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織毛衣
織毛衣
“你也別總是想着豆豆和小沐了。”
“這個給你。”
晚上,江承岳把他這段時間每天晚上都在編織的東西送給了江蔓蔓。
那是一對針織的手套,挑選的還是江蔓蔓最喜歡的水藍色,毛茸茸軟乎乎,看起來格外可愛,摸起來也格外舒服,令哪怕是第一次見這種新奇樣式的江蔓蔓都愛不釋手。
江蔓蔓接過那對手套,眼中滿是欣喜。
“……謝謝哥!”
細心的江蔓蔓很快發現這手套并不是用尋常的布料制成的,摸起來的手感摸起來毛茸茸的,雖然她已經對哥哥能夠拿出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已經習以為常了,但她心中還是很好奇這手套的來歷,于是問道:
“哥,這怎麽用啊而且我怎麽感覺它不像是布做出來的,而像是……用線縫的”
江承岳點頭。
“是,這是用毛線織的。”
“它叫手套,是用來防寒禦風的,尤其是在冬天的時候,你出門的時候戴上它手就不會凍傷了。”
“你把手放進去。”
在江承岳的指示下,江蔓蔓有些笨拙地把手伸進手套,江承岳點頭。
“對,就是這樣。”
“……真的好暖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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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上手套,過了片刻後,江蔓蔓果然感覺到手掌傳來一陣溫暖,手就像是揣着湯婆子一般,暖洋洋的。
“手是女孩子的第二張臉,你以後可要好好保護。”
江承岳笑道。
“謝謝哥!”
小心翼翼地把那雙手套收好,江蔓蔓激動地道謝,同時又有些好奇。
“只是哥你剛剛說它是用線織的,那是什麽線啊”
江承岳沒有說話,只是用眼神示意江蔓蔓,他相信江蔓蔓肯定能夠猜測出來。
果然,江蔓蔓仔細撫摸了一下手中軟乎乎的手套,片刻後猶豫道:
“是……羊毛”
江承岳點頭。
“是的。”
“哥,這些方法你都是怎麽想到的,我壓根沒有想到居然還能把羊毛搓成線後用來紡織啊!”
見二妹看着自己的眼睛裏滿是崇拜,幾乎快要成星星眼的模樣,江承岳笑笑:
“不止于此,羊毛不光可以織手套,還可以織毛衣織圍巾,它的禦寒效果并不比棉布差,甚至疊加穿在裏頭會更暖和。”
“只是羊毛的話……會不會很貴啊。”
江蔓蔓眼神一黯。
江蔓蔓這句話卻是沒有說錯,在這個沒有機械化大生産的年代,農畜大規模養殖不易,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所以羊毛的價格并不便宜,尤其是對于并不毗鄰草原的地區來說更是如此。
“這可能會稍微貴一些,但對于有錢人家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
江承岳的話點醒了江蔓蔓,即時江家食肆開業後,他們這段時間賺的錢是原來一整年的好幾倍,家裏的錢財甚至還有了些小小的富餘,可她心中依舊更多的是關心那些和他們一樣的底層百姓們,所以完全沒有想到這裏。
“哥,你說的是,是我思慮不周全了,還是哥你的眼界寬闊。”
江蔓蔓垂頭,有些不好意思,但像是又想到了些什麽,江蔓蔓再次擡頭,亮着眼睛問道:
“那哥,你能教教我這織毛線的方法嗎”
“當然。”
知道自家二妹是個閑不住的主,這五天三錠腳紡車還沒制造出來,她沒法紡織棉布,只能繼續用原來的老辦法,與其這樣,江承岳覺得這幾日還不若讓她學織毛線更好。
江承岳從房間裏拿出毛衣針和羊毛線球,從織圍巾開始,給江蔓蔓講解演示起了織毛線的方式。
“織毛衣很簡單,只需要兩根毛衣針和一團羊毛線就夠了,起針這樣……”
因為從小就接觸紡織,織圍巾這種對手殘來說艱難萬分的事情對她來說卻是輕而易舉。
在江承岳給她示範了不一會,江蔓蔓便已經上手嘗試,沒想到江承岳只是再稍微指點了幾句,她便能夠順利走針線,并且疏密均勻錯落有致。
江承岳見狀不禁笑道: “二妹,以你的女紅讓我來教你實在是班門弄斧呀。”
“哥……”
聽到江承岳如此直白的誇贊,江蔓蔓垂下頭,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時候不早了,就算你想要再多加練習也等明日早上再說,今晚便先早點休息。”
