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早知道……
早知道……
閩州近來的天氣很是漂亮,不比聞知則在這裏的時候,熱死人,粘膩,又常伴有雷電的雨一陣一陣。那一片蔚藍的天空,在傍晚時鋪上一層粉色的和橙色的水彩,暈染着,連雲朵都變得鮮豔。
這個季節的辦公樓是最好看的,落日餘晖,淡黃斑駁的牆體,被紅透了的爬牆虎葉子占滿。只可惜——
辦公樓外的那一株爬牆虎在一天早上被鏟的一幹二淨,在牆上留下大片灰黑色的紋路回旋環繞,是它努力攀爬過的的痕跡,像是血管的分布,錯綜複雜。
又過了兩天,牆上刷了一層厚厚的漆,林茉署擡頭看過去,幹淨的白牆在陽光下有些刺目,好像那株爬牆虎從不存在過。
林茉署時不時看着窗外就會想起這一株爬牆虎,可他好久都沒再來,來了……也見不到了。
想念麽,是一件傷透腦筋的事。
翌日,聞知則差點爬不起來,郝澎電話打來提醒他出門的時候,酒精在大腦裏作祟,在神經上蹦跶,他額角隐隐作痛。
自然等到白茅意醒來的時候,公寓裏空空蕩蕩,他勉強搓了把臉,清醒多了,換了一身聞知則的衣服,看着鏡中的自己神采煥發,吹了一記口哨,揚揚得意地下了樓。
也在這時候,他瞅着那一扇厚重的裝甲門犯了難,氣得牙癢癢,“聞知則!你什麽時候能給老子把這把破鎖換了!”
郝澎接到白茅意電話時,聞知則已經換了一座城市,他從機場裏走出,臉色不太好,有些烏沉沉的。
“先生,白少爺還在公寓裏。”
聞知則眉都不皺一下,他快步坐進車裏,打開一瓶水,随即喝了一口,“讓九月給他開門。”
九月與沈桉的新房選在聞知則公寓附近,只是不在一棟樓。
這倒是讓郝澎犯了難,他躊躇着,不知道怎麽說更合适一些,“九月小姐她……”
郝澎少有支支吾吾的樣子,聞知則略略擡眼,旋上瓶蓋示意他接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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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澎清了清嗓子,覺得自己這段話大概十分重要,“九月小姐此時怕是自顧不暇……”
九月聯系林茉署的那會兒,她在電話那頭醉的一塌糊塗,“林茉茉,來啊,來……陪,陪我喝酒啊,我結婚你來,離婚你怎麽能不來啊?”
“……”
簡直毫無理智可言!這天都還沒黑呢!怎麽能喝成這樣?
大概是林茉署過于久的沉默讓九月很不高興,她忽而大聲起來,“幹嘛,難道聞知則不在,你就不來嗎?”
久違地聽見他的名字,林茉署眼眸一頓,“你是喝了多少,別喝了。”
九月憨笑兩聲,“嘿嘿,不多,一點都不多,你來啊,快來。”
“嘟——”
電話倏的被挂斷,林茉署有些摸不着頭腦,忙給沈桉打了一通電話。
沈桉出奇的冷漠,“我讓家裏阿姨去一趟。”
“你們怎麽了?吵架也不至于要……”
離婚?
林茉署沒把話說完,都吵架了說什麽話都是可能的,只是沈桉這次的反應似乎不像是玩鬧。
“我在出差,你有空就去看看她吧,我讓人給你安排車子。”
這世界上的男人啊,一個兩個的,林茉署納了悶了,她甚至在想這會是聞知則的授意麽?怎麽能總是這麽湊巧。
這一次兩次的,總不至于回回她跟聞知則鬧矛盾,他們兩就離一次再結一次?
林茉署匆匆趕到動車站,買了最後一班車的車票,到達杭江的時候,已經是夜裏十點半,沈桉算準了她要來,司機就在出站口候着。
折騰了六七個小時,林茉署胃裏翻湧,難受得不明白自己這麽興沖沖地跑過來到底是為了誰。
阿姨的話,商九月聽得進去才怪了。
一打開門,整個客廳都彌漫着難聞的氣味,各種品牌種類的酒味混在空氣裏,奔着門口的一點空隙直沖過來,惡心渾濁地讓林茉署當場反胃幹嘔了起來。
九月坐在地上,酒瓶子倒在沙發上,濕了一片,不知道是不是林茉署的舉動刺激到她,引得她飛奔到廚房島臺,打開水龍頭吐得稀裏嘩啦。
那所謂的阿姨态度冷淡,看着根本不像照顧人的樣子,鼻孔看人的樣子簡直匪夷所思,一步未跟上去。
林茉署快步走進房間,大開窗戶,夜風迅速吹進室內,九月扶着島臺的瓷磚,無力地癱坐在地上,好似清醒了一些。
林茉署蹙着眉,扯着紙巾擦拭她嘴邊的髒污,“你到底喝了多少?”
九月傻傻地,豎起一根手指頭,“一杯,就一杯。”
林茉署拉下臉,“裝杯的杯嗎?”
她的聲線毫無起伏,吓得九月打了一個嗝,“你,你幹嘛,幹嘛這麽兇,你別兇我,嗚嗚……”
林茉署氣得不想理她,可九月一身髒兮兮的抱着她嗷嗷大哭。她長嘆一口氣,看了眼站在一旁表情古怪的阿姨,“去泡杯蜂蜜水來。”
阿姨沒有聽她的話,反而诘問她,“我說你是哪家的小姐,我從來都沒見過你。”
林茉署擡眼,目光厲害,“不懂什麽叫輕重緩急嗎?去泡。”
“蜂蜜又解不了酒。”阿姨不服氣地扭頭。
林茉署提高了音量,冷臉看着她,“那就弄些能解酒的來。”
那阿姨還欲反駁什麽,被林茉署冷笑一聲,打斷了思路。
“縱使九月對沈桉再不好,她也是沈家的夫人,你要為你家少爺出氣,也要問問他同不同意。”
她冷言冷語的樣子,一句話讓阿姨徹底沒了底氣,看她眉眼嚴肅,也是怕了她要告到沈桉面前去,又不想服輸聽一個不明來歷的人的話,“我說你……”
“拿錢做事,不做就滾。”
“你!你等着!”
