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

伍團長絕不接受這個結果：“參謀長是在參加聯合會議時被司令下令控制的, 顧參謀參與監管，既然司令覺得軍令如山，那我倒想問問, 軍部制度裏哪一條允許無程序審議, 直接逮捕高級将領，哪一條允許同級看押折磨高級将領致死？！”

會議室裏陷入令人窒息的安靜。

過了片刻, 卻有滋滋聲響起來。接管這艘會議艦的001聲音斷續：“發現不明顆粒入侵, 滋滋......發現線路紊亂.......”

然後“啪”的一聲。被切斷了。

敘藜仍然在科技大學B3訓練室中部一臺未來得及阖上的訓練艙裏, 雖然沒有關閉導致她可以冒用前一位使用者的身份, 但使用時間過長也會暴露她的蹤跡。

所以敘藜清除血跡，就翻身離開了這裏。她本來打算去宿舍避一避，趁蔣琦他們自顧不暇的時間把灼心地點定好，誰知道在走廊上居然撞到人。

她眼神一冷, 匕首翻過甩出去，沒料到卻被她躲開。這并不是一個普通的學生, 而是經過訓練的士兵。她的發尾一甩, 很明顯認出她是誰, 異能瞬間爆發。

冰封！

敘藜感覺絞碎的骨骼都滲入冰碴子, 整個人迅速将抽取到的異能點擊使用, 然後把匕首攥在手裏——附骨之蛆！

可以以影子形态附身指定對象十五分鐘, 第二次第三次則要被附身對象同意。她原本打算用在普通學生上。

付和珊只覺得大腦刺痛，然後整個人就好像和一個黑色的影子粘結在一起，她的行動仍是自由的，可是要轉身時卻因為敘藜的意志, 不得不硬生生往回走。

背後就是警衛室。

向001報警也已來不及。

付和珊在心底咬牙：“敘、藜！”

敘藜在心裏冷笑, 操控付和珊向宿舍走去：“怎麽，你也想加入灼心？”她記得她是誰, 不過并不準備為從前的師生情買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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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和珊卻激動起來：“是你，是你殺了顧許教授，還把他的心血毀于一旦，聯合體為什麽沒能抓住你！聯合體為什麽沒能殺了你，讓你逍遙法外！讓你還能游走在這裏，這裏是老師的學校，這裏是老師的家！”

說到這裏，她還掉下眼淚來，哽咽得什麽話都說不出來，敘藜一直一言不發，一直到中心湖邊，敘藜嘲諷地把她推開，化身影子的面容雙眼漆黑。

“滾吧。”

付和珊卻不怕死地反手抓住她，反而繼續了“附骨之蛆”的作用。她恨得雙眼通紅：“我一定要殺了你！！”

敘藜冷笑。既然她非要尋死，她直接用着她的身體把她拽向付和珊獨居的公寓。她今年就應該畢業了，這時間不應該在學校，然而敘藜看到她家中布局就很明顯知道，她在為顧許上訴。

敘藜不睡床，警惕地守在門邊，抱臂看着裏面的材料冷笑。付和珊的血液心髒一直在沸騰，到了半夜，終于精神疲倦徒勞地閉眼，她聽到一句：“顧許的房子是你保住的？”

悚然的問話讓她一瞬間驚醒，付和珊看着落地窗裏自己不受控制揚起的邪肆笑容，眼裏帶着驚恐。

“付和珊”：“不t錯，很幹淨。”

這個瘋子！殺了顧教授居然還堂而皇之地占據他的房屋，怪不得公告說今天圖書館被毀，敘藜和灼心是最大推手。她就是不肯放過教授。放過和教授有關的所有人。

驚懼交替下，付和珊夢見了入學第一年顧教授的課。科技大學階級分明，普通學生只是兩年制，她那天生病，上節課才因為老師問問題扣了兩分必須交高額補考費，課上走神，點了問題。

他說：“答不出來嗎？”

