法語,除了Bonjour,她甚至沒聽出前面那幾句是法文。

林茉署的英語也不太行,除了my boy,她細細聽也沒聽明白後邊的詞意。

只是……

Bonjour。

My boy。

此刻,暧昧至極。

林茉署緩慢轉動腦袋的動作有些僵硬,身旁的聞知則像個沒事人,他低着眉眼,在紙上寫寫畫畫,沒有說話,那另一只白色的藍牙耳機在他的耳朵裏,像一顆白色的珍珠。

直到一首歌聽完,被他按下暫停,林茉署眨了眨眼,聞知則才側過頭來,看着她問,“冷靜了嗎?”

聞知則的眼睛像是一朵醞釀雨意的雲,翻滾着,黑沉沉的,林茉署被他看着不自覺咽了一下口水,小聲“嗯”了一聲。

耳機裏瞬時切換成了英語聽力,那麽湊巧,正是她正在做的那一篇。

片刻後,聞知則拿着紅筆,指尖壓在她的卷子上将其拉到他的面前。

頂着腦子裏的一片漿糊,林茉署的目光落在他修長的手指上。

他看過一眼答案,筆尖順着題號依次下滑,翻頁,最後打了一個大大的勾,淡聲說:“對了。”

嗯,對了。

嗯?對了?!

林茉署一下子精神上來,扯過卷子看着那個大勾,她居然做對了!

可她明明是瞎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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