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起風了》
《起風了》
自從卡上餘額減少到四位數後,喬與念在圈子裏四處找活。做了幾場婚慶和商場活動的歌手,還接了個心理劇顧問的差事。
劇團開的價錢不算低,但事實上一個人兼顧了心理顧問和音樂總監的事。
編曲、挖人設、校對劇情臺詞……還得親自跑劇團和導演演員溝通。
連續好幾天,她都忙得腳不沾地。
直到奶奶臨時說要來雲城,她才把事放在一邊。
吉他工坊還有一堆爛攤子,表哥何凱把奶奶和楊姨送到她的住處,說他只吃完中飯就回東原。
楊姨帶着菜來,奶奶說要親自給喬與念做一頓飯,兩人做飯的間隙,何凱把喬與念叫到了陽臺,并關上客廳推拉門。
“說說吧,”何凱表情有點嚴肅,“你哪來那麽多錢。”
喬與念在酒吧駐唱的事她從未跟家裏提過,她早預料到表哥會就那30萬刨根問底,原本想着頂多就是打電話來根究幾句,一直沒等來他的電話,原來是等着當面問她。
她還在組織語言,何凱又開腔:“你是不是看着家裏最近情況惱火,所以就跟什麽亂七八糟的人談戀愛了還沒告訴我們?”
何凱的言外之意很明顯,就是想問她是不是為了錢做了別人的情人。
“哥,你想哪去了,不是!”
她的語氣很堅定,眉頭緊蹙,眼裏還帶着無語,“這些錢都是我自己掙來的。”
何凱不信:“你別以為你哥不知道你學了個冷門專業,想找個穩定工作都難,還能攢下來這麽多錢?”
之前一直不告訴家裏自己在酒吧駐唱,一來是怕他們擔心,二來是怕他們知道自己是為了攢錢開工作室,這事無論被表哥還是姑姑知道,都會毫不猶豫把錢給她,但是她已經能自食其力,不想再要家裏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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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緊抿着唇,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想着現在肯定無法再繼續瞞下去,便向何凱交代了來龍去脈。
何凱的反應沒有她想象中的強烈,他很平靜,只是眼裏多了心疼和擔憂:“多久了?”
她覺得心虛,低頭扣着指甲蓋:“一年多。”
何凱眉心皺了下,随後語氣柔和地問:“累不累?下班晚嗎?”
她擡頭看了眼何凱:“不累,九點半到十二點半,只唱三場,走回來也就一二十分鐘,”看何凱臉上沒有表情,喬與念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我平時也是十二點多才睡,所以真的還好。”
何凱擠了擠眉頭。
喬與念又說:“哥,我真得沒問題的,同事們都挺照顧我的,這事,能不能不告訴姑姑和奶奶。”
聽喬與念說完,何凱稍稍松口氣,擡手用食指關節重重敲了下她的腦袋:“你也知道別人會擔心啊,真是不知道怎麽說你了,你到底有沒有把我們當一家人,想要錢不跟我說,這些事也不跟我說,你要是覺得有些事跟我一個老爺們兒不好開口,你完全可以告訴你嫂子啊。”
見何凱态度轉變,喬與念噘噘嘴,撒嬌道:“那我不是看你和嫂子一直在備孕,所以才沒來添亂的嘛。”
何凱佯裝生氣:“你反倒怪起我來了?”
兄妹兩你一句我一句,誰也不讓着誰,扯了幾句閑篇,何凱說:“你的那筆錢,我不要,家裏的事你就別摻和了。”
喬與念故作不悅:“什麽叫我別摻和,現在到底是誰沒把我當一家人,反正我話擺在這,要是把我當一家人你就拿着,要是不把我當一家人,”她雙臂插在懷裏,把頭一偏,“就,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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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鳳萍這次來雲城主要是為了來見鞠華。
原本喬與念打算和奶奶自己過去,在詢問程遇鞠奶奶是否方便見客之後,程遇主動提出來接她們。
下午三點多,程遇來到喬與念家小區門外。
丁鳳萍沒想到程遇會親自來接。
她半佝偻着腰擡頭,喜笑顏開:“阿遇,可真是太麻煩你了,小念去過你家,讓她直接帶我過去就行,還勞煩你親自跑這一趟。”
程遇揚着唇,眉梢舒展開,模樣很有朝氣:“奶奶別這麽說,這是阿遇應該做的。”
聽程遇叫自己阿遇,喬與念感覺很奇妙。
就好像他身上所有的光環和标簽都摘了下來,不是高高在上的程總,只是一個孫輩的毛頭小子,遇到認識的奶奶會很接地氣地打招呼。
喬與念發現程遇真的很多變。
從第一次重逢時生人勿近距離感,後來紳士平淡的東原相遇,再到那次在他家似乎帶了點嫌棄的模樣,最後是那晚跟她回家取衣服,又完完全全像是變了一個人。
謎一樣的男人,永遠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喬與念看着程遇笑盈盈的模樣出了神。
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點漆般的雙眸似是有星光在閃。
跟丁奶奶打完招呼,程遇突然看向喬與念,嘴上還挂着前一秒的幅度,細聲說:“奶奶會不會暈車t??”
喬與念在原地愣了神!
溫軟的笑意挂在眼前這麽一張沒有瑕疵的臉,她不太習慣。
準确來說,應該是招架不住。
片刻後,程遇輕輕把頭一偏,再次詢問:“嗯?”
