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大閘蟹

大閘蟹

“哇,光是聞着鍋裏的香味,我都已經能夠想象到等會的大飽口福了!”

“能夠有江家食肆開在我們這條居民街上,簡直是我們大家的幸運。”

“岳哥的手藝真是一絕啊!”

“我已經做好扶牆走出門的準備了!”

在衆人躍躍欲試的目光中,江承岳揭開了蓋在各個瓷碗上的蓋子。

個大膏肥的大閘蟹、橘紅鮮亮的鮮蝦、翻炒爆香的蛏子,還有開着口的花蛤……棕黃色的料汁分量十足,淋了個滿懷,光是看着就讓人感覺酸甜鹹辣鮮的各色滋味同時充盈整個口腔,讓人垂涎三尺欲罷不能。

在撲鼻的鮮香滋味中,各色海味映入眼簾,光是看着這暖色調的配色,衆人就已經忍不住口齒生津,不住咽起了口水。

待到江家兄妹二人也落座後,衆人齊齊舉箸,當蟹肉緊致鮮美的肉質與唇齒相撞,麻辣鮮香滋味刺激着每一寸味蕾。

因為江承岳放入了蔥姜蒜末和紫蘇黃酒等去腥的調料,并且在清洗食材時也格外注意,所有的海味都格外幹淨,吃起來只剩下肉質本身的白嫩爽滑,竟完全嘗不出一絲土腥味,令人垂涎欲滴,完全停不下手裏不住揮動的筷子。

被眼前的美食折服,衆人正胡吃海塞着,江承岳便又從後廚拿來了做菜時剩下的黃酒,與江蔓蔓一起分倒給衆人。

海味的鮮美配合上黃酒的馥郁,兩股滋味在衆人舌尖千回百轉,引人入勝,讓人完全沉醉在唇齒間美妙的享受中,忘記了今夕何夕。

“……岳哥……”

其中一個叫潘古的漢子吃着吃着竟然忍不住落下淚來,以為是對方覺得飯菜口味不佳,江承岳忙問:“是飯菜有什麽問題嗎?”

“不是的……”

潘古連忙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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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這幾年田裏收成都不太好後,我已經有足足三年滴酒未沾了,三年,三年啊,你知道我這三年都是怎麽過來的嗎!”

說着,一個堂堂七尺彪形大漢竟然涕淚橫流,顯然證明他說的都是打心底裏的實話,沒有半分虛假。

“是啊,我們都已經多久沒有嘗到過酒的滋味了!”

“別說喝了,我都已經兩三年連聞都沒有聞到了。”

“這年頭一壇酒水不知該有多麽貴重,岳哥你破費了,可真是真心實意地把我們當兄弟啊。”

“岳哥你放心,今後你們家若再遇上任何問題直接和我們說,我們絕對會為你和你妹子赴湯蹈火兩肋插刀!”

聽見潘古的話,衆人紛紛出言附和,皆是熱淚盈眶。

“無妨。”

上前略微安慰了下潘古,江承岳朝衆人道:

“今天晚上的這頓飯大家敞開肚子随便吃,這黃酒在後廚裏還有一壇,我也去給你們拿過來。”

說着,江承岳走回後廚,花費三千積分又兌換了一壇黃酒。

看着衆人聲淚俱下的激動模樣,江承岳心裏其實也有些不是滋味,他雖然穿越雍朝的時間還不長,不過才有幾天,但經過江家、王堯、今早碼頭還有剛剛衆人的舉動後,他卻已經深切感受到了封建王朝對底層人民的壓迫,心裏就像是被無形的大石塊壓住了一樣,沉悶得有些喘不上氣。

“哥,你怎麽還沒出來呀?”

“來了。”

見江承岳拿酒遲遲未歸,江蔓蔓循聲走了過來,江承岳便也瞬間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抱着那壇黃酒走回廳堂。

江承岳再回到前廳時,桌上的海鮮已經被吃掉大半,但衆人都頗有默契的每個菜都給江承岳留下了一些,江承岳繼續吃飯,而剩下衆人則一邊喝着黃酒吃着毛豆,一邊閑聊,但言語裏依舊少不了對江承岳廚藝的誇贊。

“岳哥,有時候我真的在想,明明大家的看起來都一樣,為什麽你做出來的飯菜就色香味俱全,而我就是豬食啊。”

“是啊,我們家逢年過年加餐的時候也偶爾會做螃蟹,可好像也沒有這麽好吃。”

“忙完農活後來上一口,秋蟹配酒賽神仙!”

