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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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跟黑she會談戀愛。”

你驚訝過後,是這樣回應他的。

當夜,信一躺在床上,一遍遍回想着這幕場景。你掙開他的懷抱,丢下這樣一句話,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就那樣走了!

信一不服,他攬鏡自照看了又看,怎麽看都滿意地不得了。可你竟然對着這樣一張英俊的臉說了那麽殘忍的話。

信一睡不着,他覺得作為自己好兄弟的十二少一定也是,于是他大晚上打電話去廟街,約他到城寨來談心。

十二少被吵醒,罵罵咧咧地穿上褲子,可不管怎麽說,最後他都來了。

兩人坐在屋檐上,對着茫茫夜色,信一訴說着內心的苦悶。十二少則黑着臉,簡直不敢相信他大半夜把自己叫起來就只是為了這種事!

天曉得他還以為是城寨進了什麽鬧事的雜碎,搞得他出門前特意把刀帶上了!

信一渾然不覺,他注視着腳下黑漆漆的城寨,又看向對面高樓林立燈火輝煌的港城,低落更深了幾分。

十二少看不過眼,忍不住吐槽:“你又不是第一次被甩,要不要這麽難過啊?”被投來的眼刀射中,他咳了一聲語重心長的說道:“人家都講了不跟黑she會拍拖的,還是別拖人下水了。”

信一掏出煙盒,銜住一根點燃,篤定的說道:“我能感覺到,她屬于這裏,她和我們是同類。”

十二少懶得再勸,打着哈欠躺倒在屋檐上,“想那麽多幹嘛,不如你金盆洗手吧。”

信一垂下頭,将整張臉都淹沒在煙氣中,思緒已然飄遠。

神情局促的中年男人帶着纖細瘦弱的年輕女孩,兩個內地來的黑戶,戰戰兢兢踏入城寨。

彼時信一正倚在摩托車上,遠遠望着這對新租客,做為一名土生土長的城寨人,他并不認為這兩人能真的在城寨安頓下來。

所以當他撞見中年男人出入毒品交易點時,他一點都不意外。城寨收留走投無路的人,容他們暫時喘口氣,但它同時也擁有着猙獰可怖的黑暗面。

意志不堅的人會被引誘着墜入深淵,而那個可憐的女孩,有着姣好的容貌,卻沒能力自保,好似嬌花落進泥潭,下場如何早有定數。在這适者生存的城寨裏,弱就是原罪。

這種事,信一屢見不鮮,所以在踹開那扇門之前,他從未有過插手的念頭。

直到你從地上掙紮着爬起來。

沒有眼淚,沒有驚懼,只有果斷。

“如果我就是要他死呢。”

你瞪視着他,眼中的恨意宛若燃燒的火焰。

哇。他想。

這就很令人意外了。

雖然搞不懂為什麽初見時膽小怯懦的女孩會有這樣孤注一擲的勇氣,但信一覺得,幫一把…也不是不行。

于是他替你解決了這個麻煩。

解決的辦法當然是将人丢出城寨,一個身無分文,毒瘾纏身,還沒有身份證的偷渡犯,運氣好呢會遇上警察,被帶走關押,運氣不好嘛,大概只能重新投胎。

信一自認做了件好事,可他不僅沒等來感謝,還差點被拍斷鼻子。甚至他好心叫人替你治傷,你也完全不領情。

他眨眨眼,真是個難搞的女孩。

原以為短時間內不會再見,哪成想第二日你就出現在冰室門口,穿着不合身的舊衣,頂着傷痕累累的面孔,像只主動找上門的流浪貓,詢問主人要不要收留。

這很難拒絕啊,信一想。

他開始關注你的一舉一動,這并不是什麽變态的癖好,他只是好奇,好奇你要怎麽在這龐大卻擁擠的城寨生存下去。

而你适應的非常好,好到七叔騰不出手時,會直接叫你去後廚幫忙,要知道廚房的事,七叔一般信不過別人。

當然偶爾你也會遇到一些不長眼的,看你長的好騙就上前搭讪,問些諸如‘幾歲啦’‘有沒有男朋友啊’‘想不想出去玩’之類的無聊問題。

根本不需要別人出動,就見你手起刀落,刀鋒離那男人的指頭只差一厘,深深嵌入案板。然後你會淡定的擡眼,望着男人的眼睛問:“我剛沒仔細聽,不然你再說一遍?”

