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真相篇(一)

真相篇(一)

南方基地,汽車報廢廠。

羅阿婆照例在值班亭裏看今天的新聞報,報紙有些粗糙。

如今願意幹紙媒這一行業的人寥寥無幾,畢竟早在很多年前紙媒就沒落了,只剩下很少一撮人還在通過報紙來了解世界,而她就是其中的一個。

正看到一則有趣的短文,印刷字體不清晰,她眼睛有些看不清,便随手拾起桌上的老花鏡戴上,不料下一秒門口傳來一聲令人心驚的巨響。

“誰啊!”小兒子安撫住驚慌不已的母親,自己跑去開了門,幾個衣着正式的男人氣勢沉沉地看過來,為首的是位兩鬓斑白的老人,被他們簇擁着踱步而進。

這人正是之前在會議室現過面的孟拓。

見為首的老人氣質溫和,小兒子因為家突然被闖入而提起來的心緩緩沉落下去,“請問你們找誰?”

“昨天夜裏,是否有人來過這裏。”有人發問。

“昨天,”小兒子愣了愣,憶起那晚不同尋常的恐怖經歷,面色隐隐發青,“有,确實有人來過這裏,他、他們還進了地下室,還把我綁了起來。”

“那麽,你有沒有進去地下室看過呢?”孟拓臉上浮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奇異笑意。

“沒有沒有,我哪敢啊。”小兒子叫苦不疊,地下室那種又黑又空曠的地方,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願意進去。

見狀,羅阿婆也捏着報紙小心翼翼湊到他們身前解釋,“我孩子很膽小的,我們住到這裏之後都沒有去那裏看過。”

“那就好。”孟拓笑了笑,鏡框下的一雙眼睛本因年老而眼皮松弛,沉沉耷下,此刻卻突然迸發出銳利陰冷的浮光,朝着一旁的下屬淡淡遞去一個眼神。

被看的男人一個激靈。

這是封口的意思,也就是說,知曉這件事的所有人都得死。

羅阿婆和小兒子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孩子立馬護着她往後退了一步,“這位長官,我們不會說出去的。”

下屬猶豫了片刻,取下槍逼近過去。

軍長有令,他不得不執行。

即便是面對和自己母親年齡差不多的老人,和權力相比,那點虛無缥缈的恻隐心可以說是可有可無了,他只能讓這對母子走得不那麽痛苦。

沾染上血跡的報紙輕飄飄落在地面,孟拓毫不在意地一腳踩了上去,徑直走向地下室的方向。

落在隊尾的年輕男孩在經過那兩具尚還溫熱的屍身時,有些不忍地錯開了目光,但終究還是跟上了他們的腳步。

白天的光線稍微充足些,雖照不到更深處的景象,但也足夠讓人看得清楚伏卧了滿地的屍首。

随行的下屬一具具翻出看,辨別出來這些人的相貌,都是指揮部秘密派遣出的人。

他們無一不是指揮部訓練出來的精英,可卻全部折在了外面,甚至連屋門都沒能摸到。

有人得知了他們的計劃,在他們動手前,截殺了他們的人,這個認知讓孟拓感到前所未有的憤怒。

“去查這些仿生人的來路,型號批次,從哪裏進來的基地,怎麽進來的,通通給我查清楚!”

說到最後,孟拓那張皺紋溝壑的臉因為氣憤而劇烈抖動起來,像是印有人臉的氣球突然被針紮了一下,尖叫着皺縮。

*

“南方基地一級預警,南方基地一級預警,為了保護所有居民的人身安全,請不要外出……”

刺耳急促的警報聲猶如不祥的預兆籠罩住整個南方基地,數隊全副武裝的游騎軍神色肅穆地往基地大門處趕去。

有膽大好奇心旺盛的居民,想要跟着去湊湊熱鬧,不料才出了房門就被站崗的警衛員給攔了回去。

游騎軍的學生接到全速趕往基地入口的緊急行動指揮時,剛剛結束了日常訓練,顧不得換下汗濕的衣服就直接在外面套上了作戰服。

邵仝戴好防爆盔,低頭整理自己的防彈背心,跟着隊伍依次到武器庫領槍。

她這次負責遠程狙擊,把必要的防衛手/槍和偵察裝置都裝進了背包裏,鼓鼓囊囊地壓在背上。

除了她們這些由學生組成的小隊,所有正式的游騎軍都被下達了任務,人員配置都是老成員帶新手,剛好出個實戰。

偵察直升機一架接着一架從飛行通道裏潛到基地外守住出口,陸上戰力則被源源不斷地輸送到基地大門,布下天羅地網,勢必不讓敵人活着離開。

她自出生起就沒見過這麽大的陣仗,卻沒想到第一次實打實的戰鬥,對方居然是曾經短暫地教過自己格鬥術的教習員。

一想到那條響徹整座基地,連續多次通報薛隊夥同凡岐叛逃消息的廣播,邵仝就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薛隊不可能背叛基地。