也是個蹬鼻子上臉,拿不清自己角色的人,九月怎麽會被一個阿姨踩在頭上,林茉署想不通,也想錯了,怕是這個阿姨一句沒勸。
大門被狠重地摔上,林茉署低頭,九月正巴巴地看着她,“林茉茉,你好出息。”
林茉署:“……”
照顧醉酒的人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林茉署忙到天亮,好不容易才能坐下來休息,已是身心交瘁,趴着桌子一下子睡了過去。
聞繪黎正趕上去給白茅意開門,聞知則交代了一句,“去看看九月要不要幫忙。”
她不情不願,白茅意卻是那個好熱鬧的,就喜歡摻和這些。
是以林茉署拖着沉重的步伐打開門時,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形與聞知則同樣高大的男人,她身形一滞,擡頭瞧見他眉骨上的疤,在此的三個人都愣了愣。
門外兩個人異口同聲,“你怎麽在這?!”
林茉署又看了一眼白茅意身上的衣服,猶豫了一下,欲言又止,眉眼間不露聲色,最後也只是讓開大門。
聞繪黎并不知道林茉署和聞知則的近況,她好不容易碰着聞知則不在,理直氣壯地走進去,倒是白茅意,摸摸下巴往後退了幾步,“那我就先走了。”
腳底跟抹了油一樣。
聞繪黎對林茉署有一種特殊的敵對感,她一個勁地盯着林茉署看,像是要把她看穿了。
林茉署沒有精力應付她,顧自坐回椅子上。
聞繪黎眯起了眼睛,口吻不善,“林小姐。”
林茉署沒來由想笑,她沒有直起身來,而是就那麽趴在桌上看過去,懶散地問:“聞小姐有何指教?”
聞繪黎哼了一聲,“你跟那些人也沒什麽不一樣。”
“哪些人?”
“追着小叔身後的,比你漂亮的,有氣質的多了去了。”她邊說邊端量林茉署的臉色,見她表情一直和氣,心中的反感反而越發強烈。
林茉署不以為意,“可這世上只有一個我。”
“你……”聞繪黎語塞。
林茉署淺淺一笑,“直說吧,不要繞彎子。”
聞繪黎可一點都不客氣,“你當初都已經選擇和小叔分手了,現在為什麽又來找他!”
不可以嗎?哪條法律規定的,就像當初白茅意質問她一樣,他的侄女也這麽問,林茉署有些累,“你怎麽不問問他?”
“問什麽?”
“為什麽非我不可。”這一句話林茉署說的很輕。
聞繪黎拍案而起,聲音大而清晰,“誰說他非你不可!”
林茉署心口一痛,神色稍頓,“那為什麽我來找他,他就會願意呢?”
“那是因為……”聞繪黎一時找不到理由。
“明明你們都是這麽認為的。”林茉署動了動胳膊,把臉埋進去,就像她一樣。
“你胡說!小叔今天都去跟陳小姐吃飯了,你不知道吧,陳小姐可是家裏定好的要跟小叔結婚的對象。”
林茉署頭也不擡,“你聽過藍珺嗎?”
“……”
“當時你們也是這麽說的。”
聞繪黎急于否認,“那是謠言,小叔根本就沒說過。”
那和陳小姐的事他就說了嗎?陳小姐,藍小姐,林小姐……
林茉署長嘆,她擡起頭來側過臉,眼前有些恍惚,“我倒是挺好奇,你是怎麽知道我的。”
“很難嗎?你那一份合同寄的,贻笑大方。”
林茉署笑不出來,聞知則實習的時候,她并不知道那就是聞知則自己家的公司,只是他的那份勞動合同簽完了便一直放在她那裏。她不明白為什麽不寄回去,只是偶然聽九月說,聞知則似乎不打算留在杭江了,還跟家裏吵了一次。
為什麽呢?
九月說:“當然是為了你啊。”
……
林茉署把聞知則的合同寄到了聞時,告訴聞知則,我不想談異地戀。
這是她提出的分手理由。
聞知則當時臉上青一陣,黑一陣。
“怎麽你現在就肯談異地戀了嗎?”聞繪黎嗤之以鼻。
就像她當時選的那個時間節點,聞知則這一次也碰巧在她日漸入迷的時候離開。
“你幹什麽這麽說她。”
乍的,商九月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卧室門口,兩人回頭望過去,九月愁眉瞪眼,“小梨子,她是你的長輩你知不知道!”
“九月?”林茉署站了起來。
商九月脫下自己的拖鞋指着聞繪黎就要來揍她。
“诶?欸!”
終歸放心不下的沈桉回家時,打開門,場面便是這樣的一片混亂……
九月見到沈桉,哭哭啼啼的好不難過,林茉署扶額嘆息,好不容易她徹底消停了,林茉署累到腰都直不起來,“你來了我就走了。”
沈桉看上去不尴不尬地道謝,惹來聞繪黎一視同仁的嫌棄,“早知道還不如不結。”
林茉署沒說話,跟着她身後出了門,門把手帶上的時候,她還沒回頭,耳邊聽到聞繪黎欣喜的一聲,“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