甚至有人誇贊完後還不忘附上一句打油詩。

江承岳只是笑笑。

“凡事都是熟能生巧罷了。”

“其實我們最開始來食肆的時候,還都覺得是劉大哥在故意诓騙我們,如今想來可真是有些臉疼。”

“是啊,誰能想到岳哥家的食肆深藏不露,雖然外表上看着平平無奇,也沒有多少上好的食材,卻能夠做出如此絕妙的味道,着實令人嘆為觀止。”

也已經吃完飯後的江承岳緩緩:

“其實做飯最重要的不是食材的品質高低,而是如何能把手中的食材發揮出最大的美味,這就和學堂裏的夫子因材施教一樣。”

“并且還有很重要但卻容易被人忽視的一點的一點——對食材的選擇最好順應農時,畢竟違反自然規律種出來的反季節蔬菜,絕大多數滋味并不好吃,并且這樣做也會對土地等環境造成影響。”

“春吃芽,夏吃瓜,秋吃果,冬吃根。春天吃春筍韭菜,夏天吃瓜果冰飲,秋天吃螃蟹喝雄黃,冬天吃火鍋配嬌耳,最好的食材永遠取材于大自然,我們食肆每個季節也都會推出相應的食物供各位品嘗。”

江承岳趁機打了一波小小的gg。

“美食不光是口舌之欲,更能讓人體會到生活中的美好,就像飯菜有着酸苦甘辛鹹五味一樣,人生也一樣。”

衆人點點頭,皆是深以為然。

*

“話說回來,岳哥,你給我們的土豆種子,我們已經按照你說的方法種下,只是不知道是否正确,而且今後若是有人向我們讨要土豆種子的話,我們是給還不是給呀?”

“沒事,我既然已經把它們贈予了你們便已經是你們的東西,這種事情你們今後自己決定便好。”

江承岳徐徐。

“并且今後你們在種植的時候遇到什麽問題的話都可以和我說,我可以去你們田地裏幫忙看看。”

“多虧有了岳哥的土豆,要不然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是啊!而且不知道為什麽,我感覺這土豆的确長得好快,明明才剛剛播種,但我卻莫名覺得它馬上就能發芽了!

“哈哈,你這麽說倒是有些誇張了,不過的确多虧了岳哥,今年冬天終于不用像往常一樣餓肚子了。”

看着眼前熱鬧非凡的場景,回想起曾經一家人圍爐坐在桌前其樂融融的場景,坐在一旁的江蔓蔓在不知不覺間濡濕了眼眶,她輕聲喃喃道:

“……豆豆和小牧明天回家,要是他們今天也在就好了,這樣我們兄弟姊妹四個就團聚了,這麽熱鬧的場景,就像曾經一樣……”

江蔓蔓的聲音不大,只仿佛一聲嘆息,但依舊被身邊衆人敏銳的捕捉到。

知道江蔓蔓是想到了曾經,衆人便故意起哄道:

“蔓蔓妹子,這不還有我們在嗎?”

“就是啊。”

“今後誰再敢欺負你,我們一定把他揍趴下!”

雖然說的是“我們”,但衆人滿懷揶揄的目光卻齊齊投向韓鴻鳴,惹得兩個年輕人皆是臉頰羞紅。

“你們一次也就算了,再這麽說下去是當我這個哥哥不在嗎?”

江承岳出來解圍,只是他雖然板着臉,仿佛在兇衆人,但眼裏的笑意卻掩藏不住。

知道他也并不是真的生氣,衆人便又是把酒言歡,笑成一團。

*

就在衆人歡笑不已時,門外卻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請問這是食肆嗎?”

一陣有節奏的叩門聲後,門外傳來年輕人的聲音,聽起來彬彬有禮。

知道是又有生意找上門來了,江承岳連忙上前開門。

“是的,我們是江家食肆,今天晚上店裏正好做了海鮮,您要來嘗一份嗎?”

“我吃什麽都可以,只要能飽腹便好,只是會不會打擾你們?”

門外的年輕人身量略顯瘦削,渾身卻散發出謙謙君子般的謙遜勁,他似乎看出了店裏有另一群人正在聚餐,擔心自己會打擾到他們,也有些擔心自己的安全。

畢竟桌上衆人看起來都是一群做粗活的壯士漢子,而他只是一個文弱書生,倘若遇上不懷好意之輩,自己定然難逃吃虧。

“來呀!不過就是多一雙筷子的事情嘛,別客氣!”

