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惡作劇》

《惡作劇》

“程遇哥好巧啊，又遇見你啦。”

連續遇見三天，喬與念覺得既驚喜又意外，不禁堆笑。

程遇朝她走了過來，掃了掃她手上的東西：“你這是要去哪？”

喬與念下巴指指前方：“我來客運站坐車，要回雲城。”

程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随後悠悠地彎了彎眉眼：“跟我走吧，我正好也要回去。”

這麽巧！他居然也要回雲城。

想到手上提溜着的這麽多東西，喬與念沒有矯情地拒絕程遇的提議，要是跟程遇搭車，也省得她再去擠大巴車。

喬與念道了聲謝後，程遇将她手上的東西接過去一些，帶着她朝停車場走過去。

喬與念本來以為以他程遇的身份地位，怎麽說也是豪車配司機，沒想到他只是開了輛科技感十足的電車，倒是挺低調。

回雲城的路上，車內只聽得見輪胎與地面摩擦的聲音。

冷色調車廂空氣裏彌漫着一股淡淡的冷調香水味，很好聞，與矜貴疏離的程總很配。

看着駕駛座上的人不打算說話，喬與念收起社牛屬性，老老實實坐在副駕。

後座擺着他剛才提着的一袋燒餅，她在想他會不會還沒吃飯。

于是，她試探地問：“程遇哥，我是不是耽誤你吃飯了？”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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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只說了兩個字！

程遇語調很平淡，周身未動，臉上也沒表情，給人的感覺t?像是“我在開車，請勿打擾”。

她記得程遇小時候沒那麽沉悶，還是願意和她說話的。

會不會是男大十八變，越變話越少。

但是又想起那晚在藍鯊酒吧見到他時的場景，那時候他在打電話，明明挺能說的。

那可能就是選擇性的不想多說。

實在沒話聊，喬與念便百無聊賴地翻着手機，看到昨天半夜因對方未領取超時被退回來的那一百塊錢。

她冷不防冒出了句：“程遇哥，謝謝你。”

逼仄寂靜的車廂被一道柔軟舒心的女聲打破。

程遇轉頭看她，微微牽起唇角：“順路而已。”

這樣看來，他不板着臉的時候，倒是頗有一股歲月靜好的溫澤。

不知怎麽的，喬與念的胸口泛起一陣悸動，臉也跟着脹紅起來。

她面帶淺淺羞怯：“還有那天的傘。”

程遇注視着柏油路，纖長睫毛輕輕翕動：“舉手之勞。”似乎想到了什麽，又問，“你一直是在酒吧上班嗎？”

“嗯，差不多，”喬與念回過神，“晚上在酒吧，白天可能在醫院，養老院，特殊學校這些地方到處跑。”

“什麽工作需要去這麽多地方？

“我主業是音樂治療師，時間還算靈活，白天服務一些有相關需求的人，晚上可以跑跑酒吧，掙點外快。”

程遇似是了然地點點頭。

一陣簡短的交談後，車內鴉雀無聲。

車子穩穩當當行駛三個小時，在喬與念租住的小區門口停下。

程遇把所有東西整理好遞到她手上，喬與念想了想，決定把其中一瓶酒作為答謝送給程遇。

“這是我奶奶自己烤的酒，你拿回去嘗嘗，”她騰出一只手，把裝着酒的手提袋遞給程遇，“那天給你轉錢你也不要，這瓶酒就當那把傘和今天捎我回來的答謝啦。”

這次，程遇沒有拒絕。

喬家奶奶烤的酒他小時候聽大人們誇的不少，只是那時候還不到喝酒的年紀，沒機會嘗嘗。

“如果你嘗了以後下次還想喝就直接告訴我，我微信随時在線。”

“好。”

喬與念的背影離程遇越來越遠，當她臨近一個拐角時，程遇雙腳不自覺邁出去，上身不受控制地往前探。

直到喬與念的身影徹底消失，他才牽起唇角緩緩收回視線。

随後，他掏出手機，改了喬與念的備注——小烏龜。

-

回雲城後，喬與念每天都會打電話向何凱詢問吉他工坊的情況，問姑姑姑父有沒有找到木材，她希望能聽見事情有所轉機，結果等來的卻是家裏開始變賣房産的消息。

發小林朵為了在自己的生日趴完美亮相，非常舍得地買了盒前男友面膜，向喬與念安利面膜效果如何如何，結果說了半天，卻發現眼前這人毫無反應。

按往日這種情況，喬與念早就應該自己做主敷上面膜。

林朵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她的低氣壓，忍不住問：“小富婆，你這幾天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了，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

