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連晚安也不要和我說嗎

連晚安也不要和我說嗎

馬季傑看上去勝券在握,可于林茉署而言,真真是無妄之災,她甚至記不起他的名字,所以冷面問他,“您哪位?”

馬季傑“嗤”地一聲笑了,他從口袋裏取出了一方絲帕,“別跟我裝傻,聽我勸一句,跟王部長吃一頓飯,換你一個大伯,很劃算吧。”

林茉署退後一步,睨他一眼,“我看起來是傻子嗎?你樂意豁出去,那姓王的還能不要他的烏紗帽?”

而馬季傑身後的安全通道中,又走出兩個身形魁梧的男人,看到林茉署來時已晚的防備,他諷刺一笑,“你的聞總呢?怎麽沒有來保護你,林家出這麽大的事他都不露面,看來是有新歡了。”

想起那則新聞,林茉署眼眸微微一閃。

“你知道藍珺嗎?應該知道吧。我們家出事的時候,她也求不來聞知則。”

林茉署蠻不關心,她緩緩退至電梯口,雙手背後,在他們看不見的角度,伸進了包裏,她不以為意的一笑,“既然我求不來聞知則,你在這堵我有什麽用?至于那麽好心,跟王部長‘舉薦’我?”

馬季傑沒有聽出她話外的意思,哂笑着說:“哼,能惡心惡心聞知則怎麽沒有用。”

這句話光聽着就已經惡心到了林茉署,她的手肘抵到電梯開關,卻久不見電梯打開,跟這種人講話真的好累,“靠我救不了你爸,離我遠點。”

“你說什麽?!”

提到馬中錫,馬季傑的臉色一下子黑了。

“你自己多嘴,心裏還沒點數嗎?就你們做的那些勾當,哪件和我沾邊。聞知則不會來的,你要是動我,管你是攀上了王部長李部長,我要你拿命陪。”

不過困獸之鬥,馬季傑看着林茉署按着電梯的小動作,絲毫不慌,反而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眼下倒是言簡意赅,右手輕輕一招,“上。”

一令之下,他身後的兩根男人正欲向前,樓道中竟又沖出來三個人來,林茉署正抽出一把美工刀,刀刃劃破挎包肩帶,咯了一下,一時間,場面竟有些混亂。

肖夏的格鬥術比馬季傑的嘴皮子功夫不知道好上多少,她直奔林茉署而來,一個過肩摔,把馬季傑摔了個四腳朝天,他手中的那方絲帕揮飛,掉到林茉署的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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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夏一個閃身,把林茉署攔在身後,順帶瞥了一眼她手裏的刀,略皺了下眉,“別傷到自己。”

林茉署低頭一怔,收起了刀,“你們怎麽在這?”

不算寬敞的走道上,郝家兩兄弟跟那兩高壯的男子打得難舍難分,馬季傑眼中翻滾着濃重的仇意,他從地上顫巍巍地爬起來,這時候,才聽到身後電梯清脆“叮”的一聲,他不敢置信地看了過來。

肖夏說:“先生來了。”

-

聞知則來閩州小半個月了,而林茉署才知道。

馬季傑原先打算的好呀,借姓王的名義威脅林茉署,成了,他有林茉署和姓王的把柄,撈的着好,也壓得住林家一頭。不成,便是聞知則來要人,換他馬家的順風順水。

只是這件事就像是一艘随風浪揚起的船,聞知則一來,風停浪歇,這艘船便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上不達天,下不着海,一切戛然而止。

而她與聞知則彼此之間只說了一句話——

“謝謝。”

“……不用,是我牽連你。”

林茉署想起九月的那個問題,她想,她是放下了。

這件事,林茉署沒有瞞着父母,隔天中秋,林爸爸和梁女士後怕之餘問她,“要請知則來家裏吃頓飯嗎?”

“我聽他說中秋不回去呢!”

“中秋得吃團圓飯,不然請他出去吃也行。”

他們兩相互使者眼色,林茉署當作沒看見,漫不經意地潑了一盆冷水:“大伯蹲牢子,這頓團圓飯怕是我們家也吃不上。”