她一下就吓哭出來。她不是自己錢上的大學，靠哥哥嫂子已經吃盡白眼，不想再去欺負她的餐飲店上班。但顧許教授沒扣她的分。

所有老師都愛以分數威脅普通家境學生。那天有其他人質疑，顧許教授只是說：“誰覺得不公平就來找我。”

她不敢再想別的，可是每次拿到高分都想起那天顧許教授看過來的一眼。很平靜。沒有嘲諷輕蔑也沒有自以為是的同情。他只是說，我給你們每個人一次犯錯的機會。

可是為什麽，沒有人給他機會。

付和珊眼睛濕潤地從夢裏醒來，察覺到自有，但那個影子還沒走，她抖了一下，咬緊牙，抓住敘藜的手就往手環刺針上按。

結果脖頸一痛！影子反手扼住她咽喉，聲音摻了怒氣：“你幹什麽？！”

你在質問我？你憑什麽質問我？你不是不怕死嗎！你不是殺了那麽多人嗎！

“我想讀你的記憶！我想知道你對顧教授到底做了什麽！憑什麽他要被懷疑憑什麽他要被你殺死！！”

付和珊牙關緊咬：“維修局只知道說他們死有餘辜！沒有人告訴我們真相。”她淚流滿面：“我連顧教授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我只是，只是想向他道個謝。”

她只是想讓他知道她找到了很好的工作，沒有辜負他給的那一次機會，哪怕只是很小的機會。

她是這麽說的。可是她做的遠遠不止追查。她還不停地反饋到聯合體要求他們繼續查證，她到處找人，哪怕顧許交好的人根本不多願意為他作證的更沒幾個。

她更不知道那天維修局只是眼睜睜看着顧許打算和敘藜同歸于盡。只是單純地以為他來過，那他留下的痕跡不該只有這麽一點的。

“顧老師怎麽可能是叛徒，他對我這樣的學生都能耐心地照顧，他不可能的。”

黑影抽動，嗓音粗粝兇狠：“他就是，只有你這樣愚蠢的人，才會以為世界上就是非黑即白。”她冷笑。

付和珊卻扭頭：“就算他是他也沒有害過我！他沒有害過任何人！！這不公平！你不公平，聯合體不公平，這個世界也不公平。我一定要讓老師看到。老師說過。他說過規則不會辜負任何一個人的。老師改變了我，為什麽他們要辜負老師。”

“附骨之蛆”斷了又續，半夜離開時敘藜劈麻付和珊，陰冷警告：“別讓我看到你跟上來。”

她閃身離去，付和珊卻掐緊掌心，後半夜她猛地闖入老師的住所，看到一片黑漆漆的空蕩，站立良久，終于站在那，怔怔地掉下眼淚來。

她想。

只是一天。

謝師宴只在第二天而已。老師為什麽不願意等等我。為什麽這個魔鬼，一定要在前一天晚上摧毀一切。

敘藜在一家半地下超市裏找到唐志。他們關着卷簾門，頹靡地坐在卷簾門底下，待劇烈聲響發出，卷簾門被拉起，才一怔然後豁然起身。

敘藜的袖子還凝着血，一片暗紅的。她面無表情走進這家小超市裏，視線平靜地劃過唐默，範雨素，林堅和被捆起來的黑煙。

林堅率先站起來啞聲：“陸弋，被他們救走了。”露露在一旁拽他，可他還是忍不住厲聲開口：“你為什麽要毀了我姐姐，為什麽要毀了那個實驗室裏那麽多人的複制體！”

那些就算是死人，也是念想，也是他們能再見一面親人的指望！！

敘藜冷笑，舉起槍，在其他人攔起的人牆面前緩慢地對準：“看來是我太好說話了？”誰都敢來質問我！

林堅不怕死，可他看着那個槍口，忽然想起葉傳撚被他拎起來，眼神渙散的那一瞬。他被開槍擊中，因為其他人不敢動被打中了耳朵，可劇痛襲來，他只哽咽斷續。

“姐姐。和葉哥。明明沒有做什麽。”

