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7.釀鲮魚
釀鲮魚
在衆人的齊心協力下，古陽縣的瘟疫得到了控制，雖然衆人因此錯失了過一個好年的機會，但想來第二年春天萬物複蘇，卻依舊能夠恢複正常的生産與工作。
而在瘟疫得到控制後不久，朝廷便下诏嘉獎了江承岳，并賜予了他一些金銀珠寶。
因為江家食肆的愈發紅火，所以錢財對于江承岳來說已經并非急需品，但皇帝賜予平民這些珠寶，意義卻是非同凡響。縣裏的其他人見狀，雖然也有人眼紅江承岳，但更多人卻是對他舍命來救治大家的壯舉而心悅誠服。
但朝廷的嘉獎卻并不止，竟然在幾天後派遣一官員來訪古陽縣時順道帶來了一封诏書，下诏讓江承岳進京面聖，以示嘉獎，為民示範。
早在先前見蘇撫中舉時，江承岳原本就因為不放心蘇撫一人孤身進京趕考，所以他便已經生了陪對方一道進京的想法，但現在這道诏書下來後，此行他卻是別無選擇，非去不可了。
“江小兄弟，我聽聞你将奉诏前往京城，想來你在京城中人生地不熟，與蘇家公子一時半會兒也很難找到住處。”
“我曾經與禮部侍郎于修遠有過些許交情，你拿着這封書信去找他，報上我的名諱，想來他便會為你安排一處住處。”
從盧旗手中接過那封拜帖，江承岳向對方深深作揖道謝。
“多謝盧大人。”
“不必這般客氣。”
盧旗擺擺手，臉上笑意更甚，欣慰道:
“你舍身救人，醫治好了我們縣中無數鄉親，受朝廷嘉獎，我卻是連感謝你都來不及。而蘇公子敏而好學，年紀輕輕便已一次中舉，想必來日前途也必定一片光明，你們二人都是我們古陽縣的驕傲。”
雖然不知此行究竟是吉是兇，但是江承岳也沒有任何猶豫，見距離會試的時間将近，江承岳便收拾好行囊，并把開分店需要的一些物品放入了儲物格內，毅然入京。
畢竟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一味優柔寡斷的躲避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唯有迎難而上方才是解決辦法的正道。
但比起未知的前路，江承岳卻更加擔心家中的弟弟妹妹們。不過好在經過這段時間的苦心經營，江家食肆已經完成轉型升級，再次步正軌，收益也不降反增，每天的流水滔滔不絕，其他如編織，香水，肥皂等其他副業也遍地開花，單子多得應接不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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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在江承岳的言傳身教下，江蔓蔓也對于經商一道愈發娴熟，所以把食肆交給江蔓蔓打理，江承岳也十分放心。
更何況此番入京，江承岳心中還存了另一番打算——便是為即将在京城開辟的食肆分店進行一番嘗試與奠基。
江承岳唯一擔心的便是江蔓蔓一人照顧豆豆和小沐會忙不過來，并且在擔心她一個女孩子會受他人欺負。
“蔓蔓，不若我們暫且閉店，你也收拾行李随我們一道入京罷。”
“哥，此行你和蘇公子照顧好自己，我就不去了，我留下來照顧豆豆和小沐。”
臨行前，見江承岳對自己說出這番話，知道哥哥是擔心自己一個人料理食肆會有什麽問題，一向性格綿軟的江蔓蔓這次卻搖搖頭，對江承岳笑道:
“而且哥你不也總對豆豆和小沐說，成長最終還是要靠自己獨立嘛。”
“您放心，蔓蔓有我照顧。”
見韓鴻鳴說着，緩緩伸手用小拇指牽住了江蔓蔓的手，後者雖然臉頰羞紅，卻也有放手，江承岳便也笑笑。
“好，蔓蔓你沒有說錯，對任何人來凡事最終還是要靠自己。”
又叮囑了江蔓蔓一番後，并告訴她遇到危險一定要以保護自己為第一前提後，江承岳這才與前來送行的衆人一一揮手道別。
二人坐上馬車，車輪滾滾，向京城疾馳而去。
*
京城不愧是京城，果真是一派繁華。