惹得父母那叫一個愁啊。

不過不知道聞知則動了什麽關系,小區的安保警報系統在兩天內統統換了一套,連門口站着的也不是懶散大肚的大爺,而是個個身強力壯的家夥。

這麽防,居民沒有錄入人臉識別又報上登記的外來人員統一被拒之門外,連着林茉署的大嬸,和她召集來一衆親戚老小,怒的、惱的像是要來這裏開什麽三堂會審。

這一次,堂姐沒有來,林茉署中午去了趟她的婚房,她似乎在和姐夫鬧別扭,飯不肯吃,躲在房間裏悄摸抹淚,見了她,還抱着她嚎啕大哭了一場。

可這麽防,倒是沒能防住聞知則,他的車子停在她家樓下,像是一尊守護神,沒多久,小區門口的喧鬧聲散去。

他的病久久沒有好透,站在夜色中低聲咳嗽時身形微微晃動,他的車子仍然張揚地停在那,一停就是好久。

後來,親戚們沒再來,倒是這個姓王的簡歷已經從官網上撤了下來。林茉署科室的領導每日夾着尾巴。

不管是杭江還是閩州,兩頭的案子按程序走,也有一段長久時間才能結案。

可是聞知則卻又留在了閩州。

他常常來守着林茉署,單位樓下、家樓下,林茉署沒有碰見後座的人,手裏的電話沒有響,倒是林爸有一回上車去和他聊了兩句,回到家時,說話間都帶着笑,連不久前冒出的白發都有心情對着鏡子數了兩遍。

可是在家裏,誰都沒有提起聞知則的名字。

十一月的時候,閩州陷入長長的雨季,細細綿雨上班時下,下班時下,小周每天都要嚷嚷讨厭這樣的破天氣,而林茉署長長的裙擺,總在回到家時多了很多泥灰小點,她卻好脾氣的沒有一點煩躁,仍然一天換一套漂亮裙子。

明明誰也沒有躲着誰,可他們依然還是沒能和說上一句話。

打破這連綿的雨天的是一次天氣晴朗,萬裏無雲,太陽升的好高,照在身上,久違的叫人感受到暖意,閩州沒有光禿禿的樹,有綠色的葉子,有黃色的葉子,倒是都沒有油潤的色彩,幹澀的不像春天裏。

林茉署那天逛超市,提了一箱旺仔牛奶回家,九月問她,“怎麽買小孩子愛喝的?”

林茉署反駁她,“不要太片面,大人也愛喝。”

她預想着,這箱旺仔牛奶,36瓶她能喝36次,可唯獨失策,這小瓶模樣,握在手裏,簡直是三兩口便是一瓶,那一天,林茉署喝了11瓶。

可惜好天氣留的不久,翌日,閩州雨覆雲翻,涕泗滂沱。

林茉署睡到八點起,玩了會兒手機,聽着雨聲又迷迷糊糊睡着。

再醒來的時候,時針打着十二點多,林茉署起床在家裏轉了一圈,忍着沒有動那箱牛奶,給自己做了兩菜一湯。

飯後她翻出很久沒動過的電子鋼琴,胡亂按了幾個鍵,不成曲,也不好聽,她不在意,又窩回到被子裏看了會兒書,就這麽過了一個白天。

父母都在學校裏,瞅了一眼黑沉沉的天,索性不回去了。

林茉署趴在窗口,看着雨打濕窗框。

雨天的街道,繁華處行人仍然不少,人行道上紅色方磚排列整齊,卻不平整,有的凹着盛着一角滿滿的水,有的凸着只是顏色深了些,這時候散步,耳邊是大雨嘩啦啦,路過有熱鬧的一群人,互相打鬧着,也有兩三個作伴的,情侶、家人、朋友,自然還有獨自一人的。

不過獨自的,有孤獨,有不孤獨。

又看了眼時間,林茉署忽然不知道哪來的興致,換了一條米色連衣裙,套上一件駝色大衣快步出門去了。

電梯停在一樓,林茉署感受到夜雨帶來的涼意,走到連廊下,不禁縮了縮肩膀,手中淺藍色的油紙傘才剛撐開,想要踏下臺階時,一把黑色的大傘已然映入眼底。

小區樓下的路燈換過清白的顏色,三米的高杆燈帶垂直向下,不是夏季,少了小而衆多的飛蟲環繞着,這個時候,在雨裏,立在綠化叢中朦朦胧胧地發着光。

林茉署握着傘柄的手指微微收緊,愣了一下。

是聞知則,聞知則來了,他撐着一把傘,在大雨傾盆的夜晚來找她。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西裝,在這個最适合西裝革履的季節,連同那把傘輕易沒入夜色中。

他看上去清瘦了很多,臉色有些憔悴,林茉署蹙了蹙眉,直言問他,“你為什麽要站在我家樓下?”

和林茉署的對話總是難以演練,聞知則身形頓住,思緒停滞了秒餘。

“我想你。”

他的語速緩慢,一字一句,卻很堅定,“我想見你。”

這句話,林茉署消化地有些久,她低頭看他,忽而覺得手中的傘重有千斤,五髒六腑緊緊往一處擠去,叫她有些透不過氣來,她輕輕地問,“那你以前為什麽不來?”

雨聲稀裏嘩啦的,聞知則沉默了很久,就在林茉署以為他不會開口時,她清晰地聽到他低微的說話聲,“我想不明白。”

林茉署一言不發地盯着他。

他走近了一步,站在臺階下,仰着頭,眼睛裏有說不出的郁色,“連晚安都不要和我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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