喬與念睨了她一眼，死氣沉沉地嘆了口氣。

她這個模樣，林朵預感肯定有事。

林朵語氣稍正經點：“到底怎麽回事？說來聽聽。”

喬與念把工坊的事大致講了一遍，林朵問她：“那發生這種事你也沒辦法啊，你不是從來不要家裏錢嗎，在這瞎操什麽閑心？”

“我打算把手頭上的錢拿給家裏應急。”

“你瘋啦？”林朵一把扯下臉上的面膜，從躺椅上跳了起來，“你那二十幾萬怎麽夠填這麽大的窟窿，你籌備這麽久的工作室不做了嗎？”

喬與念抿抿唇，眼中一閃而過些微不舍，語氣卻堅定無比：“嗯，不做了。”

相比喬家的吉他工坊，自己的音樂治療工作室顯得微乎其微，其實，她在知道工坊困境那天就做好了決定。

“過幾天發了工資能湊夠三十萬，到時候一筆給我哥轉過去。”

林朵暗暗嘆氣，心情複雜，卻沒有再多勸一句，她知道喬與念的所有情況，父母早逝，姑姑姑父把她當成親閨女一樣養大，表哥也把她當親妹妹看待，家裏出事讓她袖手旁觀，是絕不可能的。

林朵：“也是，你現在能為你家廠子做的事也就是這個了，總不能立馬去嫁個鑽石王老五來曲線救國。”

“還鑽石王老五呢，”喬與念癟癟嘴玩笑道，“這種時候哪個冤大頭敢當接盤俠。”

話音才落，喬與念的手機就響了一聲。

【Shrek：你明天有時間嗎？我和奶奶想請你到家裏吃個飯】

回雲城後喬與念一直想抽空去拜訪鞠奶奶，沒想到程遇先約了！

可明天正巧是林朵的生日。

【A建材批發念哥：抱歉啊程遇哥，可不可以和奶奶說改天，明天我閨蜜生日，可能沒辦法赴約】

【Shrek：行，那改天】

【A建材批發念哥：好噠好噠，代我向奶奶問好】

喬與念記憶中的程家奶奶是矍铄慈祥的老人，對她很好。

想着想着，她突然記起一件事，兩家奶奶當年給兩個人定了娃娃親，那時候喬與念13歲，程遇15歲，程遇當着長輩們的面承諾長大後會娶喬與念，照顧她一輩子。

彼時豆蔻年華，少女對婚姻概念模糊，現在想想只覺得那是長輩之間開的玩笑，哪有人那麽輕而易舉就許了終身。

況且她也不敢高攀。

林朵從衛生間洗完臉出來，扔了張面膜給喬與念，接着剛才的話茬：“那平時酒吧裏追你的人那麽多，就沒有一個又有錢，又靠得住，又知根知底，又沒結婚的？”

有錢，靠得住，知根知底，沒結婚。

她一閃而過個放肆且瘋狂的念頭——

程遇？

能曲線救國的鑽石王老五？

“還真是什麽都敢想！”

喬與念拿勁拍了幾下腦門，試圖冷靜下來。

-

之前酒吧中場休息的時候，喬與念喜歡一個人躲清靜，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搭讪。

可自從知道家裏出了事，她就開始在大廳刷臉，目的是為了增加客人點歌的幾率，畢竟點歌的錢是歌手和樂手平分，客人歌點得多，便可以多一點收入。

平日裏，只要她在大廳晃悠，服務員施穎就會立馬打招呼，可今天卻遲遲不見人影，喬與念覺得有點奇怪，便順手找了個跟施穎關系好的服務員問她是不是沒來。

提到施穎，小姑娘色變：“估計她這會兒正在後面收東西，她得罪了樓上k05的客人，徐總讓她直接把工資結了走人。”

喬與念耐心聽完事情的經過，大致就是k05的客人拉着施穎喝酒，施穎喝了兩杯便要離開，結果客人不放人，施穎就不小心把酒撒到了客人身上，客人因此震怒，即便服務部經理送了酒水小吃也沒解氣，這才驚動了徐岩，而徐岩為了安撫客人，當場做主開除了施穎。

其實按理說，這件事還沒有嚴重到要開除員工的地步，喬與念想着會不會是因為她先前得罪了徐岩，他不好拿自己開刀，又知道施穎和自己走得近，所以才想借此殺雞儆猴。

喬與念先找到施穎，安撫住她。

随後又找了徐岩，捎帶質問：“徐總，k05的事我聽說了，你不至于因為那點事就把施穎開了吧。”

