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顧遲和唐吟沒想過讓游矜死。

确切來說他們只是想抓住真正的游矜。可游矜死得那麽慘烈。甚至在死之前都不願意透露給他們一個字。

唐吟跪坐在老師面前, 由于心髒太空洞甚至都沒留意到脖頸上傷口的細微滋滋聲。直到她終于被什麽東西刺痛,下意識捂住喉嚨。

唐吟才發覺,自己的血中竟然有某種細小的顆粒。這些顆粒并不是很難察覺的納米顆粒, 但的确足夠隐蔽, 它們一直隐匿在自己傷口處。

直到現在,猛地爆發, 幾乎卡住她喉嚨!因為001的存在, 唐吟只被刮傷很淺的一層, 但面前游矜的屍體已經無可挽回了。

它們像本就只是針對游矜一樣:敘藜找不到聯合體中心, 也定位不了艦艇的具體位置,可只要唐吟回去,只要本體接觸過的人再和馬甲有接觸。

那麽其他人能做的毀屍滅跡,她也可以, 她甚至具有基因信息。所以這些借助沈契的成功微縮的顆粒很快像螞蟻一樣爬上游矜的手指。

敘藜拿到了U盤的解密版本,也重創了特地來昭告天下她有馬甲證據的艦隊, 但此刻依然蜷縮在科技大學學生訓練室的訓練艙裏。

她在等, 等他們搜查完, 也在等自己度過這該死的馬甲死亡反噬期。

空氣稀薄, 她死死地扼住自己的喉嚨。和被螞蟻爬上的游矜一樣細微地顫動起來。不過她不發出聲音, 不是因為那些随處可見的監控, 而是因為她習慣了。

敘藜喉嚨裏發出嘶嘶的笑。這一刻她确實像一個惡貫滿盈吸收了全部惡意的惡魔一樣。可她還記得。她們百般折磨死死磨砺,就是像找出控制她,實在控制不了就殺死她的方法。

可是他們無所不用其極,所有手段都用上, 仍然沒有找到真正有用的, 真正可以使敘藜屈服的手段!

她知道忍痛到極端會死,還是因為, 她在被審訊途中,敏銳察覺到幾個馬甲“沒用”了。

藏生為明哲保身才稱病沉睡,但盛漱陸知清他們的虛弱乃至被聯合體趁虛而入都是因為,她能忍受的疼痛是有極限的。正如燃燒生命換來的異能一樣。

敘藜不死不滅,是因為她的馬甲沒有耗盡。但馬甲沒有後背。她們只能自己一力承擔。軍部雖然通過突然發難對她出了手,但游矜死了不代表她會放過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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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螞蟻侵占了游矜的整個遺體,它們像啃噬她的血肉一樣迅速侵吞她的骨骼,甚至唐吟瘋了一樣的用異能攻擊它們,速度也依然很快。

“放開老師!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顧遲明知道游矜只是一個傀儡,仍然忍不住出手,而且他的異能恰好是風,可是風只是使得游矜額前的發絲被吹開了——

她的眼珠幾乎像融化的水滴般要掉落下來,皮膚好像還帶着溫度。下一秒。這溫度被螞蟻覆蓋。變成骸骨。

唐吟:“滾,滾啊!!”

她迫不得已甩出火,可火只是點燃了游矜。

最終,她眼睜睜看着軍裝覆蓋的肌膚變得幹癟,焦黑,而那些吃飽了的螞蟻獲得了動能,猛地爆裂開——

這種小型武器沒有殺傷力,可是有人體油脂,它們可以聚集在一起引發大的爆炸。所以唐吟和顧遲進入這間監禁室才三分鐘。

他們才确認游矜的死亡,就猛地被高溫爆炸轟開,連軍裝都破碎!硝煙彌漫的監獄裏,只剩下軍徽被炸毀的帽檐。

游矜不喜歡說話。

她總是安靜從容地出現在角落裏,然後讓你從帽檐下看到她那雙沉靜,不帶波瀾的眼睛。就像她被老師和同僚指控,正常人為什麽能和複制體共感時,毫不猶豫咬舌前對視的那一眼一樣。