“就是啊,來即是客,更何況這是食肆,本來就是做買賣的地方。”

“但該付的飯錢還是要付的哈。”

經過與江承岳這段時日的相處,衆人俨然已經把江家食肆的事情當成了自己分內的事情,這些攬客的話說得異常熟練自然,同時還不忘開幾句玩笑讓書生放松情緒。

“你放心,我等會給你單獨開一桌。”

看出了書生眼中的戒備,江承岳主動道。

“……那好吧。”

實在因為趕路而餓得頭暈眼花,而周圍也一時找不到其他食肆酒樓,在江承岳真誠的目光下,書生一番糾結後最終還是走進店裏落座。

“今天晚上的菜肴因為是海鮮所以價格略貴,四百文一位。”

做生意最講究的就是誠信和明碼标價,所以無論是上輩子還這輩子,江承岳都習慣性的提前把價格攤明,以免後面雙方都鬧得不愉快。

“好。”年輕人點點頭,聲音依舊謙和有禮,“銀兩我也帶足了,店家您可以放心,”

因為剛剛衆人吃飯用得都是公筷,江承岳便把剛剛剩下的海鮮給對方全部重新熱了一下。

在等待期間,書生顯得有些緊張,但當菜肴上桌後,只嘗了一口眼前的海鮮,他微微一怔,神情便陡然轉變。

“老板,這海鮮都是你做的?”

“是。”

江承岳點頭。

“您的手藝太棒了!”

說着,書生眼中有亮光閃爍,他感覺自己今天一整天因跋涉而産生的疲憊仿佛都在這滿滿一碗海鮮下肚時消弭殆盡。

“您滿意就好。”

江承岳笑笑,面對他人的誇贊依舊寵辱不驚不卑不亢。

向江承岳付完飯錢後,白面書生便背起行囊道謝告辭,而在他轉身離開時,江承岳卻道:

“我知道你着急着趕考,所以哪怕到了晚上仍在急急忙忙地趕路,甚至連一頓熱乎飯都來不及吃,但是欲速則不達,您莫要為此倉皇。”

“老板,您認出來了……?”

見書生瞠目結舌,不知為何短短一頓飯的功夫,對方便識破了自己的身份,因而驚詫不已。

江承岳笑笑:

“你雖然沒有着逢掖戴巾帽,但你行囊中隐隐透出硯臺與筆枕等文房四寶的形狀,又正值秋闱即将開考,你此時背着這些筆墨紙硯匆匆趕路,不是去趕考還能是做什麽?”

沒有想到江承岳的觀察力竟如此出色,一眼便洞悉了自己的身份,書也不由對面前這個看起來只是一庖廚但卻氣度不凡的年輕人心生敬佩。

看着窗外已經完全黑下去的天色,江承岳緩緩:

“徐行尚開,速進則阖。無論何時都要謹記,欲速則不達。”

江承岳悠悠,書生聽着這句偈語般的話語先是一怔,随即像是醍醐灌頂般眼睛一亮,旋即連忙向江承岳作揖拜謝。

“……我明白了,多謝您的指點!”

眼見着書生又從懷中掏出一貫銅錢遞給自己,江承岳只是擺手笑笑。

“不必,等你考取功名一展宏圖後再來寒舍辦燒尾宴時給也不遲。”

見江承岳不肯收下,書生便也沒有再多強求,只是臨行前再次向江承岳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怎麽了?哥你剛剛怎麽送客人送了這麽久?”

“沒事。”

面對江蔓蔓好奇的疑問,江承岳笑着搖搖頭。

“只不過人家是趕考的考生,所以我多與他說了幾句祝福罷了。”

“原來如此。”

江蔓蔓恍然。

士農工商,雍朝極重禮樂,尊重文人,因此聽見江承岳說剛剛離開的人是位年輕書生,其他人也皆為能夠幫助到他而感到高興。

見衆人興致到達了最高,江承岳笑道:

“我們來一起幹個杯吧。”

說着,江承岳便微微舉起了手中的酒杯。

“岳哥,這是什麽意思啊?”

見衆人面露疑惑,江承岳笑着解釋。

“這是我曾聽我師父說過的一種自西域大夏流傳來的說法,人有五覺,喝酒時鼻子可以嗅到酒香,眼睛可以看到酒色。舌頭可以辨別酒味,唯有耳朵無法參與,因此便他們便以碰杯使耳朵也同樣能夠參與進來。”

“好有意思的說法啊。”

“我現在越來越佩服岳哥你了,不光做得一手好菜,而且還見多識廣。”

趙廿向江承岳比了個大拇指,雖然江承岳嚴重懷疑身為吃貨的對方重點放在了前半句。

“就像岳哥說的,我們也來一個!”

“好!”

熱情湧動,衆人齊齊舉杯,農家最為普通的白瓷杯發出算不上悅耳的聲音,卻掩飾不了衆人臉上的笑意。

“幹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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