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保留》

《保留》

喬與念轉過了身,目光所及之處,竟是程遇。

原來坐K07的人是他,難怪能讓老板把格蘭菲迪二十九年搬了出來。

不過此刻,程遇黑眸沉沉地睇着她,神色不辯喜怒。

喬與念有些愣神地看着他,下一秒,程遇淡淡地開口:“你酒量很好?”

原本喬與念正準備跟他打招呼,卻被他這句話噎住。

“你酒量很好”,是什麽意思,莫非是看到她剛剛吹瓶那的一幕了?

本來和那個男人皮膚擦着皮膚交杯就讓喬與念生理上感到不适,現在還被認識的人撞見,總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快。

畢竟一個夜場工作者,“豪放”地與客人喝交杯酒,估計任誰看到這一幕都會把這人往夜店交際花那方面想。

但說到底,她和程遇雖然不陌生,卻也不熟。

而且以程遇的身份,定是參與過不少應酬的飯局和酒局,見過的莺莺燕燕應該也不在少數,難說方才那一幕他根本就見怪不怪。

喬與念把多餘的顧慮抛到一邊,半斂着笑意道:“程遇哥,你怎麽來啦,小章總沒和你一起嗎?”

程遇手上捏着煙,青煙彌漫在他的身側,随着青煙四散開來的,還有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冷淡。

他沉沉地一呼一吸,而後向後退了幾步,散漫地坐了下來,将未燃盡的半支煙抵進煙灰缸,順手撈起桌上的打火機捏在手中,懶懶地答道:“衛生間。”

好奇怪一男的。

那天一起回雲城分明還看見他淺淺的笑意,才過了沒幾天,居然又變成那張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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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程遇似乎不想搭理自己的模樣,喬與念識趣地“哦”了一聲,“那我先下樓候場了。”

不料她才轉身,程遇突然就開口:“你喝多了?”

喬與念停住即将轉身的動作,撇過頭看程遇。

他正垂着眼,把玩着打火機上的滾輪。

喬與念有些茫然。

他問她是不是喝多了,想來指的應該是剛剛k05那一幕。

她有些不自然地咧咧嘴:“沒,就喝了那幾瓶啤酒而已。”

喬與念話音才落下,程遇就收攏手指,将打火機攥在掌心,随後緩緩掀開眼皮:“而已?”

他的眉頭微蹙在一起,眸底透着隐隐的冰冷,那股涼意讓喬與念不自覺打了個冷戰,她怔楞住,不知該如何回應程遇的這兩個字。

兩人的視線無遮無擋地僵在空中。

空氣凝結了幾秒後,程遇拿來兩個空杯倒了兩杯酒,一杯接近半杯,而另一杯幾乎是滿杯。

威士忌向來只倒五分之一,他不會不知道吧,喬與念不明白程遇這一舉動所謂何意,但也沒太理會。

待到程遇再擡眼時,他的眼裏多了幾分莫名的悵然。

他問:“你很喜歡喝酒?”

“……”

喬與念不知道程遇這句話背後是否還有其他的意思。

但話說回來,她從小聞着奶奶的酒糟味長大,在女生裏她确實算得上是好酒的。

她抿了抿唇,說道:“嗯,還是挺喜歡的。”

程遇臉上沒有表情,只将少的那一杯往喬與念這邊推過來,眼睛指了下沙發:“那,坐下來喝一杯?”

在酒吧遇到熟人,作為酒吧的工作人員,照理說為了表示歡迎,喬與念應該先去敬一杯酒,但剛剛居然忘了這一茬。

況且這麽貴的酒,平時見到都難,如今擺在自己面前了,不喝白不喝。

喬與念依着程遇的意思坐下來,端起了酒杯對着程遇,臉上擡着淺淺笑意:“程遇哥,我敬你,歡迎你回雲城,也歡迎你來藍鯊。”

程遇面前原本還擺着一杯淺淺的威士忌,不料他繞過那杯酒,端起了接近全滿的那一杯。

兩個酒杯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音,程遇喉結滾動了一下,似乎沒帶情緒,一字一句說道:“好久不見。”

緊接着,程遇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這一幕直接把喬與念看傻眼了,這麽貴的酒,即便是再有錢,也不必這樣喝吧……

看着程遇臉上陰沉沉的模樣,喬與念猜測他有什麽心事,想借酒消愁。

喬與念覺得自己有點怪。

自從遇見程遇以後,總是不自覺會去揣度他的意圖。

不過看着他這張絕倫逸群的臉,大抵是找到答案了:自己見色起意,小心思多了點罷了。

她帶着訝異的神色擡了擡唇:“程遇哥,你酒量真好。”

程遇擡眼看着她,沒說話,只是扯起一邊唇角輕笑了聲。

喬與念突然想到程家奶奶,上次程遇提到了,她就一直想找機會去拜訪。

“程遇哥,鞠奶奶最近還好嗎?周六方便的話我想去看看她。”

程遇嘴唇輕啓,看上去欲言又止。

沒等到他的回答,喬與念又補充,“如果不方便就算啦,看鞠奶奶的時間,什麽時候可以你微信告訴我就行。”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

喬與念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方便或是不方便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怎麽還要斟酌那麽久。

喬與念又禮貌微笑着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程遇哥?”