她們都知道,她們不會放過彼此的。

蔣琦暴怒。她把這個意外作為案例,強行要求所有人推進下去。其他人來問,她只知道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生氣過了。

他們說游矜是第一個發現的高層将領。他們說之前死去的是席家的席苒,但席家拒絕了加入席苒名字的提議,堅稱席苒是在清除異種行動中死的。

現在就連席任都知道和敘藜扯上關系,席苒就永無安寧之日。但席娟在行動之前就已經把過程報給了她。

蔣琦冷血無情:“加上。”

副官安靜退下去了。席娟死亡,席家元氣大傷,靠一個席任和一個不中用的席慎禮改變不了這決定。

一起行動的将領來的時候猶豫道:“游參謀的伍團那邊。”

蔣琦:“背叛就是背叛,難道還要什麽緣由嗎?直接通報!”

“可是,伍團的團長争辯,說游參謀的異能就是複制,為什麽她不可能是想抓住敘藜複制了她的異能,而被認定一定是背叛了聯合體。”将領咬牙。她心裏其實也有這種猶豫。

畢竟,游矜完全沒有理由。

蔣琦:“他們是死的嗎!抓住了游矜人都能爆體而亡,你們現在來和我争辯她是不是叛徒!如果不是她為什麽要咬舌!還有相似頻率!如果不是就讓他們拿出證據!”

将領不得已只能退下。

可随後,只具有象征意義的會上,得知消息的團長還是眼睛通紅,手緊握成拳:“就算拿出證據參謀長也已經死了。”

蔣琦滿臉冷漠:“軍部沒有采取任何強制措施,甚至只是關押了她。如果不是她想保全自己的本體,她根本就不用死。具體你可以詢問唐少尉和顧參謀,他們都是親眼見證者。你們不滿可以見到敘藜再親自問問,為什麽我們一抓捕敘藜她就開始反常,為什麽複制體被折磨她會痛苦,為什麽敘藜一危在旦夕,她就死了。”

唐吟一直低着頭。

直到會議要結束,所有人臉色難看,她忽然說:“敘藜承認了。”

她一直沒開口,蔣琦因為忙直接選擇了忽視,不過她也确實無人可用,今天聽到這句話才看向唐吟。

唐吟啞聲:“她在我面前承認了,可她沒有老師的慣用手,也沒有像老師一樣受傷,她和t我說不會對不信任的人露出破綻。可是如果你們是敘藜。如果老師真的是她的身份之一。你們會承認嗎?你們會先承認然後殺了她嗎?”

她雙手緊攥着,幾乎要滴出血來:“還是在她的學生面前用腐蝕折磨的方式硬生生殺了她?!!”

會議室一時安靜。游矜的下屬都沒聽過這經過,一下子眼圈都紅了,唐吟卻站起來,崩潰爆發道:“監管室明明有監控,老師明明還沒有定罪,為什麽她被折磨了那麽久都沒有人發現,為什麽你們眼睜睜看着她被敘藜殺死,那幾十分鐘你們到底在做什麽!”

“就算如此要辨別清楚的也是她怎麽能和複制體聯合感知,還選擇了自殺......”

唐吟只是瘋狂地流淚搖頭。她現在已經什麽都聽不進去什麽都沒法想了。說她懦弱也好,膽怯也罷,知道司令打算監視老師的那一刻她的确提心吊膽擔心老師被牽連。

可她們沒有和敘藜對上過,不明白那種被死神盯上被死神嘲弄的毛骨悚然。他們不明白。老師的複制體就算被腐蝕,她都沒有說出軍部哪怕一個字。

她到死都沒有掙紮呼叫。

就算沒有反抗,可她也沒有試圖求饒什麽,她為什麽要拿命走一條死路!而且,老師死之後屍體還引燃了監管室。

“說不定,老師就是害怕自己牽連我們,老師就是知道,自己是被敘藜選中了。”

“你在胡說什麽?腦電波相似代表思維相同,這是不争的事實。”

“那為什麽第一次游戲的時候敘藜只殺了許哲一個人!為什麽第一次游戲的時候你們只是犧牲了許哲依然沒有任何進展!許哲不也出現了相似的腦電波嗎!相似到底是因為他們都是敘藜的身份之一,還是因為敘藜可以用某種異能聯系他們,告訴他們他們會死,你們想過沒有!!”

