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反了天了
反了天了
無論什麽時候的聞知則,身旁總是有許多的人,被發現他們的戀情簡直不要太容易。
當某位圖書管理員同志也就是童杉同學從衆多書架中穿過時,林茉署下意識躲到桌子底下,聞知則端坐在椅子上斜着眼看她,微微地笑了笑,意味不明。
聽九月說,她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把她認識的聞知則和電話裏的聞知則對上——
林茉署的電話在晚上九點雷打不動的響起。
電話那邊那個人提醒她出入有空調的地方,要在門口稍微緩一緩;夏天要多喝水,可以吃冰的,但是要适量;不要在太陽底下瞎蹦跶,出門可以備着一個小電風扇和解暑的藥……
聞知則和林茉署相遇在她最勤奮的那個夏天,相戀的開始,處處以她為中心。有這麽一個對外不聞不問卻對自己無微不至的完美男友,林茉署那些日子風頭可盛。
和聞知則一塊兒出入公共場所時時不時會有人拍下來,他們大肆贊賞聞知則的優秀不凡,說她是走了運撿了寶,除了偶爾連帶的一句郎才女貌,一切都顯得她是那樣的平淡無奇。
再戰六級,林茉署查完成績給聞知則打了一通電話,高興得直嚷嚷,“我再也不用去那破圖書館了!”
盡管結果并不如她的意。
比起大衆眼中認為的聞知則冰清水冷,實則林茉署在對一段親密關系中另一方的靠近要更木讷遲鈍一些。
聞知則有時候都低到她眼前了,她還傻乎乎地推開他,“聞知則,你擋到我了。”
“……”
聞知則有時候也并不能找到很好的時間地點親近她,後來想起帶她去小公寓,第一次去得了,第二次第三次也可以,再多幾次就不得行了。
她總是想着法躲開,偶爾流露出戒備的目光讓聞知則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欲壑難填的好色之徒。
但她是那樣天真坦率,偶爾無聊犯乖黏在他身上,很依賴地在他脖頸那蹭啊蹭的,說些小話,聞知則縱使什麽氣性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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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有這種時候,她乖乖的,青澀地回應他,任他予取予求,當然沒多久就會不好意思,撒嬌地趴在他肩頭說她要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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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鐘在桌面上震動時,林茉署緩緩醒來,那些過去在夢中上演,她一度以為自己忘了,可一夜過後居然清晰分曉,恍如昨日。
朝陽點在遠處群山頂,剛射出山脈的光到達窗前,不由分說,照亮了整間屋子。
桌子上,鄰居拿走的那串鏈子在晨光中晶瑩鮮亮,鏈子下方壓着的是一封金黃色請柬。
“堂姐要訂婚了?”
“對啊,你晚上下班等媽媽一起去挑件禮服去。”
“不是我結婚,哪用的了新的。爸,你去給我要手鏈了?”
林母駁回,“我要穿新的,在單位老實等我。”
林父稀罕道:“我昨晚上剛想要,隔壁家專門送來,還以為是你說的。”
“我一窩裏橫。”錯過了特定的時間,少有回頭去理論的,林茉署喝了充實的一口粥,“行吧,別讓我等太久,梁女士。”
幾乎就在林茉署出家門的一瞬間,聞知則給她打來電話,“車子在門口。”
那是肖夏前些天停慣的位置,她看過去,換了一輛白色的車,車牌唯有屬地簡稱不同,號碼是她熟悉的38383。
她上了車,有些不敢置信地問他:“你去替我要手鏈了嗎?”
聞知則在喝咖啡,車廂裏飄滿了咖啡豆被研磨後濃郁的香氣,他把杯口傾向她,嗓音低緩地“嗯”了一聲,語調上揚,不知道是應了還是在詢問她是否要來一杯。
實在話,她很難想象聞知則敲開鄰家的門去要一串價值不過千的手鏈。總不能是客客氣氣的,更別說死求白賴,要知道,鄰居只會更加死皮賴臉的,而且,是以什麽身份地位去要的呢?
林茉署在滿載的棕色香味中無端晃了一下神,低頭,淺嘗辄止,口腔中漫散出濃重的苦澀,她斂眉嫌棄,“好苦。”
那天早上,林茉署才在工位上坐下,小周跑的氣喘不過來,沖過來問:“那個那個長腿帥哥,就是那個老大?!看吧看吧我就說腿特長吧!”
郝湃對于聞知則的稱呼有時候會讓林茉署誤以為他們在搞什麽幫派,但不管誰問她都說是同學,眼神清澈的沒有一點非分之想。
也是在這一天,林茉署在單位門口等林母,肖夏的車子開過來,神色比尋常要随意很多,“讓阿姨去店裏等怎麽樣?”
林茉署搖搖頭,問了她另一件事,“撞車那件事解決了?”
肖夏疑惑她怎麽知道,但聞知則已然交待過,沒有必要隐瞞,“已經好了。”
“怎麽解決的?”