程遇眉心微動,瞳孔微微一晃,像是終于聽見喬與念的話。

“方便,”他後背往沙發上懶懶靠去,“那就周六見。”

-

舞臺上的喬與念一襲黑色束腰吊帶裙,發髻松散盤在後腦。

性感、妩媚、張揚,似乎有奪魂攝魄的本事。

與程遇先前見到她那幾次我見猶憐的模樣截然不同。

他沒見過這樣的她,有點不适應。

更準确的說應該是不舒服。

這種不舒服的感覺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萌生的,具體的他也說不上來。

仔細想想,應該是從看看喬與念和別的男人交杯開始的。

隔着衣服,程遇将胸前那顆銀制挂墜捏在手中,直到金屬的棱角刺痛了他的掌心,他也沒将手松開。

“發什麽呆呢你。”

章迦佑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看程遇目不轉睛盯着樓下的舞臺,章迦佑又開口,“認識這麽正的妹妹,怎麽一直沒聽你提起過。”

程遇眉頭微皺,瞥他一眼:“她沒名字嗎?什麽叫這麽正的妹妹。”

章迦佑樂了:“可以啊老程,這就開始護短了?看來她對你挺重要啊。”

程遇懶得搭理他,松開吊墜,淺啜一口酒,轉而問:“她平時什麽樣?”

“你說大喬啊?”章迦佑捏着酒杯和程遇的酒杯撞了一下,“長t?得好看,唱歌好聽,看着是個拽姐,但還挺善解人意,有次我被個狠心的女人傷了,她還安慰了我一晚上,陪我喝到酒吧散場。”

“你們很熟?”

“還好吧,有段時間我經常點歌,她簡直是個行走的點唱機,什麽歌都會,一來二去就熟了,”想了想,章迦佑又補充,“關鍵她酒量太好了,又爽快又能喝。”

爽快?能喝?

所以她對每個男人都這樣?

程遇未置一語,眉眼間多了幾分不适。

章迦佑繼續說,“藍鯊的臺柱子嘛,經常混夜場的人誰不知道她。不過說真的,她也确實厲害,看上去是端着不給誰好臉色,但是就是有那麽多賤男人上趕着捧她……”

樂隊退場,酒吧內音樂換成重型節奏的DeepHouse,程遇越發煩躁,便上了個衛生間。

才從衛生間出來就聽見一道熟悉的女聲:“你傻呀,有什麽好過意不去,陪他們喝酒說到底不都是為了錢嗎?你不要有什麽心理負擔,就把那些男人當成人民幣就行了,再怎麽樣也不能跟錢過不去啊。”

過道裏的藍色冷光自上而下打在程遇的頭頂,藍光裏那對陰鸷的眸子令人不寒而栗,他不自覺咬了下後槽牙,不舒服的感覺更甚。

喬與念沒注意到從自己身後經過的男人,程遇也沒叫她。

回到卡座後,程遇問章迦佑:“如果有一個原本很好的女人,在你面前安安分分,不占你一點好處,轉頭又為了錢跟別的男人……”他頓了一下,“很親密,是什麽意思。”

“這個我可就太懂了,”章迦佑開始講起來自己的情史,“前幾年我遇到了個女的,平時看着柔柔弱弱的,約她出去吃飯看電影還要跟我AA,有的時候約她她還不來,故意吊着我,把我胃口釣的足足的就開始在我面前講她家裏出了什麽什麽事,缺錢,但是也沒直接問我要,不過哥哥我心軟啊,直接把錢給了她,你猜後面怎麽着?”

程遇擡了擡眉,意思繼續說。

“那時候我搞自己的公司賺的不多,她不知道我家有錢,有次跟爸媽去一個會所吃飯,發現她跟一個糟老頭子在一起,後來才知道那就是一個撈女,專挑有錢人下手,釣的不止一個,特能拿捏男人的心思,男人喜歡什麽樣她就變成什麽樣……”

臨近午夜,酒吧內愈發詭谲迷離,放眼望去盡是堕落沉淪。

還沒等章迦佑說完,程遇就起身:“走了。”

“去哪啊?”

“回家。”

“大哥,你把我約來,現在又要走,我們才坐了多大一會兒啊,況且大喬還沒過來喝酒呢。”

一束轉燈的光正好打在程遇臉上,紮目刺眼,他的眼底犀利冰冷,沒有半點溫度。

片刻後,程遇的眼裏徹底暗了下來,眉間添了零星失望,随後他自嘲一般地哼笑出聲:“我,跟她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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