只見虹橋大街上人頭攢動，兩旁更是高樓林立，商業區間商鋪枚不勝數，通都大邑，四衢八街，謂是花光滿路，何限春游，簫鼓喧空，幾家夜宴①絲毫不誇張。
與蘇撫并肩行走在街道上，江承岳的目光沒有離開街旁的那些食肆酒樓，他已經開始尋找起江家食肆分店的選址。
雖說京城比古陽縣不知暗藏了多少暗流湧動，但正所謂機遇與挑戰并存，面對這片嶄新的天地，江承岳內心早已躍躍欲試，想要忍不住大展拳腳。
來到盧旗先前交代的府邸外，江承岳叩門，并禮貌拿出拜貼，過了一會下人便重新折返，将二人帶進府內的客房。
不一會，只見一身着圓領青衫的男子翩然而至，對方的模樣比自己想象中年輕不少，但或許并不是因為對方的真實年紀年輕，更是因為對方那潇灑不羁的開闊心胸，所以才使整個人都有一股如少年人般的灑脫。
“想來這位便是将小兄弟與蘇公子吧，在先前在信中已經聽盧兄提過你們二位了，如今一見，當真是儀表堂堂一表人才。”
“于大人謬贊。”
江蘇二人齊齊施禮，誰想對方卻擺擺手，露出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诶——我可不喜歡聽這些虛頭巴腦的恭維話，我與你們年紀也大不上太多，不過也呃……就差了七八歲嘛，反正也沒上十歲一個輪回對吧，你們把我當同齡人便好，不需如此拘謹。”
“我這還有一壺竹葉青，不若你們嘗嘗……”
招呼二人落座後，于修遠便擡手想給二人斟酒，但他擡手倒了半天卻依舊一滴酒水都沒有流出，就在二人驚詫之際，對方卻一拍腦袋。
“哎喲——我給忘了，昨天晚上喝多了，這酒已經被我喝完了，不好意思呀二位。”
于修遠向二人露出一個有些尴尬的笑容。
“……”
見面前這禮部侍郎竟沒有半分官員架子，反而整個人看起來風流倜傥落拓不羁，江承岳與蘇撫心中都不禁有些詫異，但見對方待人真誠，想來也是一個灑脫真誠，值得深交之人。
“好了，閑話少敘，二位遠道而來，舟車勞頓，想來也都累了吧，我這便帶二人去住處看看。”
駕着馬車來到市郊，于修遠把二人帶至城西的一處院內，沖二人道:
“你們二人便暫且住于此處，雖然這地方偏了些，卻也勝在安靜，要不然住在那市中，可天天都能被外頭的車罵聲吵醒，好不容易休沐卻連個懶覺都睡不成。”
“許多人都不喜歡這地，覺得太偏，我倒是喜歡這些安靜的地方，我打算等今後告老回鄉了之後，便在家鄉的村子裏買間小屋，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久在樊籠裏，複得返自然啊。”
“……”
見對方雖然性格爽朗，卻這般話痨，早已饑腸辘辘的江承岳也沒好意思指出對方背串了詩，擔心倘若自己指出，便又會要再聽對方好一陣絮絮叨叨。
江承岳給蘇撫使了一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二人便齊齊朝于修遠道謝，并表示待明日休息好後，便再前去拜訪。
翌日一早，江承岳與蘇撫便按時再次拜訪于修遠。
畢竟初來京城，人生地不熟，而且對方又慷慨地為他們提供了住處，二人自然要好好登門感謝一番。
但聽到二人的專程致謝，于修遠卻大手一揮。
“無妨，那房子本來就是空着的，沒人住也是空着，你們來了才是能夠物盡其用。”
“噢，對，聽說那風靡一時的江家食肆便是江小兄弟你開的罷”
江承岳點頭。
“是。”
“既然如此，正巧也快到飯點了，倘若不麻煩的話，你便幫我做一道菜讓我也能嘗嘗鮮吧。倘若當真如傳言中那般美味，我明日便去幫你尋一處能夠開分店的地方，如何”
于修遠搖扇微笑。
“也不是我吹呀，我看風水堪輿極準，但凡是我挑中的鋪子，那可沒有哪一次生意不好的。”
“……”
雖然感覺對方說話神神叨叨的，但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江承岳自然也沒有拒絕的道理，更何況做一道菜也并非難事，江承岳便爽快答應下來。
“好，不知大人可有何忌口”