男人縮回手讪讪離開。

信一收回視線,忍不住低頭輕笑。好吧,流浪貓有着鋒利的爪子,才不需要別人同情可憐。

相處的時間越長,信一發覺你看人的目光總是很淡,像一只沒什麽勁頭的煙,通俗點講,就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掃過一眼就算完,直到那個叫陳洛軍的家夥出現。

注意到你眼底的焦急,信一的聲音低沉下來。

“你很在乎他?”

問的是你,但真正在意的似乎是他。信一一時間弄不清心中萌芽的感情到底是什麽,但他就是不爽你關心別人!

好在很快他了解了你和陳洛軍之間的淵源,是恩人的話,那确實不能不管。信一面色緩和,決定對那個光頭仔态度好一點。

你閑暇時喜歡去陽臺吹風,這個習慣他幾天前就有所察覺,以往最多半小時,今天卻有點久,等了又等,他還是決定放下賬本起身查看。

見你倚着欄杆睡的正沉,信一不由地放輕了腳步,哪知樓下的小孩正在捉迷藏,歡笑着跑來跑去。擔心你被吵醒,他探出大半個身子揮手,等吸引來小孩的注意後,才指了指你的方向,做了個呲牙咧嘴的鬼臉。城寨中長大的小孩,天生就很敏感,察覺到信一的警告,很快捂着嘴小跑離開。

信一這才滿意地點頭,再回身時發現龍卷風就站在一旁,指尖夾着一根煙,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一句‘老大’剛要脫口,卻被龍卷風及時制止,他也指了指睡着的你,然後笑着離開。

臨走前那個打趣的眼神讓信一有些臉熱,他撓了撓頭,似乎不小心暴露了什麽,但他不太想解釋,只是坐在了你的身旁,脫下外套,輕輕搭在你的身上。

他想教你蝴蝶刀的意圖也很簡單,一個接近你的借口罷了,只是沒想到你會學的那麽快。

聽說城寨有人出事,信一丢下手頭的活趕到現場,四仔已經被叫來救治,女人被毆打到骨裂,男人則是被辣椒粉刺激的睜不開眼,更嚴重的傷則在腳背。

信一蹲下身,望着那把蝴蝶刀,全然不顧男人的疼痛,直接拔了出來。

伴随着男人的慘叫,以及四仔‘你搞什麽’的不解提問,信一觀察着這把前不久才送給你的蝴蝶刀,心跳越來越快。

你似乎開始認同這裏,那是不是也可以嘗試一下讓你徹底留下來呢。

結果遭到了無情拒絕。

從回憶中脫身,信一閉了閉眼,身側的十二少已經打起呼嚕,他嘆息着,又點燃了一支煙。

信一想不通你為什麽拒絕他,你也很想知道他為什麽突然跟你告白。不過你一向不喜歡為難自己,想不明白就幹脆不想,将這件事抛到腦後,第二天正常去冰室上班。

一整天都沒見到信一,你只當他是被拒絕後丢了面子,暫時不想見你。你抿着唇,反思自己是不是說的太直接,考慮着要不要找個時間好好跟他談談。

晚上照舊去太湖樓送宵夜,卻在理發店的地上看到了醉成一灘的信一。他抱着龍卷風的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龍卷風捧着本漫畫書,面色從容地翻頁,見你來,他笑着對你說:“你來的剛好,我還有點事,信一就拜托你照看了。”

說着,他抽出自己的腿,毫不猶豫地邁步離開,根本沒給你機會拒絕。

“……”

你提着食盒無語了好一陣,這才走過去,将發型淩亂臉色酡紅的男人從地上提起,丢進椅子裏,轉身去洗手臺潤濕了一塊毛巾。

再回頭信一已經醒過來,雙眼沒有聚焦地呆呆坐着,直到你将濕毛巾按在他的臉上,他這才轉動目光看向你,突然傻笑起來。

“你好漂亮啊,要不要同我拍拖!”

好吧,你現在明白了,這家夥根本就是見色起意,他只是看中了你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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