“他的女兒提供了證據。”
馬中錫多年的肮髒手段,在暗不在明,經驗老道,又自恃驕傲,做什麽都不怕,連讓藍珺來找聞知則幫忙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但馬有失蹄時。
雇傭實施傷害行為和雇傭殺人未遂,最關鍵的證據在那位摩托車車主的女兒手上。
一段視頻,要了錢,一套房,三座公墓。
林茉署擡頭的那一刻,街的對面有一個人飛快地移開眼,迅速轉入一條小巷。
她記得他,算起來要有一個月沒再來辦公室辦過事了,可她幾乎每天都能在窗外看到那個男人在蹲點。
“肖夏。”
“嗯,小姐你說。”
“你很能打嗎?”
與其膽戰心驚地坐以待斃,不如以身誘敵。
林茉署小時候原本是一個很耐心的孩子。梁女士逛商超總要帶上她,然後買了一堆東西後在結賬的功夫總說忘了點什麽,她再去買,速去速回,留着林茉署在收銀臺或者是某家店裏,跟老板大眼對小眼。
梁女士的很快通常是要半小時往上,留林茉署度秒如年。
此後上了中學,一旦梁女士說要讓她在哪等着,她寧願跟着一塊去,要麽電話每隔三五分鐘就是一通。
反常的,梁女士今天并沒有接到林茉署的電話,直到下班後的一個小時,梁女士的車子剛開到林茉署單位,她的辦公室門窗緊閉。
冷不丁心緒不寧,梁女士忙給林茉署打了電話,聽到的卻只有一連串迂緩機械的嘟嘟聲。
而此時,在一個最佳的落單地點,位于單位拐角後那條清冷的街巷,卡在公安車巡的返程時間節點,林茉署過了斑馬線,走到那一個明晃晃的攝像頭下,左手邊是一個昏暗的巷子口,老舊民房,基本上人去樓空,電線杆上懸挂着的一盞燈光亮幽黃。
林茉署的手挎過背包帶子,伸到包裏,她緊緊握着一枚報警器,梁女士車子的定位離她不過兩百米,肖夏走在後方五米處的一棵樹後。
只有在這個口,他只要敢,這事就完了。
一陣歡快的手機鈴聲,适當其時,林茉署在巷口停下,低頭在包裏裝作找尋手機。
果然左側襲來一道黑色影子。
“啪——”
報警器掉落地面發出清脆的一聲,紅色強光爆閃,高分貝的報警聲急促,引來巡邏車拉響警笛響蕩這條街。
醫院裏檢查時,林茉署揉了揉後腦勺,那個中年男人的手勁不小,一個手刀砸在她的後脖子上,裏邊嗡嗡的。
盡管當時也是做好了心裏準備,可真當那人試圖拖她走時,林茉署很難不慌,可還沒等恐懼的念頭霸占大腦時,肖夏上前兩大步反手便把人掄在地上,等林茉署緩過來勁時,這場所謂的“報複”已經被制止住。
梁女士一邊氣不忿兒的,一邊拉着肖夏的手感激不盡。
而派出所裏那個中年男人激惱地指着抓住他的警察同志哭天喊地:“你們都是一夥的,就都是為難我們沒權沒勢的……沒天理啦……”
林茉署這時候才得空想起了聞知則,她轉頭看向肖夏,她正扶着梁女士站在一旁,提醒她,“要不要和叔叔說一聲?”
肖夏是個細心的,她只有報備過聞知則才敢這麽同她胡鬧。
是啊,胡鬧。
“胡鬧!”
林爸爸接了電話,匆匆忙忙趕過來,知女莫若父。
“要是小夏打不過那個人呢?或者他有幫手有刀有棒子的?要是巡邏車遲了點,或者幹脆換條路呢?要是你媽媽想不到要靠定位器去找你?還是等到她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一命嗚呼了?人在情緒激動的時候會做什麽你根本就不知道!”
隔着一扇門,梁女士和肖夏被隔絕在走廊上,病房裏,林爸爸怒容滿面。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還沒等林茉署走出醫院時,這件事已經在單位各個消息框裏傳了個遍。
可林茉署現在并不後悔,她怕,卻不後悔。
心裏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天晚上她睡得有多麽踏實。
聞知則的電話是在夜裏兩點打來的,單人病房裏,電話在枕邊亮起又熄滅,反複兩次,林茉署輾轉醒來,看到那一串數字在屏幕上跳動時,有些花了眼。
在屏幕上按下綠色接通鍵,兩個人都無言良久。
林茉署側過身,看着亮光滅掉後手機黑漆漆的一塊顯在床單上,窗外月色晴好,跨過玻璃窗,越過一張桌子,爬上她的被子,輕飄飄地躺在她的手心裏。
未褪去的困意漸進拉下她的眼皮,掩住眼中的一點清明,林茉署閉上眼聽到電話那頭壓着的聲線,帶着一絲絲愠氣,笑意凜凜,“哼,反了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