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瘟疫

瘟疫

半個月後鄉試放榜,一大早上唱經樓前便圍滿了人,許多考生及其親人駐足樓下,人群烏壓壓的一大片,場面頗為壯觀,與現代高考有過之而無不及。

古代在鄉試發榜前一天,便會有書吏站在唱經樓上宣唱考“五經魁首”,蘇撫并不想湊這個熱鬧,江承岳便随他,畢竟反正無論如何第二天待到正式張榜,也同樣能夠看到成績,何必着急于這一時。

但是雖說蘇撫與江承岳并無急切知道的心思,但放榜的消息還是不胫而走,只是聽到一跑堂的店小二從那唱經樓飛奔回江家食肆,卻是對着江承岳與蘇撫連連道喜。

“……店家,蘇公子考上了,考上了!而且還拿經魁呢!”

聽到這話,雖然早已在江承岳意料之中,但當這個好消息傳來的那一剎那,江承岳還是不由自主地替蘇撫感到高興。

見往來賓客如雲,而衆人全部都在向蘇撫道喜,江承岳心中跟着高興,随即大手一揮對江家食肆在場衆人高聲道:

“大家敞開了吃,你們的單我免了!”

見江承岳如此豪橫,在場衆人間發出一陣歡呼,恭賀聲也愈發響亮,畢竟這免費的午餐誰不愛更何況他們這一個小小的古陽縣裏,如今卻出了一個舉人,當真是光宗耀祖,而他們以後說出去也有面子,能夠跟着沾沾光。

“我先前便說了,這蘇家大公子一看便是人中龍鳳,超凡脫俗,今後必定會有一番作為!”

“就是呀,這蘇家有眼無珠,竟把這樣一名人才逐出家門,現在他們肯定在哭呢,那蘇家家長估計連後悔死心都有了吧。”

“就是,要我說,像這種把親生兒子逐出家門的畜生,想來這應該便是他的報應!”

……

蘇撫不喜這種客套的稱贊恭維,在與衆人稍一禮貌寒暄後便返回了內屋。

見蘇撫回屋前用眼神示意自己,正與人說笑的江承岳便也跟着他返回了內屋。

蘇撫: “你這是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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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承岳笑: “我高興。”

蘇撫: “中舉是的我又不是你,你這麽高興做什麽還讓大貨所有的菜品全部免費,你這樣有你這麽做虧本生意的嗎莫不是要當散財童子”

見蘇撫雙手抱臂,從喉嚨中發出一聲輕哼,江承岳挑了挑眉梢,笑道:

“你中舉了我自然心裏也跟着開懷,這不是也為熱鬧,慶祝慶祝,這一點飯錢算什麽若是你能考個前三甲,今後在朝為官步入仕途,這些不過都是些毛毛雨罷了。”

“哼,說得這般豪橫,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你江家大郎有家財萬貫視金錢如糞土呢。”

知道蘇撫傲嬌的性格,江承岳沒有戳破,反而挑了挑眉梢,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家財萬貫我是沒有,但美人在旁卻是有。”

“……”

蘇撫聞言登時紅了臉,二人相視一笑間,蘇撫卻覺得自己的心髒狂跳得快要蹦出喉嚨。

“……不與你胡攪蠻纏,我要繼續看書了。”

說罷,蘇撫便重新坐回桌邊垂眸持卷,可他拙劣的演技如何騙得過江承岳,他只肖一眼便能夠從對方已經紅透了的耳尖上看出現在的對方其實壓根就無心讀書。

“怎麽考了第三名還不滿足呀”

“沒有。”

蘇撫搖頭,神色認真道:

“我只是在想我哪裏丢了分,究竟是策論的角度內容不合考官心意,還是字跡吃了虧,只有這樣的話,才能在今後的考試中進行改善,下次決計不能再這樣不明不白的失分了。”

“我的小祖宗,您可別再這麽努力了,這可讓我們這些學渣情何以堪呀。”

見蘇撫如此用功,江承岳不禁感慨。

“學渣是什麽意思學霸又是什麽意思”

見蘇撫面露疑惑的看着自己,江承岳笑笑,先伸手指向對方,又指指自己。

“學霸指的是像你一般刻苦學習成績又好的優秀學生,而學渣則是像我一般既不努力學習成績也不好的差生。”