見已近子時,江承岳起身道。
“好的哥。”
江蔓蔓依言起身,擡手揉了揉因為專注而有些酸脹的眼睛。
上午教豆豆和小沐下棋,下午做菜接待食客,晚上又教江蔓蔓織圍巾,因此江承岳房後很快就沉沉睡去。
半夜,江承岳睡得正香,卻被門外傳來的一陣嘈雜聲音吵醒,這噪音還伴随着女人壓抑着的低聲啜泣,在寂靜的夜晚聽起來格外滲人。
見嘗試重新入睡後無果,江承岳披衣推門,走到廳堂時卻見江蔓蔓也推門走出卧房間,她擡手揉着眼睛,同樣也是一臉的睡眼惺忪。
“哥,你也被吵醒了啊”
“嗯。”
江承岳點點頭,問道:
“豆豆和小沐呢”
江蔓蔓打了個哈欠。
“哈欠……我剛剛分別去他們房間看了的,他們今天練了一天的棋,可能是累了,還在睡着呢。”
江承岳聞言放下心來,而此時門外的哭聲也逐漸減弱,但老婦人尖銳急促的罵聲卻依舊沒有停止。
“哥……這是怎麽回事啊”
見江蔓蔓擡頭看着自己,眼神很是緊張,江承岳寬慰道:
“你待在家裏看着豆豆和小沐,我去隔壁看看。”
江蔓蔓聞言本想勸阻,但她也知道自家哥哥說一不二的脾氣,說出去的話就沒有反悔的可能,于是她猶豫了一下後,還是咬着下唇道:
“好……但是哥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
江承岳柔聲寬慰,同時把屋子門口的鐵棒別在腰上,推門走出了庭院。
江承岳循聲來到隔壁,發現噪音正是從隔壁的許家傳來的。
因為許家的遺孀曾氏偶爾會來江蔓蔓這裏買籮筐或織物,所以江承岳也與對方有過幾面之緣,他當時還注意到對方不小心露出的手臂上有淤青,當時他只當是對方不小心磕碰到的,但此時看來事情恐怕并不是那麽簡單。
“你這個該死的掃把星,居然還敢背着我偷偷買發簪,你這是想勾引誰啊”
“娘……這是我自己這些年來放羊攢下來的錢……”
曾蕊抽噎着,面對婆婆的打罵指責,她不敢有任何反抗,只能不住垂淚。
“什麽叫你自己放羊攢下的既然那片羊場是你的陪嫁,你來了我們許家,就是我們許家的兒媳婦,你掙得每一分錢也都是我們許家的!”
許氏說着,手裏的木棒再次捶打在曾蕊肩頭,後者踉跄地後退,卻撞倒了身後桌上的瓷碗,惹得許氏勃然大怒,下手更加狠辣,在曾蕊身上留下道道青紫血痕。
眼前的婆婆在曾蕊眼中就像是吃人的厲鬼,她原本已經被逼到牆角逃無可逃,往日這時她就會選擇閉上眼睛承受這一切的狂風驟雨,但今天她卻不知道從哪裏鼓起了一股勇氣,竟猛地推開許氏,用勁全身的力氣向院門口跑去。
沒有想到曾蕊竟有朝一日會反抗自己,許氏被推得一個踉跄,一時沒有立即追上前來,等她追到門外時,江承岳也已經站在路上擋在曾蕊面前。
“……滾開!”
見這深更半夜的竟然還會有人站在街上,許氏雖然驚訝,但她此時已經喪失了理智,只是怒吼。
“大娘,動手打人是不對的。”
面對許氏的咆哮,江承岳沒有退縮,依舊一動不動。
“……娘,我已經在許家服孝六年了,求求你放我一條落吧。”
江承岳身後的曾蕊說着,眼淚便忍不住地從臉頰滑落,她瑟縮着渾身是傷的身體,單薄的身軀在深秋的夜風中瑟瑟發抖。
“閉嘴,都是你克死了我兒子!所以你當然理所應當的應該在我們家呆一輩子!”
許氏指着曾蕊的鼻子破口大罵,仿佛兒子的病死都是因為她。
“還有說我放你一條生路……我平日裏是少了你的吃還是少了你的穿,啊”
許氏眉毛一挑,端得是一臉的兇神惡煞。
“大娘。”
面對對方的破口大罵,江承岳依舊顯得冷靜而鎮定。
“本朝的喪期最多只是三年,而她已經服孝了六年,這件事情若是狀告到官府上,不占理是的您。”
“哈,你以為我這麽多年來都是吃白飯的”
許氏哈哈大笑。
“我見你眼熟,估計也是鄰居罷。你自己說說看,這左鄰右舍的,你可曾見過一個改嫁的寡婦”
“大娘,朝廷前些日子才下诏規定,不逞之民娶妻,給取其財而亡,妻不能自給者,自今即許改适①,更何況即便按照曾經夫亡六年改嫁老規矩,她也已經符合。”
被江承岳引經據典的說辭唬得一怔,許氏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江承岳也在心中暗暗慶幸本朝因為征伐需要增加男丁,再加上寡婦改嫁的确也可以增加財政收入,減少單身男性穩定治安,再加上民風相較而言還算開放,所以對于寡婦改嫁還算包容。
“你別給我扯這些文绉绉的,我這個老婆子聽不懂,反正這件事情是絕對不可能的,自古也沒有這個道理!”