于修遠聞言搖頭，正在江承岳以為對方并沒有任何忌口時，卻見對方徐徐:
“我這個人吧，非常喜歡吃魚，但是其他人吃魚一般只吃魚肉，甚至有人連魚頭魚尾都不吃，但我卻想，為何魚身上的魚鱗魚刺不能食用呢所以我想請江小兄弟做一道魚鱗跟魚刺同樣能夠使用的魚。”
江承岳: “……”
若是其他人聽到他的這番話語，或許會當成是故意找茬，但見江承岳聞言依舊神色淡淡，卻是淡定點頭，于修遠反倒卻不由得對對方産生了幾分好奇。
“你不覺得我的要求很過分嗎”
“不會，我們開食肆的，便就是要符合不同顧客的口味，努力達到他們的各種要求。”
“好，這話說得好。”
于修遠撫掌笑道。
“怪不得替你江家食肆的生意那般紅火，我曾經聽到傳聞還有些不解，但如今一見江小兄弟，這寥寥數語卻已經讓我知道了為何。”
來到于府後廚，江承岳一番搜尋，發現對方家中正有一尾新鮮的鲮魚，江承岳便決定今日給對方做一道經典粵菜——釀鲮魚。
江承岳方才之所以那般鎮定，因為早在上輩子江承岳在某高檔飯店參與入職考試時，便曾經做過這道菜，而他卻也的确能夠做到對方所謂的“吃魚無須去骨，魚刺魚鱗同樣可食”。
釀鲮魚的烹饪步驟繁瑣，需要把魚打散後重組，與龍吟料理有異曲同工之妙，最為考驗的就是廚師的耐心和細心。
江承岳首先把釀鲮魚敲暈後去除魚鱗并且放血，去掉內髒後砍斷中骨，對鲮魚進行基本的清洗和處理。
削下來的魚鱗并不如一般的魚菜般丢掉，而是加入蔥姜料酒去腥，之後從魚的腹部劃出切口，細心地一點點撥下魚皮。而這也是這道菜最難的地方，因為只要稍不小心，魚刺魚骨就會穿透魚皮，無法保持魚皮的完整甚至導致斷裂。
剝下魚皮後，再從頭為把魚斬斷，就可以得到完整的魚皮，剝下來的魚皮同樣放進蔥姜水內浸泡去腥，之後再把魚刺魚骨小心剔除，放入碗中備用。
準備海米用清水浸泡作為配菜，再加入馬蹄碎，姜粒，蔥花，香菇粒作為配菜。
一切準備工作就緒，江承岳把魚肉切碎，加入少許鹽後用菜刀打成魚膠直至粘刀，之後再在打好的魚膠中加入提前準備好的配菜，把二者混合均勻後備用。
之後把提前卸下來的魚鱗魚刺裹上澱粉下鍋油炸，炸至金黃後撈出控油，之後再把提前處理好的魚膠鋪在魚皮上，把炸好的魚骨和魚刺也重新組裝回魚內，之後把魚肉抹平。
最後調制一個酸甜口的芡汁淋澆在魚背上，再把炸好的魚鱗碾碎，重新粘回魚皮的表面再擺盤就算大功告成。
“請品嘗。”
“嗯——”
只用筷子夾了一塊魚肉放入嘴中，于修遠便不由贊嘆。
“這滋味真不錯，能夠想到把魚鱗和魚骨油炸再重新組裝回去，這樣一口下去不光能夠品嘗到魚肉的細膩鮮美，而且還能夠嘗到油炸魚骨魚刺的酥脆，一口下去能夠嘗到多重滋味，妙哉妙哉!”
于修遠顯然也是個懂得品嘗美食的人，說得頭頭是道，并且因為嘗到了不一樣的美食，他也喜笑顏開。
于修遠也是個說一不二之人，飯後，他竟徑直從屋內拿出一張房契遞給江承岳，笑道:
“一言既出驷馬難追，我當然也不會騙你，這家店在城東，正好先前也是開食肆的，但是生意不佳，競争不過邊上的酒樓和客棧所以閉店，我以低價收購，沒花多少錢，便直接贈予你好了，祝君旗開得勝。”
“多謝大人好意，但我不能接受，不若大人租賃或是售賣予我。”
“不必不必。”
江承岳話音未落，于修遠便已揮手。
“你也不用擔憂，因為今日品嘗到你做出的這美味佳肴後，想來我之後也會經常去你的店裏叨擾，這就當做是我今後吃霸王餐的飯錢罷。”
說着，于修遠哈哈一笑，眉目間盡是潇灑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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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孟元老《東京夢華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