可凡岐也……,雖然她們只是泛泛之交,但沒有親眼見到,她還是不相信凡岐會背叛。

指揮部指定的狙擊地點是離基地大門處不遠的居民樓天臺,被細分成了八個方向。

邵仝被游騎軍的前輩領着乘電梯上了頂層,又從懸挂梯爬上了空曠的天臺。

基地內的風力微弱,對狙擊條件的影響也幾乎為零,因此想要在一個密閉的環境裏擊中敵人是比較容易的。

她蹲下身慢慢t移動到狙擊點,伏趴下身體組好裝槍支,以雙臂為架設穩定住它。

她幾乎是急不可待地插上瞄準鏡,單眯起眼搜尋起凡岐的身影,心中默默念着千萬不要在敵方隊伍中看到她。

可惜天不遂人願,一道熟悉的身影進入到她瞄準鏡的監視下,邵仝剎那間血液冷了下來。

怎麽會。

居然真的是凡岐,她背叛了基地。

“邵仝,別分心,你鏡頭一直在抖。”見瞄準鏡都快把敵人晃出狙擊範圍外了,她的隊友忍不住通過耳麥提醒她。

“抱歉。”邵仝深吸一口氣平複自己的心情,聚精會神地開始測距調整,心亂如麻。

另一邊。

看到游騎軍中戴了副防護鏡荷槍實彈的薛潮時,凡岐并不驚訝。

就算指揮部起了暗殺薛潮的念頭且付諸行動了,但只要沒有成功,薛潮就還是基地的主心骨,也是游騎軍衷心耿耿為之效命的領袖。

無論她與指揮部,與基地高層之間有怎樣的龌龊,南方基地受到外部威脅時,她還是會站到基地這邊,薛潮守護的是這裏的普通人。

很難想象,不久前還一起經歷過“大逃殺”的兩個人,現在變成了敵對抗衡的兩方。

隔着地面上崩裂開的數道巨大裂縫,留樂先開了口,朝薛潮問道:“怎麽只有你來。”

“你希望誰來?”

這話一問出口,留樂的神情肉眼可見地變得陰沉,她把手上提的銀色箱子遞給身側的凡岐,語氣十分自然地拜托她,好像她們真的是親密無間的夥伴,“幫我拿一下。”

凡岐居然也什麽都沒說就接了過去。

邵仝在不遠處的天臺上目睹了全過程,忍不住氣悶地磨了磨牙,為什麽連她最信任的醫護員也背叛了基地,還有,凡岐怎麽會願意幫她提箱子。

凡岐自然不是願意幫人提箱子,應該說,她只是對箱子裏的注射液好奇,從留樂掂出它的那刻起,她的眼神就沒有從它身上挪走過。

留樂遞給她的動作太自然,時機也太碰巧,凡岐幾乎是想都沒想就接了過去,落在外人眼裏,就是她們早就“串通”好一切的證據。

緊接着,留樂合掌拍了兩下手,地面突然開始劇烈搖晃起來。

一條體型龐大的巨蟒緩緩從裂隙中爬出,蛇身遮雲蔽日,盤踞間無數鱗片從地面剮蹭過去,留下明顯的拖行痕跡。

游騎軍裏的不少年輕人被這可怖的景象駭到,轉正後,他們統共也出過幾次基地,只殺過幾只畏火的寄生類污染物,和普通的章魚大小差不多。

但在面對與自己差距過大的恐怖生物,都禁不住要倒吸一口涼氣,心生懼意。

“是比較高級的污染物,不要害怕。”有年長些的前輩安慰道。

留樂笑了笑,“是嗎?”說着便看向身旁盤卧的巨蟒,付澗吐出鮮紅色蛇信,有些不耐煩,她總覺得自己被留樂當猴子耍了,憑什麽要她幹什麽她就得幹什麽。

但臨行前首領下達過任務,要她無條件服從留樂,付澗磨蹭了會兒,開始收斂身上的鱗片并逐漸降低自己的污染化程度。

那逐漸顯露出的,屬于人類的面孔和身形令在場的人無不驚悚地滞住了呼吸。

這究竟是什麽東西!

“隊長,這……”有人焦急地看向薛潮,想要問清楚這是什麽情況,只見她神色淡淡并不驚訝的樣子,還反遞給自己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別都那麽驚訝。”留樂說:“她到底是污染物還是什麽其他的東西,南方基地應該比我更清楚。哦不,應該說,孟拓比較清楚,畢竟當年白塔實驗開始投入資金運轉這件事,就是他老人家同意的。”

女人語氣波瀾不驚,透露出的消息卻如同平地驚雷,炸出無數不知情的人,紛紛語氣不善地追問她,“你是什麽意思?白塔實驗又是什麽?”

留樂笑着指向凡岐手裏拎的箱子,說:“這裏面總共裝了三支高級污染物的提取液,把這個注入人體,就能夠在污染物形态和人類形态之間任意轉換。”

衆人聞言變了臉色,也有人明顯不相信她說的話,“要是真有這麽厲害的東西,早就大範圍投入使用了,還輪得到你來告訴我們。”

“對啊,為什麽呢。”留樂本還在笑,突然面帶悵然地嘆了口氣,“大概是因為它只有百分之五的成功率吧,普通人注射了提取液的二十四個小時內,人體會産生排斥反應,也可能會猝死、異變。

“而比較幸運的這百分之五呢,還要确保自己在污染物形态下可以保持精神穩定,不會發狂和異變成真正的污染物,很難,對吧?”

“就算是怎樣,又和我們基地有什麽關系?”

留樂:“那關系可大了,我身邊這位,就是在南方基地誕生的,準确來說,是以半人半污染物的形式。”

“而你們尊敬的,受人愛戴的軍長孟拓,就是當年參與了白塔實驗的主要人物之一,我這麽說,你們能聽懂了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