許氏雙手叉腰,俨然一副潑婦罵街的模樣。
俗話說得好,先禮後兵,江承岳見狀知道和對方說禮是說不成了,兵他也不可能真的把對方如何,江承岳于是決定從對方的軟肋入手,直接以利誘之。
“我給您十兩銀子如何”
“!”
原本打算連同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江承岳一起痛罵的許氏,聽聞此言瞪大了眼睛。
“你……你是說十兩銀子”
許氏的聲音甚至都因為激動而顫抖,這筆錢財對他們這個縣來說幾乎猶如天價。
雖然曾蕊是一個很不錯的勞動力,任打任罵,任勞任怨,但是就算如此,以她現在每天忙碌的那個破牧場,一年也壓根賺不到幾兩銀子,只能勉強混個溫飽,現在江承岳一下子就給了她十兩,足夠她使喚曾蕊辛辛苦苦的賺七八年了。
這麽想着,許氏雖然臉上沒有表現,依舊是那副仿佛自己才是吃虧的神情,但內心裏其實早已樂開了花。
“是。”
江承岳颔首。
“你放給她自由身,并且把她的嫁妝也還給她,我便給你十兩銀子。”
說着,江承岳便從懷中掏出蘇撫送給自己的錦囊,把其中的十兩銀子拿出給了對方。
上一秒還面露兇光的許氏聞言卻是見錢眼開,她飛快地跑回屋裏拿出契書和随便撿拾好的包裹丢給曾蕊。
“就當我大發慈悲,拿着這些和你的牧場滾吧。”
生怕江承岳反悔,說罷,許氏便飛快地關上了院門,門內傳來老婦人的好一陣開懷大笑。
“哥,你回來了,沒……”
“事”字還沒出口,看見江承岳身後的曾蕊,江蔓蔓面露訝色。
“蕊姐,你……”
見曾蕊臉上仍有未幹的淚痕,兩只眼睛腫得像核桃,江蔓蔓瞬間明白了怎麽回事,沒有再繼續詢問,而是把對方帶進自己房內幫忙處理傷口。
片刻後,江蔓蔓挽着曾蕊的胳膊走了出來,将上次受傷剩下的那半瓶除疤膏遞給曾蕊。
“蕊姐,這是除疤膏,我之前用了一些,效果很不錯,你每天記得早晚各塗一次,不出十天身上的傷疤就能消除了。”
“……謝謝你們。”
接過江蔓蔓遞來的那半瓶除疤膏,曾蕊眼淚漣漣,不住向倆人道謝,眼見着她甚至還想向自己下跪行禮,江蔓蔓連忙一把拉住她。
“蕊姐,你別這樣,大家都是女子,我知道你的處境不容易,而且這也都是舉手之勞罷了。”
“……你們的恩情我真的不知該如何報答是好。”
曾蕊說着,眼角又不禁滑下淚來。
“二位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即便是當牛做馬結草銜環嫠家都願意報答二位。”
江蔓蔓正與曾蕊推辭着,江承岳突然回想起什麽,問道:
“你有一片牧場”
曾蕊一怔,旋即點頭。
“是……嫠家的父親曾是牧羊人,雖然他把我賣給許家後便進了城不知去哪逍遙快活去了,所以我們家曾經的那片牧場便當做了我的陪嫁一齊帶到了許家。”
“你願意把牧場轉賣給我們麽”
江承岳問。
“或者你願意的話,可以加入我們。”
“對啊!我怎麽沒想到呢。”
聽到江承岳的話,江蔓蔓像是這才想起了些什麽,拉着曾蕊的手臂神情激動。
“蕊姐,你不介意的話,我們今後不光可以一起牧羊,而且還可以一起學習紡織呢!”
“而且我哥哥最近還教會了我一種新的編織方式,叫織毛線,正好你家有一片羊場,你若是學會了織毛線,今後同樣可以把它當成謀生的手段。喏……你摸摸看這暖和不暖和”
江蔓蔓眉飛色舞地說着,同時把江承岳送給她的手套遞給對方。
見曾蕊不接,江蔓蔓把那雙手套塞到對方手年紀輕輕便已滿是傷痕凍傷的手中,道:
“蕊姐,你就收下吧,我們今後就是一家人了,這手套我和我哥今後還能夠再織呢。你戴上手套冬天手上的凍瘡就不會那麽嚴重了。”
曾蕊見狀不禁再次落下淚來,只是此時她的眼淚卻有着與先前截然相反的含義。
“你願意加入我們麽”
待到曾蕊的情緒稍微穩定,江承岳才開口詢問。
“……我願意!”
沒有絲毫猶豫,曾蕊連忙點頭。
江承岳: “只是寒舍窄小,恐怕沒法管你的住宿,而且你住在我們家估計也多有不便。”
“沒,沒事的。”
生怕又被抛棄,曾蕊忙道:
“我在牧場邊上有一間小房子,你們不用擔心。”
“好。”
江承岳點頭。
“現在時候不早了,今天你便先在蔓蔓房間将就一晚,明天我們随你一道去牧場,并且幫你打掃收拾下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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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李焘《續資治通鑒長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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