“你怎地能這樣說自己,你明明也很優秀,并不比旁人差,尤其……”

說到這裏,蘇撫的話音頓了頓,過了良久後他才垂頭輕輕開口:

“在我心裏你是頂好的……”

在最後一句話時,蘇撫将聲音壓得極低,幾乎難以察聞。

“你最後一句說了什麽,我沒有聽清。”

“沒,沒什麽……”

面對江承岳看似無意的詢問,蘇撫卻瞬間慌了神,完全沒有往日的沉着冷靜。

“……我,我是說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你只不過是先前從未認真鑽研過四書五經罷了,倘若你認真學習的話,想來必定不會比我差。”

“哈哈,那就借未來的狀元郎吉言了。”

江承岳爽朗一笑,卻是又惹得蘇撫面頰微紅。

*

放榜後的第二天,江承岳便暫時閉了店,帶着蘇撫還有弟弟妹妹們出了古陽縣,打算帶着他們好好游玩一番。

一周後,在他們打算返回古陽縣的前一夜,落宿客棧時,江承岳無意聽見了客人們的交談。

“哎,你聽說沒那古陽縣好像發瘟疫了。”

“聽說了聽說了,而且聽說現在他們縣裏的情況還很嚴重,甚至聽說如果還控制不下來的話,朝廷就要派人封城了!”

“啊那古陽縣的村民們關在縣裏可怎麽辦他們不會活活餓死吧”

“那應該不至于,只是這樣的話,他們縣裏的人遲早都會全部感染,估計兇多吉少啊!”

“對啊,我聽那症狀描述得可吓人了,說染上這病的人先是高燒發熱,随後身上酒後長出塊狀的紅疹,再過幾日便會化膿結痂,形成疥癬留下滿身傷疤,甚至還有不少人有人因此而喪命!”

“而且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更為可怕是的,一旦一家人中有一個人染上這怪病,全家無論男女老少便都基本難逃此劫難,要不然也不會在這短短數天裏情況就這麽危急了。”

“還好我沒有親人住在古陽縣,要不然現在可要擔心死了。”

“唉,我雖然有一個遠房表親在古陽縣,但是也不是我不想去接應他們,而是實在不敢啊,只能幫他燒燒香,求菩薩保佑他了。”

“就是啊,遇到瘟疫,既擔心他們,但是又沒法把他們往家裏帶,可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

雖然那群客人們聊着聊着便已轉換了話題,可聽到了這番對話的江承岳卻心中一驚,在向掌櫃的确認這件事的确是真的後,江承岳的心一時跌到了谷底。

“哥哥怎麽了我看你好像不是很開心诶。”

睡前,見江承岳愁眉不展,似乎有心事,江鈴沐乖巧問道。

“沒事。”

江承岳搖搖頭,強顏歡笑,他伸手摸了摸江鈴沐的頭,并不想讓小孩子們知道這些。

其實通過那些客人對話中關于瘟疫症狀的描述,江承岳便已經能夠推測出,這應該就是古代傳染病的第一殺手——天花病毒了。

天花病毒在古代可是致命性的傳染病,更可怕的是古代不光醫療科技不夠發達,大部分平民百姓對于傳染病也沒有足夠的解,一旦見附近有人染病,他們雖然惶惶終日,但是采取的都是求神拜佛之類的封建迷信方式,對于治療或預防疾病都沒有任何作用。

聽那群人所說,古陽縣現在的情況亟待治療刻不容緩,江承岳知道倘若任由病毒如此肆虐蔓延下去,整個古陽縣經此浩劫即便不至全軍覆沒,卻也必定會元氣大傷死傷無數。

雖說現在的他可以帶着家人一走了之,但是讓他眼睜睜地看着鄉親們處于水深火熱,而自己溜之大吉,江承岳也的确做不到。

心下思慮良久,夜裏,江承岳終于下定決心返回古陽縣,帶領鄉親們抗疫。

“哥哥,這麽晚了,你去做什麽呀”