唐吟用力得脖頸都在顫抖:“她每次殺人都是直接把受害者打成玩家,沒有給他們任何清白過你們想過沒有!為什麽老師都死了,她的屍體都毀了我還是活下來了。”

她跪倒在地,好像這句話才是她想說的。好像她倍受折磨并不是因為她意識到她真正想錯了。

而是敘藜輕柔問她你為什麽要來的時候,她才真正意識到。其實真正可惡的從來都不是懷疑不是調查,而是他們從始至終都沒有把她的命放在心上而已。

就算老師就是敘藜。

她一刀一刀腐蝕掉自己血肉的時候,難道不疼嗎。

就算老師是敘藜。

她沒有離開軍部的原因難道沒有一點是因為,我以為你們不會這麽快懷疑我,我以為你們不會這麽幹脆就殺了我。

唐吟受不了良心的拷問與譴責,然而研究中心發來的報告才是真的讓所有人的聲音都被一瞬間掐斷了。

“蔣司令。”

畫面裏的人條理清楚地把腦電波分析結論再度梳理了一遍,然後告知他們一個不幸的結論:聯合體中心的平臺上的消息似乎洩露了。

有人通過內部人員或者死接口的腦神經網絡登陸了這個平臺,接下來很有可能會截獲非常關鍵的坐标信息并作出行動。

其他人不知道什麽是死接口和胞神經網絡登陸。但是蔣琦知道。為了安全和絕密考慮,所有高于維修局的組織,甚至是一艘小小的艦艇,都會進入量子隐匿。

只有可信任接口能查詢。

而這些可信任接口都在真正被隐匿地點和死亡的腦神經網絡裏。

因為他們認為這是最安全的方式。

過去,就有人曾經用入侵高級将領腦域或直接殺死高級将領的方式侵入聯合體中心乃至軍部。所以他們采用了死接口。那些死人由于沒有意識,是完全安全的。

但今天。

今天,敘藜殺死了游矜之後,史無前例地獲得了聯合體中心的突破口。

而在此之前,她和許哲的腦電波和敘藜有過同頻共振,游矜一被發現和複制體共感,就立刻選擇自殺,後來在監管室裏,也被敘藜折磨致死了。

蔣琦忽然頓住。她忽然意識到,她忽略了一個很微小極其讓人毛骨悚然的可能性。

敘藜指定過許哲,殺死過許哲。

後來她又特地引誘席苒,殺死席苒。

直到今天。她殺死游矜。

她為什麽一直在選擇,高級将領?

她為什麽要将人折磨致死——

分析聲突兀響起來:“但腦神經網絡需要高刺激才能回憶起這部分被迫忘記的記憶。”

不。這難道就是敘藜屠殺的理由?不,還不只如此!

原因可能還在于,游矜可能不知道腦神經的作用。但她聰明,冷靜。她很快知道敘藜的打算,所以她立刻就做了決斷。

或許游矜自殺真的沒有別的目的。

她只是在那一刻也維持了一個高級參謀的素養,立刻意識到自己在被敘藜讀取什麽所以立刻選擇了自裁的方式,她想阻止敘藜。

然後,她不願意讓敘藜通過自己的腦神經知道。所以在被掌控的那一刻,她想盡辦法抵抗,然後被敘藜酷烈折磨,直到敘藜殺死了她。

直到敘藜完全殺死了她。

直到折磨致死,她的名字也只是敘藜的一個傀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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