“什麽叫那點事？k05可是老板的朋友，”徐岩不打算松口，“我們酒吧服務員原本就不收兼職，據說當初是托了你的關系，服務部經理才讓她留下來，她不好好幹，得罪老板的朋友，我當着人的面都把話擺在那兒了，還怎麽留？”

果然和喬與念想的一樣，徐岩就是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看徐岩已經打定主意，喬與念知道自己再多費口舌也沒用。

k05的客人她也認識，無非就是最常見的酒品人品差，仗着有點錢就吆五喝六的中年油膩男，那類人最好面子。

她想了想，信誓旦旦地說：“那桌人我也認識，要不這樣，我自己去和他們說，他們要是不再為難了，你就讓施穎繼續留在藍鯊。”

k05的客人如何，徐岩自然再清楚不過，他不相信喬與念能擺平，有意讓她去碰壁，一臉小人得志的模樣道：“随你便，你要有那個本事你就去。”

喬與念拉着施穎去到二樓卡座，旁邊k07卡座上的一瓶格蘭菲迪二十九年吸引了她的視線，她記得這個系列是藍鯊的私藏酒，存貨稀缺價格高昂，酒水單上并沒有。

此時已過十點，按理說應該是酒吧最熱鬧的時候，卡座上居然沒人，杯子放的工整，顯然沒被動過。

k05為首的男人在隔壁看見她就笑臉相迎：“大喬美女，來來來，喝兩杯。”

又看到她身後的施穎，立馬變了臉，“你怎麽也來了，我這可不敢招待，外套被你弄濕了，可沒衣服再脫了，”他轉向喬與念，“再脫你們要說我耍流氓啦。”

男人滿臉春色，看得喬與念一陣反胃。

“王總，這是我妹妹，聽說你們t?鬧了點誤會，我帶她來道個歉，”喬與念臉上挂着客氣的笑，“姑娘還在上學，不懂事，您別跟她認真了。”

男人自上而下打量了施穎一遍，臉上的怒氣變成不懷好意的笑：“我就說怎麽長得這麽水靈，原來是你妹妹啊。”

“是啊王總，她也不是故意的，您就別為難人家小姑娘了。”

聞言，王總不悅地道：“不就是喝兩杯酒嘛，怎麽要說成為難，把我想成什麽人了，我是你們老板的朋友，還能欺負他的員工不成？”

“對對對，是我失言了，”喬與念看着對方态度僵持不下，拎起桌上的一瓶啤酒，“我看就是酒不夠，沒盡興，所以才搞了這個烏龍，來，王總，我敬您。”

說完，喬與念将啤酒一飲而盡，王總見狀在一旁直誇她好酒量，她乘勝逐北，挨個向同行的三人敬了酒，一口氣喝了四瓶。

喬與念嬌瘦，胃容量不大，加上喝得太急，有些反胃，她趕忙做了幾個吞咽的動作才有所緩解。

“王總，您看您氣也消了，就原諒我妹妹吧。”

這位王總之前一直想找喬與念喝酒，每次她都推三阻四，如今美人卻願意在自己桌上連吹了四瓶啤酒，男人不免有些得意。

“小事情而已，我又沒生氣，還消什麽氣嘛。”他轉頭又對施穎說，“妹妹，是老哥吓到你了，這事兒翻篇了啊。”

喬與念見已經擺平，拉着施穎就準備走，卻再一次被攔了下來。

“沒想到你不單是人美歌甜，酒量還那麽好，剛才是你自己喝，現在我們來換個喝法。”男人邊說邊遞了一瓶新開的啤酒過來，“我們來交杯。”

交杯？和他？

好惡心！

喬與念眉頭一緊，暗襯這個人确實難對付。

但想了想施穎的處境，她還是決定和他喝。

她呼了口氣，幹笑道：“好啊王總，求之不得！”

兩人的手臂扣在一起，卡座上的一行人都在起哄，喬與念加快喝酒的速度，喝完後立馬将手抽了出來，多一秒都不想觸碰對方。

她故意看了一眼手機：“哎喲王總，樂隊老師催我候場呢，我先下去了。”

喬與念這算是給足了王總面子。

此刻他臉上已然眉飛色舞，便放了兩人離開。

她朝着樓梯的方向走，不料經過k07的時候，卻被一道熟悉又清冽的聲音叫住：

“喬與念。”

此刻酒吧正巧切換了歌，迷離旖旎的空間安靜下來一瞬。

與此同時，身後響起了沉沉的腳步聲。

聲音由遠及近，一步步擾亂了她的心跳。

喬與念身子僵了一秒，轉身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