見到了晚上,江承岳反而穿着整齊開始收拾行囊,江承岳與江鈴沐揉着惺忪的睡眼,問道。

“豆豆和小沐,你們跟姐姐,還有蘇哥哥先在這外頭再繼續玩一段時間,哥哥有點事先回家拿點東西,你們要乖乖聽姐姐的話不能亂跑,聽到了嗎”

“哥哥,可是我們也想回家了——”

聽到江承禾奶聲奶氣的撒嬌,江承岳原本肅殺的神情一軟,終是伸手摸了摸對方毛茸茸的頭發,笑道:

“你們先前上學時,不是總嚷着說想出來玩嗎怎麽現在出來了,反而說想回家了”

見兩個小孩一時無語,又是好一番連哄帶騙,他才算是終于說服了這兩個古靈精怪的小家夥。至于江蔓蔓,她雖然不願看着自家哥哥置身險地出言挽留,但見江承岳神色堅定去意已決,她最終還是只得默認。

臨行前,江承岳分別抱了抱江承禾與江鈴沐,又叮囑江蔓蔓許多後,他這才在江蔓蔓濡濕的眼神中只身離開了客棧,并且做好了基礎的防護,爾後踏上了返回古陽縣的道路。

*

因為着急着快點返回古陽縣,所以江承岳向人租了輛馬車,連夜駕車返回古陽縣。

駕車駕到一半,江承岳翻身下馬,正打算坐進馬車中歇息歇息,卻驚訝地發現,馬車裏不知何時竟多出一個人影——竟正是蘇撫!

“你怎麽在這”

萬萬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在這裏,江承岳瞪大了眼睛,雙眼裏滿是不敢置信。

臨行前,江承岳正是因為擔心蘇撫非要跟随自己一道返回古陽縣,因為不想讓對方置身險地,所以講成語專程沒有與對方告別,卻沒想到他竟然會偷偷藏在自己的馬車上!

見蘇撫不為所動,江承岳便走進馬車,想要把蘇撫從車內帶下來。

“你這是做什麽這外面這般危險,你身體本來就不好,可不能胡鬧,這可不是兒戲。”

因為擔心對方是因為不知道這瘟疫有多麽兇險,所以才敢貿然與自己一同返回故陽縣,江承岳板着臉,神情嚴肅。

“你既然知道危險,為何還要回去我危險,難道你不危險嗎”

“……”

面對蘇撫一連串的反問,江承岳啞口無言。注視着對方的眼睛,江承岳正他這才發現對方的眼神,比往日凜冽堅毅,一雙含情目中此時卻絲毫看不出半分開玩笑的意思。

見江承岳無言以對,蘇撫深吸一口氣,語氣鄭重。

“……我沒有在與你開玩笑。既然此行兇險,那我便更不能留你一人獨自面對。”

“你要回去幫助鄉親們,可以,但是我要與你一同前去。”

“此行兇險,甚至連我自己都無法保證會不會感染……”

蘇撫出言,打斷了江承岳猶疑的話語。

“無妨。”

“……其實有一句話我早就想說了,只是因為有旁人在,我沒敢說罷了。”

蘇撫深吸一口氣,他咬咬牙,像是這句話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若是你回不來,那我一人也不要獨活了!”

“胡鬧!生命豈可這般兒戲!”

見聽到自己的厲聲訓斥後,蘇撫眼中卻泛起盈盈光澤,以為是自己說的話太重了,江承岳于是又緩和了語氣。

“我不是故意在兇你,而是此行當真兇險萬分,我不能把你的性命也置之于危險之中。”

“我才不管這些,我只知此行若有危險,我必生死相随!”

見蘇撫說完這句話後便只倔強地咬着嘴唇不說話,眼中泛起淚光。

知道對方生性倔強,自己無論再怎麽勸說也沒有用,便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幾番對峙後,最終還是江承岳敗下陣來,他嘆了口氣,緩緩道:

“……好吧,既然你心意已決,那便随我一道上路,但是我讓你做什麽你便做什麽,切忌不可胡來,無論要做什麽,凡事都要以保護自身安全作為第一前提。”

“好。”

蘇撫乖巧點頭,江承岳終于還是伸手握住了蘇撫冰涼纖細的手,這也是二人第一次十指緊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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