他其實更想說。

在論壇裏。在灼心集會上。一而再再而三鎖定虐，殺目标的，是你吧。那天集會有人喊葉傳撚，分明是受你授意！他本來也活不了多久了！你卻用一條人命去彰顯你的權威！

敘藜猛地拔高聲音：“再這麽多廢話不如全都下去陪你們的好同事！”她看一圈，在他們壓抑的呼吸裏歪頭：“不說話了？那就閉嘴。”

她穿過一群安靜的人，他們各自配有武器，她也不需要他們投誠，只一腳踹開超市後面的雜物間。

然後黃稚起身，去把空間搬出來。

敘藜關上門。黃稚坐在一群人中間，啞聲發言：“軍部一艘艦艇失控了，她炸毀實驗室肯定是因為軍部又有人來。”她冷笑，忽然想掉眼淚。

“沈契也是這麽死的。”

不管她殺人有沒有理由。他們都已經成為犧牲品了。她一定在找什麽。找什麽只有颠覆整個灼心才能拿到的東西。而他們要在她找到這件東西之前，為死去的人證明，為他們報仇。

虞漆本來在帶着隊員在科技大學附近摸點，唐默不信任他們，虞漆暫時也不想躲進那家小超市裏。

萬萬沒想到回去的時候他們抓住了一個人。一個戴着機械箱的女學生，她似乎不怕死，盯着他們看了很久忽然咬牙：“你們要找敘藜是不是？我跟你們走！”

虞漆把捆起來的付和珊摔到小超市臺階下。這裏在廢舊校區附近，自動超市先進後這裏荒無人煙。卷簾門因此大開着。

敘藜在門口磨匕首，看到付和珊眼裏劃過一絲冷意。付和珊擡頭看她：“你是先拿它殺死顧教授才放炸，彈的。顧老師上的是防禦器械課，不可能那麽輕易被你偷襲。”

敘藜只問了一句：“活着不好嗎？”

付和珊滿眼淚水：“老師那麽好，你為什麽要殺老師，你為什麽要殺了他！你如果想要他的研究成果，你抓他抓他的學生直接入侵系統也可以，他做了什麽！！”

付和珊撕心裂肺的追問也是這裏每個人想問的：“他到底做了什麽！！”如果你是随機選中，你放了他的朋友，放了他的學生啊。

他整個人生都因為遭遇你遭受了厄運。難道你還要要求我們不激烈的仇恨嗎？如果不是你，他會有很好的人生的。

敘藜笑了下：“有意思。”

她的匕首貼着付和珊的臉：“昨天也有一個人這樣問我。不過她和你問的完全不同。”

唐吟拼命追問她為什麽要背叛。

付和珊拼命追問她為什麽殺顧許。

但，最終也不過是因為付和珊沒有內情，她不知道自己和顧許千絲萬縷的聯系罷了，知道了，也是一樣的。

敘藜于是低下頭：“你這麽恨，不如自己去查？嗯？查查他死之前都咬死了不肯說出什麽。查查他做了什麽。”

敘藜聲音冰冷起來：“才招來這樣的殺身之禍。”正好她也很不明白。她和她的馬甲做錯了什麽，才只要身份錯的，就一切都是錯的。

正好游矜死無葬身之地。但用那些螞蟻送了她的老師學生一個禮物，不知道他們喜不喜歡？

是不是又會滿心諷刺地想，游矜果然包藏禍心，死了還要坑害他們一把？

如果是，那敘藜要恭喜他們。

她冷笑。因為她就是這樣想的。

會議艦因為線路紊亂大亂，蔣琦沒來得及安撫民心，就聽到唐吟哭喊：“老師在的時候整個三線是最安全的！她的屍體一被毀了就變成這樣，一直在阻攔敘藜，一直拿命保護我們的到底是誰！！”

“難道一個高級将領活着，不會比死了更好操控嗎？！”

除非她一開始就沒想配合敘藜過。

除非她一開始就是寧死不屈的。