喬與念這才回過神來:“哦,不會。”
程遇又轉向丁鳳萍:“奶奶,您要是不會暈車可以坐在後排,這張車的後座比較寬,坐起來會比較舒服一點。”
随着程遇伸手隔着門框請丁鳳萍上車,上車後又為丁鳳萍将空調調到合适的溫度。
程遇的一舉一動都被喬與念看在眼裏,她沒想到他還有這麽細致入微的一面。
車子平穩地駛離喬與念家,因為程遇刻意放慢了車速,多花了些時間才到他家。
兩位奶奶眼淚都淺,才一見面就激動感念着熱淚盈眶,拉在一起追憶往昔。
喬與念和程遇給她們騰了空間敘舊,程遇又邀喬與念一起坐到院子裏喝咖啡。
他們面對面坐在白玉蘭樹下,花香伴着陣陣清風徐徐吹來。
喬與念仰頭看着滿樹的花苞,不由得想起住在老宅的時光。
那時候只要白玉蘭一挂滿枝頭,她總喜歡摘下兩朵,用細繩拴着挂在胸前,後來家裏遇上拆遷搬了家,幾乎就沒怎麽聞到過白玉蘭的味道。
她忍不住感慨:“你家這顆白玉蘭長得可真好,比小時候我家那顆還要好。”
她視線還留在樹上,就聽見程遇說:“要給你摘幾朵嗎。”
聽見程遇這樣說,喬與念覺得有些意外,不知道他是認真的想去摘花,還是順着氣氛随口一說。
她收回視線對程遇搖搖頭:“謝謝,我已經不是小孩子啦。”
程遇輕扯了一下唇角:“誰說的只有小孩子才能要,我奶奶到現在都經常讓我給她摘。”
喬與念淺啜了口咖啡:“嗯,我記得,鞠奶奶一直挺喜歡白玉蘭。”
她的思緒随着兒時的那顆白玉蘭漸漸蔓延開來,她眼前晃過一個場景——15歲的程遇笨手笨腳,還非得學着她爬樹,爬上去以後雙手差點被蹭破皮,看上去很狼狽。
想到這裏,她不禁嗤笑出聲來。
“怎麽了?”程遇問。
喬與念放下咖啡杯,身子向前抵在桌邊,單手支在桌面托着臉,故作神秘地擡了擡眉:“想到了小時候一些好玩的事。”
程遇似是一眼把她看穿,手指摩挲着咖啡杯的杯壁,臉上帶了點玩味:“想到我了?”
喬與念失笑點點頭:“對啊,想起你爬樹,上不去也下不來的樣子。”
“哦——”程遇不甘示弱,“說的是你才長到我肚臍眼這麽高那年吧。”
喬與念:“……”
好一個陰陽師!
不過……程遇居然跟她開起了玩笑。
之前只聽他跟章迦佑他們這樣說過。
看樣子他今天心情是真的不錯。
喬與念借着氣氛白了他一眼:“要放在從前,你這樣說我肯定就跳起來削你了,好在我現在也長高了,懶得跟你計較。”
在上高中以前,喬與念個子确實不高,那時候常有男生以此給她起外號,但她最不喜歡別人說她矮,還因此跟男生打過架。
“你确定……”程遇凝眉睇着她,像是在提醒,“你沒削過我?”
經程遇一提醒,喬與念才想起來,那時候程遇被她捏了麻筋,差點難受得跪地上。
“那什麽,”她有點難為情,把拖着臉的手順勢移到腦後抓了幾下,随後拇指和食指捏着比了個小口子,“我小時候是稍微霸道了點。”
程遇似乎也只是覺得那是趣事,并沒有想翻舊賬的意思,他輕牽起唇角:“挺好,那樣沒人敢欺負。”
“有什麽好的,”喬與念随口反駁,“都因為太粗魯了,上學時候一直沒人敢追。”
聞言,程遇的眼睫輕輕晃動:“那現在呢?”
“現在好多了,性格沉穩了點,沒那麽野蠻了。”
“我是說,”程遇清了下嗓,看上去漫不經心,“現在有人追你?”
喬與念認真想了下,能算得上在追她的人确實一個都沒有。
因為主業的小衆性,音樂治療的工作機會本來就不多,況且能接觸的都是病患或者家屬,沒什麽機會接觸到其他異性。
再說到身處于紙醉金迷的夜場,倒是有不少男人打她的注意,但那不叫追,頂多叫勾搭。
一個個無非就是見色起意想要睡她的,或者聽說她難搞,征服欲上頭想來搞定她。
喬與念憋嘴搖搖頭:“沒有。”
話題進行到這裏,喬與念也開始好奇程遇的感情狀況。
她突然想起那次聽章迦佑說他準備遁入空門,那意思應該是他目前單身,或者什麽原因導致他不近女色。
難說是情傷。
她問:“那程遇哥,你在國外這些年有沒有遇到投緣的女生?”
程遇不假思索,正經道:“沒有。”
“一個都沒有嗎?”
“沒有。”
聞言,喬與念快到嘴邊的咖啡懸在空中。
程遇出國那年大抵是十八歲左右,該是青春萌動的年紀,如若沒有投緣的女生,那——
她用一個禮貌微笑掩飾內心的驚愕,溫聲試探:“你喜歡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